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病

第24章 生病

「桑醫生?」

盛恬話說出口,才發現一夜過去,她的喉嚨乾涸得厲害,像含了一把沙礫。

對面的桑銜枝頓了一下,才出聲,「吵醒你了?」語氣滿是歉意。

「抱歉,昨晚看你客廳的燈沒關,今天上來還是亮著的,我……」

盛恬的意識漸漸回爐,狂躁的太陽穴挑動著她的神經,甚至影響了她的聽力。

聽筒對面的聲音聽得並不真切,盛恬只能聽到血管「咚咚」跳動的聲響越來越大,像有人在她耳邊打鼓,震得耳膜生疼,產生了耳鳴。

她無端有些煩躁,另一隻沒拿手機的手用力按壓著太陽穴,脫口問道:

「你在擔心我?」

對面突然安靜,接著,低悶磁性的聲音穿透一切喧囂,直達她的耳蝸,「是。」

盛恬聞聲,揉壓穴位的動作一滯,轉而向下移到耳邊捏了捏——耳朵有些發癢,但耳鳴的現象有所緩解。

然後就聽見桑銜枝說:

「嗓子這麼啞,感冒了?」

語氣帶透著關心,潺潺如溪流,就這麼隨著電流音壓過了噪音,撫平了她的不耐,平靜道:

「昨晚回來吹了風,頭有些疼,吃了葯就直接睡下,所以忘了關燈。」

桑銜枝像是鬆了一口氣般地應了聲,隨後問:

「有沒有測體溫?多少度?」

盛恬忽然覺得被窩裡悶得慌,便撐著床想要起身,但剛坐起來就發現頭像有千斤重,墜得她頭昏腦漲,只好背靠在床頭,「呃,沒事……」

「測一下。」桑銜枝聽著她這邊的動靜,打斷了她想要含糊過去的念頭。

說完像是擔心她不肯,又放輕了聲音,「好不好?」

盛恬聞言心頭一軟,哪還說得出拒絕的話。

桑銜枝聽她噤了聲,知道她是妥協了,於是語氣越發溫柔:

「家裡有沒有體溫計?」

聽著他像哄小孩兒一樣地跟自己說話,盛恬臉上有些發燙:「……有。」

「那你測好了告訴我。」桑銜枝想了想,又說,「或者你現在起床穿暖和點,跟我去醫院。」

現在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五分鐘后出門,去到醫院還有時間挂號看醫生等結果。

他傾向於後者,也怕盛恬家裡常備的葯不齊全。

盛恬本能地抗拒去醫院,很快做出選擇:

「我自己測。」

這個結果在意料之內,桑銜枝也沒有強求,只是說:「好,我等你的消息。」

掛了電話,盛恬看著暗下去的屏幕,反而比剛醒來的時候更懵了。

發了一會兒呆,但還記得要告訴桑醫生測體溫的結果。

於是下了床,去客廳的藥箱里找體溫計,將水銀柱甩了甩,夾在腋窩下。

喉嚨幹得火燒似的,她便以這怪異的姿勢,拿起水杯去飲水機接了溫水,再一飲而盡。

八分鐘后,她把體溫計拿出來,一看——37度9。

猶豫了一下,還是找個角度給體溫計拍個照,發給桑銜枝。

那邊很快回復:低燒了,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的?

明明只是一句話,甚至沒有帶上太多的語氣,但盛恬卻莫名心虛,趕緊回道:不是,睡之前還沒感覺,應該是半夜……

桑銜枝此時就在二樓的房間里,看著對話框里那串省略的符號,原本皺在一起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手指在屏幕上飛快觸碰。

sxz:家裡有哪些葯?

崽崽:【圖片】.jpg

sxz:退燒藥和感冒藥可以先吃,有空的話兩個小時測一次體溫,如果發現上升的趨勢就得到醫院,不能強撐,知道嗎?

崽崽:好的。

她回答得快速又溫順,像只被抓到偷腥的貓,因為心虛而格外乖巧。

桑銜枝忍不住勾起唇角,又吩咐了她要多喝熱水,記得吃了早餐再吃藥,如果不舒服就多休息。

盛恬都一一應了下來。

桑銜枝看了一眼時間,起身下樓,準備出門去醫院。

盛恬洗漱之後,頭暈又有捲土重來之勢,連帶著引起生理性反胃。

她也懶得叫外賣了,用熱水就沖了碗麥片墊肚子,吃了葯打算繼續睡。

這一次她仍舊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也做了許多渾渾噩噩的夢。

但夢境都像被籠罩在一個光球里,扭曲且離奇,她站在光球之外,明明離得極近,卻看不清那些情景,也無法感同身受了,就像一個冷漠的旁觀者,不痛不癢。

這一覺睡得昏沉,她醒來時還有些茫然,盯著外面明亮的日光透著窗帘縫看了許久,才回過神。

抬手摸了摸額頭,感覺沒那麼燙了。

但記起桑銜枝讓她兩個小時測一次體溫,於是先去拿手機,想看時間。

屏幕上14:02的數字讓她有片刻怔愣,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下午么?

想著就要解開鎖屏去看桑銜枝是否發來了消息,但拇指移到home鍵又縮回。

她心想,還是先把體溫計夾上吧。

一邊測著體溫,一邊忐忑地打開微信。

果不其然,有桑醫生髮來的4條新消息。

她深吸了一口氣,點開對話框:

sxz:體溫有下降嗎?

-看來還沒醒,醒了之後記得吃午飯,吃藥,再測一下體溫。

-對方已取消。

-我下午有事請了假回家,醒了的話告訴我。

四條消息不是一次性發的,第一條消息發過來是10點左右,應該是桑銜枝上班之餘抽空問的。

第二條則是中午12點半,他吃午飯的時間。

第三條,是1點05分,他給自己打了個語音,沒打通。

最後一條,是半個小時前……

盛恬不確定他的「有事」是否與自己有關,但讓他這樣掛記,她內心十分過意不去。

於是沒等體溫測好,就先回復消息。

崽崽:我早上吃了葯睡下的時候忘了調鬧鐘,就睡到了現在。

-抱歉讓桑醫生擔心了。

剛發出去,就有迴音。

sxz:醒了?好點了嗎?

崽崽:好多了。

sxz:那你來露台一下,記得多穿件外套,外面風大。

盛恬看到這條消息頓了一下,面露錯愕。

但還是將體溫計拿出來,一看——37度4,體溫已經下降了,鬆了口氣。

然後起床穿了件外套,路過全身鏡的時候看了一眼,看到自己臉色慘白,看上去有些嚇人。

想了想,她拿了個口罩戴上,然後才出客廳,打開通往露台的防盜門,來到桑銜枝二樓書房的窗邊。

窗是打開著的,桑銜枝就站在裡面。

盛恬莫名有些局促,「桑醫生,」說著她低頭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長發,解釋道,「我怕感冒會傳染,就戴了口罩。」

桑銜枝並未對此作出評價,只是淡淡一笑,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還有再燒起起來嗎?」

盛恬搖頭,「降了,應該沒事了。」

但桑銜枝卻不以為然:

「你的喉嚨也有發炎的癥狀,不能掉以輕心。」

盛恬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桑銜枝看著她露出口罩外面的半張臉毫無血色,在日光下近乎透明,像一個剔透的泡沫,一不小心就會破碎崩析……

平時的她看上去也總是安靜無害的,但只有細心的人才發現,她並非好脾氣可任人揉捏。

她有自己的處世原則。

只要被她劃分到「自己人」的範圍時,她才會將自己柔軟又尖銳的一面露出來,而面對「自己人」以外的人時,就都是客氣且疏離的。

而現在,她那清瘦的身體隱在寬大的外套下,垂眸站在那裡,像個無助又倔強的小孩兒,讓人心生不忍。

平時那樣恬靜堅強的人,生了病竟變得又乖又軟,桑銜枝的心都跟著柔軟起來。

靜默了片刻,盛恬重新抬眸,他這才將目光收回。

「你應該還沒吃午飯吧?」桑銜枝拿起桌上的外賣袋子示意,「我剛叫的外賣,是粥。點多了一份,還熱著,你湊合吃點吧。」

盛恬聞言驚訝地抬眼。

桑銜枝卻只是自顧自地又拿起一個保溫杯,「還有這個,潤肺的。」說完把保溫杯也放進外賣的袋子里。

他也不看盛恬此刻的表情有多詫異,拎起一旁藥房的袋子,說明:

「我剛回來的時候路過藥店,不知道你的葯吃完了沒有,就又買了一些常用的葯,如果這次用不著就備著,以防不時之需。」

音落,伸手把兩袋東西遞出了窗外。

盛恬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他的手上,一時語塞,也有些不知所措。

桑銜枝見她沒動作,便說:「拿著吧,生著病就別站在外面吹風了。」

盛恬才恍然似的伸手,接了過來,「謝謝。」

「不客氣。」桑銜枝見她拿了,才扯了扯嘴角,「快回室內吧,別再著涼了。」

盛恬點點頭,然後就轉身回去了。

桑銜枝站在窗內,看著她發懵卻聽話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覺得這樣的盛恬有點可愛。

*

盛恬把東西放在餐桌上后又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去拿外賣袋子里的保溫杯。

一打開蓋子,清甜的香氣便鑽入鼻尖,是冰糖雪梨。

還是熱氣騰騰的,難道是他煮的?

可他不是說,有事請假嗎?怎麼還有時間煮?或許是買的,只是用保溫杯裝了而已。

糾結歸糾結,她還是沒忍住香甜的味道,吹著熱氣抿了一口。

甜度剛剛好,雪梨味很濃,外面賣得可捨不得下這樣的重本,不然一杯得賣多少錢才夠回本啊?

盛恬全身都被這口溫熱的冰糖雪梨暖和了,嘴角微微上揚——這是她從昨天接到程煦電話之後,第一次不自覺地笑了。

她拿出手機,對著兩個袋子拍了張照片,然後發了朋友圈,這次她記得設置許可權。

這一條文案為「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暖。」的朋友去圈,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

桑銜枝親眼看到盛恬精神還不錯就放心了,他拿起鞋柜上的車鑰匙,換了鞋出門。

他下午確實有事,並非擔心盛恬請的假。

下樓的時候他拿出手機,在通訊錄找到程煦,按下講話鍵:「昨天你找盛恬什麼事?」

程煦那邊也是回了語音:「大哥,你知道我們有規定的。」

桑銜枝蹙起眉頭,回道:「所以事關她父親盛明庭?」

那邊沉默了,像是默認了他的猜測。

於是桑銜枝到了停車場,上了車后,直接撥通了語音。

程煦一接起來就哭:「我說大哥,你又何必為難我呢?」

桑銜枝一改方才對盛恬溫柔體貼的語氣,冷漠無情道:

「你讓我過去,不也是為了這個案子?」

程序被噎得語塞,「呃,那你就不能來了再說嗎?還非得打個電話。」

「行,我這就過去。」桑銜枝說完就直接掛斷,車子出了小區,往市局的方向駛去。

*

盛恬想著事,不知不覺就吃完了一整碗青菜瘦肉粥,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見底了。

她有些悻悻然地放下勺子,把它歸結於自己從昨天晚上就沒吃過正餐的緣故。

心理上過得去了,但生理上——有些吃撐了,於是她站了起來,將餐盒袋子收拾好。

倒了杯熱水,打算歇一會兒就吃藥。

思緒不自覺地回到昨天下午在市局的所聽所聞。

市局刑偵支隊的張隊長前兩年出外勤的時候受了傷,也上了年紀,這兩年已經漸漸放手,把事情交給手下年輕的刑警去做了。

程煦一進警局就在張隊長手底下做事,是他的徒弟,頗有能力,辦過不少大案,所以才能年紀輕輕就當上刑偵的副支隊長。

張隊長兩年前有意逐漸退居二線,接任他位子的極有可能就是程煦,因而有些情況也要交接給他。

不然盛恬父親出事的時候,程煦也還是個17歲的高中生,怎麼可能會負責這個案子?

所以從兩年前的某次盛恬去找張隊長時,他就跟盛恬說,以後有事可以直接找程煦,是一樣的。

她父親的案子,就這麼移交到了程煦手裡。

盛恬當時有些難以接受,不僅因為程煦是她高中的同班同學。

還因為她認為,連張隊長這個當年負責偵辦爸爸案子的人都覺得案子沒有疑點,一個年輕氣盛的警官,真的會因為她這個九年來像牛皮糖一樣甩不掉說不通的死者家屬而盡心儘力嗎?

雖然程煦從未表示過不耐煩,但盛恬知道,爸爸的案子翻案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了。

但是昨天,程煦告訴她,最近c城發生了一起跟當年她父親因被追債走投無路自殺類似的案子,起初他們並未發現蹊蹺,但後來查到一些線索。

那個近期割腕自盡的企業家,很有可能是受人誘導才自殺的。

他們順藤摸瓜,查那個誘導他人自殺的兇手不是第一次作案,而盛明庭當年突然自殺,也有可能與他有關。

雖然還沒有確鑿的證據,目前也還沒掌握兇手的行蹤,但她爸爸的案子,可能會重新立案,與其他類似案件一起併案調查。

這對一直想要得到真相的盛恬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所以程煦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她。

盛恬當然激動,就是可惜,媽媽沒機會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這時,崽崽突然跳上桌子走近,讓盛恬回過神來,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

然後拿起杯子,吃了葯。

想了想又給桑醫生髮了消息:雖然但是,還是想再對桑醫生說一聲謝謝。

放下手機,她展臂伸了個懶腰,這麼多年她想要知道的真相終於有了轉機和突破口,總歸是好事。

一切,似乎都在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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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意落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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