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又名上元節。

皇帝設宴邀重臣進宮賞燈,天上煙花絢爛,人間燈火如晝,一派盛世繁華。

上菜的宮女不小心將一碗羹湯灑在了陸洲長袍上,嚇得面無人色,慌忙跪下:「將軍恕罪,將軍恕罪。」

陸洲看她一眼:「起來吧。」

侍立在側的大宮女上前低聲呵斥:「笨手笨腳的東西,還不滾下去,陸將軍請隨奴婢去更衣,有備用的衣裳。」

陸洲站起來,隨著那大宮女走出大殿,淡淡道:「報備一聲,我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那大宮女聞言花容失色,急忙賠罪:「奴婢該死,擾了將軍雅興,奴婢這就去處罰那不長眼的宮女。」

陸洲置若罔聞,徑直往宮門口走。

大宮女心急如焚,緊追不捨:「那將軍也該換了衣裳再走,穿著污衣離開,豈不有損將軍威儀。」

陸洲瞥她一眼,目光涼涼。

在那目光里,大宮女意識到自己的意圖已經暴露,慌得一張臉紅紅白白,嘴角囁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眼見追不上大步離開的陸洲。提起裙擺往回跑,趕緊通知人去稟報昭陽公主。

正在清涼殿等陸洲的昭陽公主氣憤地跺了跺腳,嬌叱:「一群廢物,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都拖到暴室去。」

在場宮人聞言,脊背發寒,進了暴室的宮女,不死也得脫一層皮,卻無一人敢幫忙求情。昭陽公主正氣頭上,一句不慎就可能讓自己也進暴室受罪。

昭陽公主粉面生威:「都愣著幹嘛,還不趕緊備輦轎,要是追不上陸將軍,我讓你們一個個都去暴室。再去個人,去宮門口攔著,說什麼都不許陸將軍離開皇宮。」

上回的慶功宴除夕宴,她都被母后拘著,沒能找到機會見陸洲。這回上元宴,她總算是哄得母後放鬆了警惕,找到機會。

宮人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寒噤,立刻動起來。

很快鎏金輦轎被抬來,抬著昭陽公主健步如飛往宮門口趕,總算是在御花園追上陸洲。

「陸將軍,陸將軍,你等一下!」昭陽公主毫不掩飾自己的聲音,她從來都不遮掩自己對陸洲的志在必得。

抬轎的宮人身負武功,一個加速,斜刺里攔在陸洲面前。

陸洲停下腳步,拱手見禮:「末將拜見公主。」

昭陽公主哼了一聲,帶著嬌嗔:「你還知道本公主是公主,我叫你,你為何不留步。」

陸洲平靜道:「公主不當如此。」

「我偏要如此!」昭陽公主走下輦轎,停在陸洲面前。

望著他冷峻如刀鋒的面龐,她忽爾想起了第一次見面,那是四年前,在雁城死裡逃生的父皇傳召陸洲進京封賞。

她跑去湊熱鬧,想看看那位傳說中用五千兵馬逼退五萬突厥的少年將軍。

當年陸洲馳援雁城時只帶了五千兵馬,顯然不是突厥的對手,他竟用五千兵馬虛張聲勢,製造出十萬大軍來援的假象。

突厥雖然趁人之危,在雁城內佔據上風,可和江家軍麓戰多日,早已經傷亡慘重人困馬乏。見有大批援軍趕來,只能放棄繼續南下的打算,悻悻離開。不然若叫突厥人占雁城為據點休養生息,再等來突厥援兵,後果不堪設想。

一見之下,她傻傻站在那。她從未見過這樣英姿勃發的少年,如同剛出鞘的寶劍光芒耀眼。明明初出茅廬的年紀,卻不卑不亢地站在父皇面前,站在滿朝文武重臣面前。那一刻,她對未來駙馬的朦朧憧憬第一次有了具體形象。

等她到了十五歲,母后開始為她挑駙馬。她告訴母后,她要選陸洲做她的駙馬,她才不要嫁給裝腔作勢的世家子弟,她要嫁給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之後兩年陸洲屢立戰功,她的心思也就越堅定,可無論是父皇母后還是陸洲都不讓她得償所願。

尤其是父皇,她姓楊又不姓謝,陸洲成了駙馬只會更加效忠於皇族,皇族勢大,他這個駙馬才有地位啊,怎麼可能退而求其次效忠謝氏。

父皇果然老糊塗了!

昭陽公主腹謗了皇帝幾句,把注意力拉回到陸洲身上,留意到他濕了一塊的長袍:「是我故意讓宮人污了你的衣裳,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說說話。」

陸洲面無表情:「公主請說。」

昭陽公主面上浮現小兒女之態,臉頰飛上紅雲,「我……」她咬了咬唇,一跺腳,拋開女子的矜持直抒情誼,「我的心意你難道不明白,只要你願意,父皇那裡不是問題,我會想辦法說服父皇賜婚。一旦你成為當朝駙馬,何至於這樣出生入死,鎮守最危險的邊關,整日裡面對窮凶極惡的蠻族。無須冒險,權勢地位你便唾手可得。就是你嫡母竇氏,當年她仗著她娘是公主,逼得本該為妻的尉遲夫人淪為妾室。只要你娶了我,我自然也能讓尉遲夫人奪回本屬於她的正妻之位,一雪當年之恥。」

陸洲平靜的面容未起波瀾:「公主好意,陸某心領之。然陸某已經習慣了邊關生活,並不覺危險。日後馬革裹屍,也是死得其所。」

「你少糊弄我,誰人不怕死不想要功名利祿,說白了,你就是不想娶我!」昭陽公主委屈地紅了眼眶,「我是嫡公主,母族乃名門謝氏,又年輕貌美,你為何不喜歡我?」

「公主金枝玉葉,陸某位卑人微,不敢高攀。」陸洲的聲音里透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冷。

昭陽公主惱羞成怒,眼淚迅速在眼眶中聚起:「你不是不敢,你是不想,你就是不喜歡我,混賬東西!」

巨大的羞辱之下,昭陽公主舉起了手。

「公主自重。」陸洲聲線平和不露喜怒,目光卻冷了下來,比動怒更叫人發寒。

昭陽公主的手舉在半空中,繼續揮過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一張俏臉都是委屈難堪。

「昭陽。」晴朗如泉水擊石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昭陽公主轉過身,看見了謝澤,強忍在眼中的眼淚決堤而出:「大表哥,他欺負我。」

謝澤對陸洲拱了拱手,歉然而笑:「公主醉后失態,還請陸將軍莫往心裡去,謝某在此代為致歉。」

陸洲還禮:「不敢當。」

謝澤笑笑:「陸將軍的衣裳污了,趕緊回去換了吧,免得夜深寒重傷了身。」

「陸某告辭。」陸洲拱手,轉身離開。

眼裡包著淚的昭陽公主見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眼淚流的更急,一邊胡亂抹眼淚一邊喝罵:「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我看你才是混賬東西。」謝澤面上依然帶著笑,聲音里卻全無笑意,目光泠泠望著昭陽公主,「一個剛立了大功的將軍,你都敢舉手,你好生威風。」

昭陽公主面色緊了緊,不是不後悔,卻賭氣道:「我是公主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打他怎麼了。」

望著理直氣壯的昭陽公主,謝澤一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也得君有這個本事。沒本事的君,那就是君以草芥待我,我必仇寇報之。這一巴掌甩過去,別管打沒打到,他就不信陸洲不記在心上,年少成名怎麼可能沒幾兩傲骨。

「怎麼不怎麼的,回頭皇后自然會讓公主明白,微臣是臣,就不多這個嘴了。」謝澤悠悠一笑,舉步離開。

昭陽公主面色頓時變得難看,一想可能又要被禁足,整張臉都黑了,待謝澤沒了影,爬上輦轎:「去舅舅家。」她先去謝家躲幾天風頭,舅舅最疼她了。

這一出了宮門,昭陽公主又被十里燈市迷了眼,決定玩上一會兒再走。

同樣在街上賞燈的還有江嘉魚,她是和姐妹們一塊出來的,玩著玩著各自分散開。

江嘉魚朝林五娘眨了眨眼,跑向公孫煜。

「快把面具帶上,沒看見姑娘們都在盯著你看。」

公孫煜從善如流把頭頂上的黑色崑崙奴面具滑到臉上,江嘉魚才得以看清,當下吐槽:「好醜。」

公孫煜振振有詞:「我故意選的,因為丑買的人少。萬一我們被人流衝散了,你馬上就能找到我。」

「那你可不好找我了,我一路看過來,十個姑娘有三個戴著桃花仙面具。」江嘉魚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這條街上最靚的面具。

公孫煜盯著斜對面雙手交握的男女看了又看,羨慕的不行,覷覷眼底笑意流轉的江嘉魚,他咽了咽嗓子,強裝鎮定地拉起她的手:「那我得拉著你,這樣就不會被衝散了。」

無論是緊繃的聲音還是面具背後那雙眼都泄露了他的緊張,江嘉魚忍俊不禁:「那你可拉緊了,我這樣貌美的桃花仙,萬一被拍花子的拐走,那可是你巨大的損失。」

公孫煜心花怒放,錯開五指與她交握:「你放心,丟不了。」

江嘉魚樂不可支,晃了晃手:「走吧,我們猜燈謎去,有一盞八面走馬燈特別漂亮,我想要。」

公孫煜犯了難,期期艾艾:「我猜燈謎可能,不太行。」

「巧了,我也不太行,」江嘉魚嬉笑,「但是我們有鈔能力啊。」

公孫煜不解何謂「操」能力?

江嘉魚俏皮一眨右眼:「寶鈔的鈔。」

公孫煜恍然大悟,轉憂為喜:「直接說買不好,文人才子視金錢如糞土,會覺受辱,可以用書畫換,他們應該會樂意。」

江嘉魚給他一個上道的眼神:「反正問問看又不礙事,再說了,沒準我們運氣好猜出來了呢。」

意見達成一致,兩人愉快跑向燈樓,樓下人影幢幢,歡呼聲不絕於耳。

「這位公子好生厲害,怕不是要把這樓里的燈都贏回去。」

這是來砸場子的嗎?

江嘉魚腹謗了一句,就見自己的夢中情燈被人取了下來,連忙扯了扯公孫煜:「就那一盞燈籠!」

聞言,公孫煜立刻護著江嘉魚往裡面擠。

「大哥,我還要右邊那盞荷花燈。」

「你差不多得了。」

「我樂意我喜歡,大過節的,你別掃我興,趕緊解謎!」

辛苦擠進來的江嘉魚嘖了一聲,果然遇上了個砸場子的:「我說做人別太貪心,差不多就得了,給別人留幾個唄。」

拎著走馬燈在玩的崔善月循聲回頭:「這麼巧。」猛地發現江嘉魚手裡竟然牽著個男人,眼神驟亮,神情八卦興奮又不可思議,「哎呀,哎呀,什麼情況,誰啊這是,我是不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

江嘉魚笑罵:「那你還使勁看。」

崔善月繼續使勁盯著看,那模樣像是恨不得撲上去扒開面具,見一見廬山真面目。

公孫煜只笑,並不出聲。

一旁的崔劭看了過來,視線落在十指交握的兩隻手上,一雪白一麥色,一纖細柔嫩,一骨節分明,另一隻手分明屬於男子,而不會是扮男裝的女子,挺拔修長的身形更是昭示這一點。

收回目光,崔劭的眉心不由微微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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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代當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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