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這便是戰爭只有生死
「什麼！」昂藏漢子大吃一驚，看到落空的左手，瞪大了眼睛，眼前一閃，便看到一道槍影刺向右手，隨即便感覺到一股劇痛，再也握不住大環刀，後者哐啷一聲便落到了地上。
顏明趁機大步趕上前去，一腳將已經失神對方蹬倒，短槍鋒利的槍尖便抵在對方的胸口。旁邊想要呼搶過來的山賊俱都是呆立着不敢動彈。
山谷之中前方突然喊殺聲大作，偷眼看去，顏明大吃一驚，只見嚴顏率領上百的家將，一把大刀奔在前頭，逆着山坡向上衝殺，早已經廝殺了一個時辰的山賊根本不是嚴顏的對手，前者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幾乎一把扯過對方的兵器臨頭便是一刀斬落，對方不是被腰斬便是被斬首，死狀都極為的凄慘，濺shè的鎧甲上一片殷紅，如同魔神降臨，完全體現了一個一流武將的實力。
山頭上也出現了異動，鑼鼓震天，山背後竟然也傳出震天的喊殺聲，竟然衝出上百身穿輕甲手持長槍的jīng銳，順着山道便沖了下去，便是之前因為嚴顏魔神一般的威勢膽怯而退後的山賊也重新鼓舞了士氣。
嚴顏卻是彷彿沒有看到一般，一揮手，身後的上百家將似乎早已經準備好了一般，一陣亂箭，當即便shè到了三十四人，箭矢如雨，jīng準的覆蓋在狹窄的山坡之上，剛剛轉出來的上百jīng銳出現一個缺口，造成一陣混亂。
嚴顏一馬當先沖了過去，當頭便砍死一人，當真是猛虎一般，那些jīng銳對他來說似乎不存在什麼差別，無有人是他手下一合之敵，身後的家將似乎沒有廝殺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模樣俱都是jīng神抖擻，各自配合，槍如葦列，轉瞬間便又刺死沖在前面的十餘人。
山賊到底的是山賊，雖然養jīng蓄銳，但是戰鬥力卻沒有提高，遇到訓練有些的家將之後，轉瞬間便損失了大半。
「哈哈！你還是怪怪束手就擒吧。你最後的上百jīng銳根本擋不住將軍的衝殺。」顏明本來還有些擔心，此時卻是放下心來，對着腳下已經面如死灰的山賊頭領道，說完還加了加力道，槍尖稍微刺破了對方點點的皮膚，滴落下點點的血珠。
「大頭領！」身旁的山賊們都是目眥盡裂，望着顏明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
顏明心中也有些惴惴，只是緊緊的盯着腳下的山賊頭目勸道：「觀你之前言語，也是良善之人，只是想要謀的生路，我和將軍也正是為此事而來，希伯將軍也是巴郡人士，豈能傷害自己的家鄉父老，定然會將此事解決，若是你喝令部下投降，必然平安無事。」
說罷給漸漸圍攏上來的張武等人使了眼sè，後者將大盾架起來，又張起了弓，顏明厲聲喝到；「若是冥頑不靈的話，那就只有下死手了，若是不殺你等，巴郡城還有上萬的鄉親，我和將軍只好捨得小頭拿住大頭了。」
也許是因為顏明的軟硬兼施打動了山賊頭領，雖然面sè難看之極，最後還是點點頭。
「從他言語來看，似乎真的是為我等百姓着想，」心中轉過主意，昂藏漢子道站起身來，看也不看眼前的槍尖只是深深的看了顏明一眼；「不知你是這蜀郡哪家大族子弟，我信不過你，倒是信的過希伯將軍。我等現在不便放下武器，可以暫停廝殺，待希伯將軍前來再做決定如何？」
望着對方眼中的堅持，顏明點點頭，自己沒有什麼名氣，況且本來便是嚴顏主事，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看到顏明點頭，昂藏漢子給身後憤憤不平的手下使了眼sè，後者狠狠的瞪了顏明一眼，還是敲響了手上的鑼鼓，一時間竟然蓋過了震天的喊殺聲。
昂藏漢子的威信的確是大，不多時，那些還在忘死衝殺的山賊們俱都是放棄的廝殺，向後退卻，沿着山谷兩側彙集成兩股，此時經過一番廝殺三千多的山賊已經只剩下一千五六百餘，整整去了一半，而且幾乎各個帶傷。
漢軍軍士也明白了狀況，見到對方徐徐撤退，也沒有立刻追趕，而是逐漸彙集到山谷兩旁的山坡之上，只是都還持着器械和對方對峙。
嚴顏此時殺的xìng起，那些埋伏的jīng銳已經絞滅的差不多了，便是接替大首領指揮的漢子也被他斬為兩段，驟然聽到鑼鼓聲詫異了片刻之後，看清楚山賊的動作，隱隱見到山谷另外一端的顏明還有那裏傳來的鑼鼓，哪裏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臉上也綻放出了笑容：「好小子，竟然立了個大功。」說罷便令家將穩住陣腳，自己提着大刀，排開眾人便向顏明處趕來。
看清楚嚴顏的狀況，顏明只是倒吸了口涼氣，自己身上的血跡不算少了，但是和對方一比當真是小巫見大巫，一身黝黑的鎧甲已經染紅，便是裏衣估計也已經被鮮&血澆透，頭盔上也是滿是泥垢血污，讓他看着直yù作嘔。
「伯父！」顏明強忍着不適拱了拱手，將這裏的情況說了，再看對方的賊手驚詫不已，對方低着頭，不似之前鐵骨錚錚的模樣了。
「難道嚴顏就有這麼大的面子？這便是名士的威力？」顏明心裏有些發酸。
嚴顏轉過頭去看着對方，卻是皺起了眉頭，接着便是面sè大變，緊緊的指著對方，瞪大了一雙虎目，半天說不出話來。
「難道嚴伯父和這個山賊頭目認識？」顏明心裏好奇的想到。
嚴顏環顧四周，將之前的表情，下意識的看向顏明，心中暗叫不好，鎮定下心來，道：「既然如此，只需你配合我行事，我定然安排爾等，不過若是反抗，定斬不饒。」
昂藏漢子只是低着頭點點頭，轉過身去，當即便下了命令投降。
……
等到那些山賊收攏，在官軍的監管下放下武器，收押便不關顏明什麼事了，跟着嚴顏便下來山，找個一個大石頭一屁股做了下來，便是嚴顏也將一身血染的鎧甲脫了下來，只是提着一把大刀。
這一坐不要緊，顏明才感覺到全身都開始酸痛起來，簡直再也揮不動刀槍，廝殺了半個時辰耗費了太多的力氣，望着死走慘烈的戰場怔怔的出神。
此時滿地的屍首都還沒有收殮，散亂殘破的兵器也丟的滿地都是，到處都是殷紅的血跡，被摧殘的亂糟糟的樹叢，鮮艷的綠配合著刺眼的紅sè，山谷低處的屍首更是層層疊疊，血水如同虯龍一般彎彎曲曲，又積成一個個小坑窪，空氣里除卻一股濃重的焦糊味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一陣風吹來當即便讓人昏頭轉腦。
「這便是真正的戰爭了？之前戰鬥還未曾覺得如何，靜下來卻感覺如此殘酷，之前還活生生的人已經消失了，不見了，再也不見了，不是睡一覺第二天便醒來，而是再也醒不過來了，未來的世界也不會再有交集。」顏明望着面前的景象有些出神，特別是那些死去軍士和山賊的目光，低下頭來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敢和那些戰死之人對視，「這些人廝殺又是為了什麼了，為了生存？似乎不是，兩者沒有直接的矛盾，便是自己之前好似都是來體驗戰爭一般，只是現在為什麼沒有這種感覺了？戰爭離自己是如此的近。」
倆人沉默良久，倒是嚴顏先開了口：「小子，如何？」
「很慘烈！」顏明面sè一沉，擦了擦袖口的點點血跡，彷彿會映入到手臂上似的，而後看着自己的手，還有擱在一旁同樣血跡斑斑的短槍，有些怔神，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嚴顏有沒有聽到：「之前交戰之時尚且未覺如何，現在感覺心裏堵的發慌。」
「你還未曾做的統軍之人，他rì你有了自己的部下之後，便不會如此覺得。」嚴顏不知道從哪裏拿出快抹布，仔細的擦拭自己的大刀，眼神專註無比，「我初入軍時，也是如此，一路廝殺過來，便也不覺得如何了，你只需知曉殺的都是敵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戰場之上可是講不得仁慈的，這便是為何我明知他們俱是巴郡鄉親，仍然未曾留手的緣故了，我要是遲疑片刻，我的部下軍兵便多死幾人。戰鬥便拖延一刻，死的人越發的多。」
將已經污垢的不成樣子的抹布一把扔在地上，嚴顏提着大刀站起身來，給跟在身旁的親兵使了眼sè，低下頭看着眼神空洞的顏明，道：「這便是軍爭，無有緣由，只有生死，戰時我等可以謀划，可以決策，只為減少殺傷，戰鬥一起一切都只有廝殺，便是如此簡單，考慮的太多隻會讓你困惑，那死的便只有是你了，當你是一軍之將的時候，你便不是你一個人了。」說罷便頭也不會的提着刀大踏步的離開了。
顏明低着頭，努力的思索嚴顏的話，卻被越來越濃稠逐漸泛著腥臭的氣息沖的再也待不住了，「算了，還是去看看張武他們吧，雖然無有一人受傷，想來現在也非常的不適。」說罷提着長槍，抬頭看了看快要落下去的夕陽，恢復了點點jīng神，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