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相逢

偶然的相逢

人類王國所處的大陸「伊歐米斯「北部是一片天寒地凍的廣袤荒原。

惡劣的氣候,脆弱的地質,遊盪的魔獸,這片土地上聚集了讓生命死亡的一切因素。

這裏同樣是流放罪犯的絕佳場所。

那些犯下重罪卻罪不至死的亡命之徒,或者需要特殊渠道進行「洗白」的角色,都會被押送至此,隨後被魔法師施展傳送魔法丟到荒原深處的任意一點。

在那之後,他們就會被政府劃為死亡人員,換言之,如果他們能活着走出荒野,他們就能得到徹底改頭換面,以新身份開始新生活的權利。

前提是,能活着出來。

罪人們不會獲得任何物資的援助,無論是禦寒的衣裝,還是充饑的食物,在傳送陣開啟的那一刻都會離他們而去。

在這殘酷無情的死亡荒野上,他們的衣食住行以及生命安全都需要自己去爭取。

人類雖來自荒野,但名為文明與科技的溫床,已經讓後代們不再適應當年的苦難,離開了團隊和工具,人類不過是荒野上脆弱的獵物而已。

自流放法成立以來,僅有不到十人拖着殘破的身軀,勉強活着走出了荒原。

而守衛邊境的戰士們也履行了「承諾」,沒有去找他們的麻煩,而是給予了他們「遇難人員」應有的待遇。

這片冰封凍土如同一位中立的死神,靜靜佇立於大陸的盡頭,對一切生命施加平等的折磨與死亡。

——直至那個人到來前,是這樣。

新曆2028年,又有一批罪人被押送到了荒原邊境哨所,等待被流放。

其中有一位叫「厄本.羅雷薩」的青年男性,他的罪名是「拐賣、虐待、殺害兒童,人口販賣,多重謀殺,襲警」,槍斃十次都便宜了的級別。

這種人居然沒有在被抓捕時被就地正法,而是活着來到這裏接受流放,恐怕是個「有背景」的傢伙,在荒野里沒準會接應他的人。

但那些背景並不適用於這座天然刑場,因此負責施法的法師絲毫沒有留情,非常貼心的把他傳送到了荒原中最危險的地帶。

按理說,這傢伙很快就會成為當地魔獸的口糧,如同塵土般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之中。

不過既然特意點名了此人,那這傢伙肯定不是普通人,事情的發展會有所轉機。

大約過了六年,新曆2034年末,又有一批新的罪犯被押往此地,被傳送術丟入荒野。

一切都像往常一樣發展,直到某位士兵外出打野味時,在暗中看到了令人費解的一幕。

那些本該被傳送法術一個個丟入荒野的罪犯,此刻卻一人不少的在遠處集結——甚至還多了一個出來,就站在人群之外指揮着他們。

而那些罪犯,在那位領頭人的帶領下,很快就重振精神,列隊安靜的向荒野中的某處進發。

士兵沒敢大意,立刻將消息帶回了哨站,隨後哨站的長官帶領着騎兵前去搜尋,卻一無所獲,所有的痕迹都被掩埋在了風雪之下。

很快,這個重磅炸彈級的消息就被快馬帶回王城,而國王也幾乎是瞬間就下達了指示:查個水落石出!

於是一支由精銳獵手和報社記者組成的追察隊來到了北都荒原,順着那群罪犯離開的方向,以巨大的搜索範圍向荒原的中心進發.......

只是,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個遠超所有人想像的龐然大物……

「然後,如你所見,那些罪人們在荒原之中修建了這麼一座……勉強誇一句宏偉吧,

總之這座拉特拉城,就是那群烏合之眾在兩年內用荒原上的物資修築起來的,不過那也是快五年前的事了,今年是2039年,當年這城的規模可沒這麼大。」

男人靠在壁爐旁,雖是正在與坐在床上的白髮女孩談話,注意力卻完全聚焦於手裏的遊戲雜誌。

「這座城現在的總督,就是那個厄本.羅雷薩,這傢伙用了些手段集結並拉攏了不少流放者,一同在此處修築了最初的拉特拉城……後面發生的事你應該猜的到吧?」

女孩眨巴著雙眼,稍加思索回應道:「就算是為了報團取暖,一群烏合之眾也不可能有這種行動力和凝聚力……我猜,這城的建立應該早就被人安排好了,而那個誰誰.誰誰誰恐怕是高層專門派過去負責此事的。」

「哼,看樣子你比我想的要聰明一丁點兒。」男人挑眉道,「那個人叫厄本,記好這個名字,一會兒我會帶你去見他的。」

「洛亞先生,你不會也是那種原始、野蠻的罪人吧?」

小女孩儘力讓自己看上去有恃無恐,但小孩子的演技是如此薄弱,任誰都能看出她此時處於慌亂之中。

「我是什麼樣的人?這倒是新鮮,我和你相識連半天都不到,你就覺得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

名為洛亞的男子緩緩靠近她,絲毫沒有因為對方還是個孩子就有所鬆懈。

「法伊玲.利茲……」他回憶著先前詢問出的她的名字,「既然你說你只是一個來自天外的逃難者,那就拿出證據,證明你沒有惡意。」

法伊玲被面前男人的氣勢所壓制,呼吸有些凌亂:「若……若是我說了實話,而你又不肯相信呢?我需要其他的證人。」

「小丫頭片子,想的還挺周到……」洛亞來了興趣,「這般鎮定,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你的身份……你儘管說就行了,我的判斷絕對公正精準。」

頓了頓,他昂首道,「倘若我問你話的目的只是為了找個借口乾掉你,我從一開始就不會救你回來,不是嗎?」

法伊玲沉默片刻,在認清自己別無選擇后,輕嘆一聲,從床上一個破爛不堪的腰包中摸出了一本很有年代感的筆記本。

「我來告訴你,我的故事。」

她翻開筆記本,娓娓道來。

[末日降臨后第三年,十二個月零十一天]

法伊玲從睡夢中緩緩醒來,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意議想打個哈欠,然而因乾渴而龜裂的嘴唇不允許她從容自在。

隨着唇部傷口的又一次撕裂,她露出痛苦的表情,隨後從被窩中傳來了不該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咒罵聲以及空腹的響聲。

「算了,無論成敗,今天都是最後一天了,忍忍吧。」

法伊玲自我安慰著,離開了身下勉強能稱為床的木板,從地上撿起完全遮不住身體的破舊大衣,輕車熟路地從一大堆雜物中翻出半瓶水,一小塊麵包,還有一支顏色古怪的藥劑,那是用於緩解呼吸道感染的。

這裏是一間地下室,一間入口早已被封死,只留下通風口的密室。

密室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現在藏匿於此的女孩只是一個剛來沒幾周的「入侵者」。

不過現在這個局面,也不用管什麼禮節了。

那些未知的怪物,已經快將這顆星球上的原住民屠戮殆盡。

那些從天空之外降臨的,殘暴的人形怪物,以完全碾壓的姿態,將這顆星球的原住民徹底擊潰,倖存者只能四散躲藏,一面躲避外星怪物的搜查,一面在廢土上艱難求生。

距離魔法王朝全面戰敗已經過去了快兩年,那些怪物甚至開始在廢墟上建立新的殖民城市。

法伊玲在廢土上搜尋物資時,經常看到更多的飛船從天而降,帶來更多的噩夢。

哪怕已經在這個封閉的地下室里安穩度過了幾周,她也會時常從噩夢中驚醒,縮在被窩中瑟瑟發抖,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她的文明已經再無任何翻身的機會,她本該自尋了斷,結束這毫無希望和尊嚴的人生。

支撐她苟延殘喘堅持至今的,是父母生前進行的一項研究——一項有機會拯救她的研究。

【那些怪物和我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哪怕是一對一戰鬥我也毫無勝算,更何況他們是群居生物。】

法伊玲在筆記本里這樣記錄:

【他們使用着我從沒見過的武器,一根黑色的管子,隨着刺耳的聲響和閉眼的藍光,我們的族人身上就會出現巨大血窟窿,血液噴濺,甚至是肢體瓦解,哪怕是聖殿的牧師也回天乏術,如果是腦袋上出現血窟窿,那……實在是太殘忍了,我的同學就是這樣,瞬間化為了無頭的屍體。】

【最可怕的是,這種武器不僅威力遠超我們的魔法,它的補給和準備時間也遠快於我們的吟唱時間......我想不出如何取勝,無論怎麼模擬戰鬥都只能得出死亡的結局。】

【那些會動的大鐵塊,體型巨大卻行動迅速,我們根本擋不住它,任何魔法都會它外面的藍色護盾擋下來,而那個大鐵塊的眼睛只要發出一道閃光,哪怕是王城的堅實堡壘,也會瞬間崩塌。】

【還有一種會飛的東西,雖然我從未見過他們出手,並不清楚它有什麼能力,但單是它那無法被看清的超快速度就已經不是我能抗衡的了。】

【戰鬥是不可能取勝的,我見過反抗軍的下場,連魔咒都未吟唱完成便化為肉泥,眾人合力打造的魔法盾被輕鬆粉碎,這種戰鬥,完全沒有意義。】

【只有躲和逃能救我們。】

法伊玲回憶著這幾年遭遇的種種,精神卻已麻木,她的心中已經沒有最開始時那強烈的悲傷和憤怒。

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她已經兩年沒見過其他活着的族人了,自己有可能已經是最後的倖存者。

而眼下能把自己從這片地獄中解救出去的,就是父母兩人生前在研究筆記上記載的一種未完成的新魔法。

【只要這個魔法成功啟動,我就可以傳送到另一個環境適合我生存,並且有高等文明存在的世界......我不知道這個僅停留在理論的魔法能否成功,也不知道新的世界的居民對我是否友善,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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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無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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