第一百一十七章：和解
葉斐可是這次天下劍試的武魁，還有葉斐的父親更是能誅殺一品境，二十年前就已無敵於天下的存在，而自己居然跟這兩個人是仇人？
哪怕李倓身為一國之君，此刻也不禁心中一沉，望着葉斐平靜的臉頰如坐針氈，御書房不同於外面，並沒有羽林衛守衛，他為了拉攏葉斐的父親，還特許了葉斐帶劍進宮，如果此時葉斐突下殺手，恐怕……
雖是這麼想着，但李倓不愧為亂世中奪得皇位的人，眼中只露出了片刻的慌亂，便迅速鎮定了下來，望着葉斐沉聲道：「大祭酒一家……」
「朱雀門之難的確是朕下的命令，只是朕怎麼也沒想到，葉兄弟與祭酒府還有這樣的關係，朕有朕的難處，就算再給朕一次重來的機會，朕也依舊會下那個命令。」
李倓凝視着葉斐深吸了口氣，從堆滿奏摺的桌上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這才說道：「若葉兄弟是來找朕尋仇的，那就請葉兄弟動手吧。」
說完，他盯着葉斐不再言語。
葉斐抬起頭看向李倓，兩人彼此凝視着對方，誰也沒有開口，御書房的氣氛逐漸變得沉重起來，李倓看似鎮定，可要說他不緊張那是假的，這天底下沒有人不惜命，更何況是已然坐上龍椅，萬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
只是他明白，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如果葉斐真想取他性命，別說外面沒有羽林衛，就算所有的羽林衛都在御書房外，葉斐一旦動手，他也必死無疑。
身為一國之君，堂堂九五至尊，他又怎能露怯於人。
「陛下……」
沉默良久，葉斐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將臣劍，轉而拔出了殺生劍，「此劍乃先皇所賜，為大淮至寶君臣雙劍中的臣劍，昔日葉斐受先皇賞識賜下此劍，如今葉斐大逆不道，無顏再持此劍，請陛下收回吧。」
「這一劍，是為了婉兒。」
話音落下，葉斐眼神一凜，一個箭步上前，殺生劍直指李倓腹部。
「喝！」李倓心中大驚，雖然已經做好了葉斐會動手的準備，此刻還是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葉斐的速度很快，只一個呼吸間就已經到了李倓近前，一手緊緊箍住李倓，殺生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出。
李倓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葉斐，兩人就這樣僵持着，直到數息之後李倓才大口的喘起粗氣，臉色煞白的盯着葉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不刺這一劍，在下心中難安。可刺了這一劍，天下難安。」葉斐眼中露出痛苦之色，死死的攥著拳頭側開了身子，殺生劍並沒有刺中李倓，而是在關鍵時刻偏離了少許，順着李倓胸口的衣服自腋下穿了過去。
按理說李倓作為殺妻仇人，他本該殺之而後快的，但當真正出劍的時候，他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這是為何？」李倓望着葉斐沉聲問道。
他眼中滿是疑惑，沒有劫後餘生的激動，有的只是無盡的疑問，葉斐為什麼會在最後時刻收手？
「因為師父說，你雖然得位不正，但在位期間卻勵精圖治，是個好皇帝。」
「因為我在長安時，看到那些老百姓對你的恭敬，能看得出來你在這些百姓眼中，的確是個好皇帝。」
「因為父親給我講了個故事。」
葉斐望着李倓一字一句的說着，而李倓臉上則露出複雜之色，同樣望着葉斐，最終沉聲道：「多謝你能理解朕，這次算朕欠你一條命。」
「朕可以答應你，讓你帶走鎮妖塔下的遺骸，但鎮妖塔不能推倒，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朕知。」
聽到這話，葉斐臉上露出感激之色，放下殺生劍對着李倓拱手一拜：「多謝陛下成全。」
「在下還有一事相求，請陛下准許在下帶走那些大涼國餘孽的屍骨，還有……陛下可還記得那一夜，那桿險些釘殺了秦大人的長槍？」
葉斐將沈青風的事告知了李倓，而李倓也回想起了前幾日秦斯造反的那個雨夜，那道挺拔的身影，一槍險些釘殺秦斯，如果當時沈青風不給秦斯吞下血丹的機會，直接將其當場格殺，也就沒有之後的事情了。
即便最終沒能力挽狂瀾，將秦斯直接扼殺，但將秦斯逼得提前吞下血丹，也算為朝廷除害了。
「大涼國餘孽的屍骨？那些屍骨朕也命人鎮壓在鎮妖塔下了，你若要取便一同取走。」
「至於沈家……罷了朕將權利交付於你，如何處置他的遺物，以及如何獎賞沈家都由你說了算。」李倓微微嘆了口氣，對於沈青風的死未免有些惋惜，這樣一個才俊，就這樣死在了那個雨夜，但同時又心生敬佩，為了給心愛之人報仇寧可死也不肯退走，這就是愛么，興許他早就沒打算活着離開了吧。
寧在雨中高歌死，不願孤身一人活，此等人物可歌可泣，可之後又有幾人記得，世上曾有過這樣一個人呢？
「多謝陛下成全。」葉斐再次拱手一拜，「在下告辭。」
他進宮來找李倓就為了這三件事，將婉兒與綠腰兒的屍骨帶走，還有……將沈青風的長槍送回沈家，不管怎麼說，沈青風的死他也沾染了因果，更重要的是他在沈青風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將沈青風的遺體尋到，帶去蓮城與韓倩梅葬在一起。
因為如果換做是他，死後也一定希望能與婉兒葬在一起罷。
「葉兄弟！」
見葉斐要走，李倓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快步上前拿起地上的將臣劍，輕輕撫摸著劍身，忽然笑道，「既然葉兄弟已經決心不再歸朝，這把劍朕就收回了。」
「不過你想去鎮妖塔，也得有朕的信物才行啊。」
說到這裏，李倓在御書房環顧了一圈，隨後朝西邊靠牆的擺架走去，「朕之前不是說過，本次天下劍試的前三甲，都可以進入朝廷武器庫，選一件喜歡的兵器嗎？」
「這把劍雖然算不得什麼稀世珍寶，但也算排在名劍榜之列，更重要的是它能代表朕給你的權利，便贈予葉兄弟你吧。」
說罷李倓微微一笑，拿起擺架上的上君劍，朝葉斐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