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倒血霉
河流湍急,深墜湖底。周蓁蓁有些恍惚迷離,她好像逐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處現實還是魂歸幻境。
——「阿翁!您快看,阿兄教我的劍術我都學會了!」
周蓁蓁拿著一柄短劍撒開步子朝平陽侯跑去。
見她跑來,平陽侯立馬笑著張開雙臂。周蓁蓁一下子就撲進了阿翁的懷抱。
「阿翁,我真的學會了劍術,您再教我點別的吧。」
「那可不行,習武不比其他不可急功近利。問問你阿兄,看他同不同意教你。」
周蓁蓁嘟囔著露出可憐兮兮的小表情看向自己兄長。
周家長公子周池安提著一桿槍慢悠悠的走來摸了摸周蓁蓁的小腦袋,滿眼寵溺。
「阿翁說的對,習武急不來。待到咱們家蓁蓁再大些阿兄就教你其他的可好?」
周蓁蓁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巧點頭。
……
原本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可恍惚間,周蓁蓁身子一輕。還未等她睜開雙眼青姨的一隻大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將她攔腰抱起,匆匆躲進祠堂暗室內。
周蓁蓁不哭不鬧只是任由青姨抱著自己,可她卻能清晰的感受到青姨抖如糠篩的身子和低聲的哭泣。
她不知道外頭髮生了什麼,只能聽到兵器交戈和一聲聲分明的慘叫。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徹底沒了聲音。青姨這才抱著周蓁蓁從暗室里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吧嗒,吧嗒。」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滴落,被青姨踩中。
周蓁蓁低頭,映入眼帘的是一灘灘還未乾涸的血跡。她渾身一僵,雖然年幼可也能猜出個七八分真相了。
「青姨,我阿翁和阿兄呢?」周蓁蓁紅了眼眶,抬起頭問青姨。
青姨是被她故去的母親收留進侯府的啞巴女人,亦是周蓁蓁的乳母。只是她不會說話回答不了周蓁蓁的問題。
她只能抱著周蓁蓁眼淚簌簌。
滴答——
一滴血落在周蓁蓁的頭頂,順著髮絲劃過額角。
她緩緩抬頭,一抬眼就看見周池安的頭顱被吊在祠堂門口。
黑髮凌亂,雙目圓睜。
周蓁蓁也不怕只是愣神地盯著,看著自己唯一的兄長。
心,好像被逐漸麻木。
青姨再次捂上她的眼睛,抱起她衝出祠堂。
那晚狂風大作,雨落金陵城片片磚瓦。
她看見屍首分離的兄長,看見被長戟挑起刺破肚皮的嫂嫂,看見抱著長槍跪在金陵城城門外的阿翁。
還有那數不清的守城將士橫死。
腳下鮮血蔓延,她再也綳不住了。緊緊依偎著青姨,揪著她的衣服放聲大哭起來。
青姨也哭,只是無論如何抖哭不出聲音來。
兩個婦孺便這樣長跪雨地,挨著滿地的血水陷入困境和迷茫。
……
「周姑娘?周姑娘,你快醒醒!」
誰?是誰在說話?
周蓁蓁不約緊皺眉頭。
她在黑暗中掙扎,想要衝破一層抓不住的束縛。耳邊似乎有微風吹拂,可是又很吵。
見怎麼喊也喊不醒周蓁蓁,沈彥白急得團團轉。
他雙手合十朝周蓁蓁一拜,作賠禮狀,「得罪了周姑娘!我這都是為了救你!你可千萬別怪我啊!」
絮叨一句后,他閉上眼,伸出手扒開了周蓁蓁胸前的衣物——
他得為周蓁蓁渡口氣進去,把嗆著的水給逼出來。
說干就干,沈彥白儼然抱著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按壓幾下周蓁蓁的胸膛,捏住她的鼻子渡進一口氣。
如此反覆幾下周蓁蓁終於有了極其強烈的反應。
她猛的咳出水來,從昏迷中蘇醒。
沈彥白高興壞了,扶住她的肩頭把她輕輕托起。
周蓁蓁掉下懸崖后墜入湖底,可因為先前打鬥消耗了太多力氣,掉入湖水后差點沒被淹死。
「還好你醒了,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從河裡拖上岸的。」沈彥白向周蓁蓁邀功。
周蓁蓁努力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斷斷續續的記憶湧入腦海中。她下意識整理衣裙卻感覺胸前莫名涼快。
一低頭,瞬間面色漲紅。
「你扒我衣服?」
沈彥白還不知道自己要倒霉,依舊對她訴說著自己英勇救人的偉大過程。
「是啊,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淹死了!不要太感謝我哦!」
周蓁蓁一聲冷哼,有那麼一瞬間手癢了。
她想弄死沈彥白這個蠢貨泄憤!
「你居然敢扒我衣服!臭流氓!!!」
周蓁蓁怒吼,一巴掌摑在他的臉上,打得沈彥白那叫一個措手不及,眼冒金星。
周蓁蓁趕緊整理好衣裙一個翻身,便欺身而上將沈彥白壓在身下,對著他就是一頓削。
沈彥白從未見過如此彪悍的女子,只敢抱頭求饒分毫未敢還手。
「周姑娘,我錯了!我錯了!」
「你這個臭流氓!連我的衣服都敢扒!救人需要扒衣服嗎?!」
沈彥白到處躲避,連連求饒,最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身將她壓在身下。
「周姑娘,扒你衣服是我不對,可我好歹救了你,要不是我發現你游一半沒有了力氣你現在早就被淹死了!做人得講良心,就算我沒有功勞那也有苦勞!」
「我用不著你救!」
周蓁蓁當即抬起腿,彎曲,直接用膝蓋將他蹬了出去。
沈彥白被她一膝蓋頂出,摔了個四仰八叉。
周蓁蓁麻溜爬起,抱緊自己。
虧她之前還好心安排人暗中保護他。現在看來她跟沈彥白就是八字不合!
原本計劃好的事情被他這麼一攪和又變得複雜起來,周蓁蓁如今能耐著性子和他站在一處說話已經是稀奇了。若換做旁的人早見閻王了!
「四皇子殿下,我周伶俜是上輩子欠你的嘛?為什麼每次遇到你總沒好事!」
「什麼叫每次?咱倆總共才見過幾面?」沈彥白反駁。
他當即掰出手指頭算與她聽——
「先前的大將軍府,今日的廟會。總共才兩回。周姑娘莫要因為一時惱怒便把悉日不悅都撒在我身上!」
「你……」周蓁蓁一時啞口無言。
也對,在沈彥白看來他們倆兒的確只見過兩次面。可對周蓁蓁來說沈彥白這個麻煩傢伙已經摻和進了她的計劃之內。
周蓁蓁容人是有限度的,可為了大計她只能一忍再忍!委實可惱可氣!
「四皇子殿下,方才是我激動了。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現在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吧。」
說完,周蓁蓁扭頭就走。沈彥白趕緊追上去。
「你這小娘子脾氣怎麼這般倔犟?你知道咱們現在在那座山頭嗎?」
「不知道!」
周蓁蓁沒有回頭,沈彥白跟在她身後繼續追問。
「那你可認識回去的路?」
「不認識!!」
「你這什麼都不知曉就要孤身離開是很危險的。」
「四皇子殿下,算我求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周蓁蓁說著,為了擺脫沈彥白竟然提起裙擺跑了起來。沈彥白依舊跟在她屁股後頭,寸步不離。
……
青龍寺外,孤身追出去的李景溫在林間遇到了正要撤離的金雨樓弟子。
而金雨樓弟子看見李景溫也分感意外。
畢竟樓主沒告訴他們這位皇長孫要和他們碰面。
不過如此場面只怕李景溫已經將他們錯認成了那群刺客。他廢話不多說,立馬提刀而上。
金雨樓弟子受過極為嚴苛的訓練,並沒有那群毫無章法的刺客那麼容易對付。
很快李景溫就發覺有些不對勁——自己大概是認錯目標了。
如果他們不是刺客那方才那批刺客又逃到哪裡去了呢?
李景溫同金雨樓弟子對峙,兩方誰也不肯退讓。
「你們究竟是何人?是誰派你們來刺殺太子殿下的?」
「刺殺太子?我們可沒那種閑情雅緻。」
李景溫蹙眉,「你們不是一夥的?」
「雍王殿下聰慧。我等江湖門派,不過是奉主上的命令辦事而已。」
李景溫的思緒在腦中宛轉,似乎想通了什麼。可到底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即便如此你們今日出現在這裡便是於我朝廷不利。乖乖束手就擒跟本王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
「呵!雍王殿下這是在同我們說笑嗎?」
李景溫一挑眉,刀露鋒芒。
「這裡是東郊青龍寺,不多時便會有援軍趕到。你們現在繳械投降還來得及。」
金雨樓弟子相互看了一眼,並不在意。他們甚至都懶得搭理李景溫,一心只想完成任務回到金雨樓。
李景溫見他們油鹽不進也不多規勸,提刀又上。
面對李景溫的步步緊逼金雨樓弟子只想趕快脫身離去。他們十分有默契的讓一部人先撤,只留下幾人斷後。
山林旁,周意忱費勁千辛萬苦才繞著小路爬上山來。豈料她剛一冒頭便有一隻袖駑短箭劃過她的臉頰,箭頭割破了她的肌膚。她更是嚇得一聲慘叫跌坐在地上。
她完全傻住了,這種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感受讓她不自覺渾身發抖。
可還沒等她回神自己就被捲入一場莫須有的戰鬥中。一支接著一支的弩箭朝她射來,就連周意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要挨這份罪。
她不會武功,毫無自保能力,只能被嚇得抱起頭來。
可李景溫卻在關鍵時刻飛奔到她面前,揮刀當下弩箭。
他彎腰將周意忱一把拉起,周意忱滿臉淚痕對上他緊張的眼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姑娘,你可有大礙?」
周意忱想都沒想就下意識搖頭。
可話音剛落,李景溫就遭到了金雨樓弟子的偷襲。
一支弩箭直接射進他的肩胛,當即疼的他右臂脫力,利刃脫手,最後直直的栽在周意忱身上。
可周意忱弱女子一個,完全承受不住他壓過來的重量。兩人腳下一滑,雙雙順著身後陡峭斜坡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