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鹿盧

殺機猶如緊繃的弦，一觸即發，指爪近在眼前。

盧楠只覺的好像時間都變慢了，空氣中的砂礫以極慢的速度飄著，馬上就要觸及到心臟的利爪緩慢的行進著。

他順著那雙還未完全變化的手臂向前看，盯住了那張還帶著天使般笑容的臉。

多麼聖潔，她有一張無人能企及的漂亮的臉。

多麼醜陋，那溫暖的笑容深處藏著的充滿惡意的貪念。

她到底是誰？這番想要吃掉自己的姿態又是為什麼？

自己又是誰？為什麼會引起一個龍類的貪婪？

盧楠不知道，說到底他從來沒有探究過自己的來歷。自己身上隱藏著許多的秘密，直覺又告訴他不要讓其他人探究，甚至是自己也不可以。

事情太多，太亂，太雜，繁瑣導致頭顱劇痛。他不願再想了，反正自己的最終目的只有一，那就是引渡路明非。

這個想要奪走生命的傢伙是不是龍又有什麼區別呢，是不是熟悉的人又能怎麼樣呢。

只不過是一個跳板而已

他暴起反抗，手中之刀宛若黑夜裡出現的閃電，刀與爪碰撞的「當」聲是它的咆哮！

夏彌被餘威震退，黃金瞳一瞬間閉上了，盧楠爆發的速度出了連她都忍不住側目，一時間她竟然被那閃爍的刀芒晃了眼。

咚——咚——咚

大鼓忽然奏響，像是一場進行曲的前奏。那是盧楠的心跳。緩慢的、有力，像一隻巨龍一樣沉悶，沉悶到壓抑。原本放血后稀少的血液被心臟不斷磊壓，就像個被捶打的麵糰一樣越來越大。

變成滾燙的浪！

只有跟盧楠面對面的夏彌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很顯然這個傢伙用了某種未知的手段大幅度強化了自己。

好像喚醒了個了不得的東西

「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我們是朋友啊，我來幫你回憶」夏彌尷尬地笑了笑。

刀芒一閃而過，在空氣中斬出一輪殘月。盧楠向夏彌急沖而去，爆裂的殺氣讓夏彌止不住地挑眉，上半身全力後仰，一抹秀髮在空氣里碎裂。

差一點碎裂的就是腦袋了。

瘋子！純正的瘋子！夏彌抬手虛按，一股微妙的波動在掌心凝聚。

她準備施展一種堪稱禁忌的言靈。

言靈是一種利用龍血引動元素的違反自然規律的能力，越危險的言靈越需要時間去調動隱藏在深處的元素。

她需要時間，對她來說需要的不多，但盧楠好像沒打算給。

再度前沖，抬刀猛斬！勁風刺痛皮膚，危急之際夏彌不得不取消言靈側身躲避，強行壓回言靈的滋味十分不好受，她惱怒地揮出利爪重重拍向盧楠的腦袋。

「無塵之地。」

呼嘯的狂風憑空出現，洶湧的氣流在盧楠的身前匯聚成一個透明的屏障。屏障在夏彌的重擊下瞬間碎裂，但這也給盧楠爭取到了再一次進攻的時間。

握刀斜撩，苗刀宛若升空的孤雁劃過夏彌的胳膊，鮮血四濺，若一朵盛放的花朵綻放絢爛。

利爪墜落在地，發出『砰"地悶響。

一連串的聲音震的夏彌耳聾欲裂，但她的動作卻沒有停止，一腳踹在盧楠的腹部將他擊退，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隻手臂，斷截面上的骨頭若動物的利齒一樣參差不齊。

手臂被斬斷了，被那柄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類的武器砍斷了

她憤怒的抬頭，兇猛的視線如果能殺人，盧楠已經死一萬次了。

但即便真的有效果，盧楠也不會害怕。

他已經衝到夏彌面前了，就在她看向自己手臂的時候。

盧楠指刺起手，夏彌抬腳重踩，蛛網般的紋路覆蓋地面，氣浪衝天而起，伴隨著碎裂的地塊和無數灰塵掀起十幾米。

「無塵之地。」

冷喝響起的瞬間，半圓形的結界再次出現，將那些抵擋視線的灰塵盡數排出身周十米，盧楠變刺為斬，砍出第二刀。

冰冷的鮮血混雜著紛飛的灰色布片，夏彌的衣物被冷冽的刀鋒砍碎，盧楠的眼前出現一片瑩白，瑩白里有一道巨大的刀痕，就在夏彌的皮膚表面。

抬手，第三刀剛要揮出，一股涼氣忽然從腳底升起直衝頭頂。盧楠瞬間做出了判斷，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快速后跳和夏彌拉開距離。

唰——

就在他退後的瞬間，一隻利爪劃破空氣，兇猛地砸在剛才盧楠所在的位置。

如果盧楠沒有退，腦袋已經碎了。

他穩住身形，抬起腦袋盯著夏彌，眉頭像個打了結的麻繩一般凝起。

多年的苦練讓他早就對夏彌的利爪有所防備，但那隻差點打碎自己腦袋的利爪，是他第一刀砍下來的

她竟然恢復了！震碎地面只是為了掩蓋恢復后的手臂！

「哈原來你對一個小姑娘的身子感興趣，這可是犯法的哦。」

偷襲未果，但夏彌毫不在意，隨手扔掉破碎的衣服，她肆意地伸展著四肢。胸口剛被砍出來的刀痕迅速凝結，消失，溫潤如玉的肌膚再次出現。

漂亮的女孩氣吐如蘭，赤身***，纖細玲瓏。倘若有人在此處觀戰，恐怕會按耐不住吧。

但再花一點時間，那剛升起齷齪的心思會像被水澆了一般快速破滅。

因為那旖旎的身段正在快速變化。鐵青色緩緩湧現，那是從毛孔中湧現的渾濁液體，它們覆蓋住夏彌誘人的肌膚，在空氣中凝結成密密麻麻的鱗片。

鱗片們隨著著喘息緩緩舒張，女孩看著盧楠，金色的瞳孔中蘊含著森冷的笑意。

可怕的恢復能力，而且不止於此。

盧楠清楚地感應到夏彌的氣息炸開了，就像一個裝滿水的氣球被扎破了表面。一道一直壓抑著她的屏障被驅散了。

伴隨著它的消散，強大的氣息開始從夏彌的身上不斷膨脹，穿透了已經垮台的出站大廳飄向了遠方。

轟隆——轟隆——！

地面再次搖晃了起來。

地震又來了，盧楠反而閉上了眼睛。夏彌不斷上漲的實力已經逼近他能對抗的極限了。

必須拿出更多的東西。

當——！

靈魂里，有鐘聲響起。

滴答——

金色的汁水在玻璃杯里搖晃，來來回回，險些脫出限制灑在握著它的人臉上。

少年慌忙將它一飲而盡，將空杯子放在桌子上，下意識的抬頭順著牆上的窗戶看向遠方。

地震了？

「喂喂喂，別發獃啊，家都要被我拆沒了。」耳機里傳出聲音，彆扭的普通話像是在烏鴉的呻吟一樣難聽。

「老唐，不玩了，我家地震了！」少年手指快速按在鍵盤調出操控界面退出遊戲。

「切，打不過就打不過，找什麼借口啊，你輸給我的還少嗎？」耳機里的聲音十分不屑。

切？如果你知道我和你玩遊戲一直是單手操作，一邊看書一邊喝飲料的話，你的自尊心該往哪擱？

少年吐了吐舌頭，嘴上的話語卻不像內心一樣不屑「好嘛好嘛，我認輸了，總之我這有點事，下回玩。」

「行，玩的時候call我啊。」

「ok。」

關掉電腦，少年不緊不慢地從桌子前站起，打開衣櫥穿上外套就準備下樓避難。

「你該著急起來的，哥哥。」

一個聲音忽然在房間里響起，這個房間是少年獨有的房間，多出來的人宛若幽靈，但少年一點也不在意。

不如說他早就習慣了。

「我的歐豆豆呦，你親自來此是為了什麼啊？」他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整個人都楞住了。

視線所及的地方有一個寬闊的大床，床上坐著一個小孩子。大約十二三歲，穿著黑色的小西裝，打著白色領結，胸口的口袋裡插著白色的玫瑰花。

莊嚴的像去送葬。

「你怎麼又穿上這幅打扮了」少年呻吟了一聲「啊死去的回憶開始攻擊我了。」

每次每次，每次有什麼大事發生的時候，這個蔫壞蔫壞的歐豆豆都會穿上這麼身衣服，然後不遺餘力的發揮自己的謎語人特性，最終導致自己錯過一些重要的東西。

你說他壞吧，大事每次發生時他確確實實都提醒自己了。

你說他好吧，這個小混蛋每次的衷告都是出謎語的形式，還十分難猜。

就像一本難懂的小說，看著就讓人心煩。

「你得快點了，哥哥，晚的話，你就要給她收屍了。」弟弟淡淡的說。

「誰？」

「你的妖怪師妹啊。」

「小龍女？不可能。」少年嗤之以鼻「現在這個時間她弄不好還在bj挖地道呢，就算想讓我上進起來，也編點好借口好不好，不要拿一些我知道的事來忽悠」

少年的聲音越發的小了，因為他注意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出現在自己的歐豆豆臉上。

失去了玩世不恭和惡魔般的微笑，這番凝重的姿態，他從沒見過。

「你別嚇我，小師妹可是龍王啊，大地與山之王，四大君主之一！還有什麼能打得過她？」

「是的，她是大地與山之王。」男孩的金色豎瞳中有一絲玩味「但她不還是被一個普通的混血種殺了嗎？」

「師兄才不普通！而且那是師妹放水了。」少年一腳踹開房間的門，快速向樓下衝去，動作快的像只獵豹「而且師妹她可擅長藏了，到最後才被我和師兄發現身份。」

「不是你們發現了，是她主動跳出來的。」男孩漂浮在少年的身旁「而且這次也是她主動找上去的。」

滴答——

吼——

水聲和歡愉的咆哮聲一起在耳邊響起，盧楠睜開眼睛，站在慘白的月一般的歸墟里。

抬頭望去，八座君王的雕像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它們歡愉的叫著，跳著，整個歸墟都在它們的舞步下震顫著。

仿若在準備辦一場迎新晚會，準備迎接第一個回到歸墟的同類。

盧楠漫步在它們的舞蹈里，審視一圈，目光落在位於歸墟西南方的那座君主雕像上。相比於其他的君主雕像，這座雕像是體型最小的，卻格外的優雅、漂亮。

原來她不是一個普通的龍類，她是龍類的頂尖，八大君王之一的山之王。

既然是龍王，那就必須全力以赴了。

盧楠站在了歸墟的正中心，也就是尼德霍格雕像的前方，雙臂展開，合十。

啪——

除了海洋之王以外，每一個君王雕像的前方都有一座由寬大的深坑構成的湖泊，裡面蘊含著清澈的水。

池水象徵著靈魂，盧楠一共引渡了二十三個混血種，他們靈魂里來自君王的部分在被引渡的瞬間被脫離出來，就變成了這些湖泊里的池水。

現在，是用到他們的時候了，七座湖泊的池水迅速乾涸，十顆顏色各異的熒光緩緩升起，向盧楠漂浮而來。

盧楠抬手接住它們，微微用力，光芒們破碎開來，化作一道道波紋淌過全身。

不止於此，身後，尼德霍格的巨大雕像忽然抬起了頭，張開的巨嘴凝聚出一團龐大的黑幕，將盧楠整個人都罩住了。

讓引渡開始吧。

…

仿若敲響了戰鼓，盧楠睜開眼的瞬間，一人一龍同時行動了起來。

夏彌高頌一種神秘的語言，空氣呼呼作響，隱約可以聽到有一個痴狂的聲音正在回應。就像一千個一萬個死神在一起吼叫般令人心悸。

一層肉眼可見的領域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地面崩壞，空氣凝滯，如果拿顯微鏡仔細觀看，會發現空氣中微小的灰塵都在粒粒破碎，連細菌都無法逃避，盡數死去，融化成一種未知的粉塵。

而後碎石升空，天地破碎！萬物毀滅后化成的粉塵相互吸附，彷彿行星的光環，將她這個星星牢牢守護住了。

相比於夏彌造出來的巨大聲勢，盧楠看上去就潦草的多了。他的身周什麼都沒有，甚至連無塵之地的純凈結界都被收斂。

他就那麼淡淡的抬起手，用手中的無名苗刀輕微的觸碰了一下夏彌的領域。

一絲裂紋很快出現在苗刀的中央，緊接著快速擴散，最後整個刀身盡數毀滅。

看樣子，連這種屠龍專用的煉金製品也無法逃離那個領域。

盧楠退後了一步，抬手輕點，一個平靜領域釋放開來，沒有任何聲勢，無聲無息。

夏彌卻停下了腳步，屬於她的領域忽然停止了擴散，止在盧楠身前不到三十厘米的位置。

她看著盧楠，璀璨的黃金瞳劇烈的顫抖著，滿是不可思議

無形無跡的空氣里忽然冒出了一把劍。仿若渾然天成，極致的鋒銳，極致的秀美，極致的霸氣。

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來了，不知來歷，不知何人，甚至所用的語言都不在人類的記載里。

但所有聽到的人都能理解它傳達的意思。

它在訴說這把劍的名字。

秦王之劍?鹿盧

…

△

鹿盧劍是戰國時期秦國王室世代相傳的寶劍。

象徵王權的它曾沾染兩位名人的血。

第一位，刺秦之人，荊軻

第二位，秦武安君，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