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6 章 殊途何歸（完）

翌日，中神殿戰損，天災重現的消息震驚了整個修仙界。

那屹立在四方大陸上方的神殿此刻是一片斷壁殘垣，輝煌的宮殿一夜之間化為虛無，得到消息前來探查的修士們被眼前的場景震驚。

中神殿已經存在了百年或千年之久，是這個世界唯一能聆聽到天道之音的地方，如今，與天道直聯的主殿也變成了一片廢墟，什麼都沒留下。

這不禁讓他們警惕起來，究竟是怎樣的「天災」所為。

直到一人影出現在了這裏，眾人才被轉移了目光。

有些兩年前曾參與討伐「天災」的修士在看見的瞬間便將他認了出來。

「是「天災」！」

「這不是當初被虛黎仙君誅殺的徒弟，顧仟夙嗎！怎麼還活着！！」

「難不成是假死？是仙君為了掩人耳目做的障眼法？！」

「你在胡說什麼！虛黎仙君得職責就是斬殺「天災」，護這蒼生，怎會因為他是自己的徒弟而偏袒他！」

「也是，恐怕是這怪物用了什麼障眼法躲過了一劫！大家可千萬要小心！」

「諸位莫慌！他雖然是「天災」化身，但也不過是孤身一人，我等都是元嬰大乘之境的修士，一起聯手，定能將他制伏！」

孤仟夙本就因為顧凊心情十分不好，聽到中神殿坍塌的消息，他才過來看一下，結果沒想到碰到這群自說自話的人，於是乎，孤仟夙更加心煩了。

「各位，結陣！」

轟！話音落下，一個巨大的陣法從孤仟夙腳下升起，那群修士也趁機使出各自的本領，朝着孤仟夙攻去。

「……不自量力。」望着向他襲來的修士，孤仟夙冷冷的哼了一聲，他手一揮，剎那間，黑色的火焰席捲而來，直接將陣法燒的一乾二淨，而那些觸碰到火焰的人也在瞬間被吞噬，四周皆是哀嚎一片。

就在火焰即將籠罩這整個廢墟時，一層白色光罩升起，將那些未被火焰波及的人籠罩在了裏面。

「住手。」

孤仟夙撇了一眼來人，並未過多理會，他抬手，然後握拳。

隨着滋滋的聲音，火焰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化作巨浪，瞬間傾覆了那些修士。

熊熊燃燒的火焰中，他就如同索命的惡鬼，殘忍，無情。

顧凊望着橫七豎八的屍骨，即便是再冷靜的他此刻也綳不住表情，他眉頭蹙起，壓低聲音道。

「收手吧，再如此行事下去，你會被天道發現的。」

顧凊為了不讓天道感應道孤仟夙的存在，特意掩去了他身上的氣息，但孤仟夙殺心太重，若是這般繼續下去，絕對會被余溯發現。

那人……

想到余溯，顧凊眼神微暗。

孤仟夙聞言，他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嗤笑一聲說到，「仙君是覺得我會不敵那所謂的「天道」？」

「我既然做了，那就不怕他發現我，相反的，我還正愁找不到他。」

顧凊聽完，瞬間明了孤仟夙話中的意思。

「顧仟夙！」

「顧凊！」孤仟夙出聲打斷顧凊的言語，他高揚著下巴，目光冰冷，「你我殊途陌路，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

「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再阻撓我，就休怪我不客氣！」

這一次，他真的對顧凊起了殺心，那瞳孔中翻湧的暗芒足以說明他此刻的心情。

而那決絕，冰冷的眼神與話語就如同把把利劍扎進了顧凊的心臟，莫名的情緒佔據了他的思緒，腦海里若隱若現出一些記憶。

好似是他自己的，又好似是……另一個人的。

一瞬間，顧凊心境不穩，靈力也控制不住的***起來，他抬眸，眼中透著的悲傷令的孤仟夙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孤仟夙也察覺到了顧凊的異樣，他移開目光，毫無留戀的掠過顧凊，半分眼神都未給過他。

「世人皆知你修無情道，而你我也只有短暫的師徒情意，現在又何必露出這種眼神。」這種……好似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不斷朝着自己靠近，他聲音溫淳，如沐春風般溫柔，使孤仟夙恍惚了片刻。

「與我回去，仟夙，無論是師徒也好，道侶也罷，就你我二人相伴，你我所在的地方便是家。」

孤仟夙沉默了，他眸中無光，對顧凊的話也沒什麼反應，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仙君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荒唐了嗎？」為了讓他不再找余溯，不再干預這世界天道，現在連這種話都說的出口了嗎？他自嘲的笑着，隨後拿劍一指。

「讓開，否則下一劍就不只是肩膀了。」

顧凊沒說話，他右手掐訣，周身靈力瞬間化作類似於枷鎖的實物湧向孤仟夙。

那攻勢迅速，孤仟夙被逼的急急後退，他咬牙，一個橫劈斬斷枷鎖，順勢踏空攻向顧凊。就在顧凊這麼想着的瞬間，孤仟夙已經執劍逼近自己，他的脖頸間，隱約浮現出一圈黑色的印記，而那印記並非烙印在皮膚上，而是如同封印枷鎖一般戴在孤仟夙的脖子上。

顧凊腦子空白了一瞬，他回神，連忙擋住孤仟夙的攻擊，在擋住孤仟夙劍刃的剎那，顧凊伸手，試圖去觸碰那道禁錮。..

而也就在這剎那，孤仟夙找準時機，一掌打在顧凊的胸口。

「咳！」這一掌，孤仟夙並未留情，沒有防備的顧凊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掌后頓時噴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如同失去力量般從空中倒栽了下去。

孤仟夙見狀，收起靈劍，飛身接住顧凊。

他將顧凊放在一巨石旁，然後在他周身設下陣法。

他抬手，一把靈劍立在陣法之上，孤仟夙垂眸望着顧凊，沉默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

而顧凊因為陣法受阻，根本阻止不了孤仟夙。

「別去。阿夙！」顧凊試圖破開陣法，可負傷的他根本沒有多餘的靈力去解除陣法，望着孤仟夙消失的背影，顧凊再也支撐不住，他大半衣襟被鮮血染紅，悲涼，絕望的情緒從心底慢慢擴散。

這一去，他們恐怕此生再無法相見。……

另一邊，虛空之外，余溯已經進入到了天道長河，那長河之中，浮現的全是這世界萬物的一生因果。

他手一揮，那些字文化作白光瞬間飛入了余溯的掌心，化作靈力與他融為一體。

「沒想到作為這個世界的天道，竟然奪取著自己世界裏的氣運。」

余溯的動作微頓，轉身望向聲音來源處——正是孤仟夙劈開虛空來到了這裏。

「嗤——這個世界因我而生，既然是我的東西，拿走又何妨？」余溯聞言，嗤笑道。

孤仟夙冷哼一聲，他執劍踏空襲去，和顧凊交手不同，此刻的他如同一把利劍，每一次的攻擊都蘊含着毀天滅地般的力量，可無論他怎麼進攻，余溯都能輕輕鬆鬆擋下來。

就好似……知曉他下一步要怎麼做一般。

忽的，一絲恐怖的念頭閃過，孤仟夙瞳孔頓時緊縮。

「終於意識到了嗎？」余溯見狀，眼神陰鷙猶如深淵，彷彿被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盯上，令人脊背發涼。

「我也是「混沌」啊。」話音落下的瞬間，恐怖的力量蔓延開來，席捲了這天道長河。

被這股力量波及的文字在瞬間化作飛灰，這也預示著，文字中描寫的因果氣運都將不復存在。

那麼顧凊……孤仟夙驚覺，他猛的從向余溯，試圖阻止他，可現在的他哪裏會是吸收了大半氣運余溯的對手。

沒過幾下，便被余溯死死的壓制住了。

余溯一腳踹在孤仟夙的肩膀上，將他狠狠地往地上踩去，神態更是囂張，狂妄。

「當初不可一世的「戰神」，現在也不過如此。」

誰能想到，混沌之戰最後一位神祇，那孤高桀驁的戰神，此刻竟會被人打的如此狼狽。

「再見了，孤仟夙。」說着，余溯手中陡然出現一把黑劍，他舉起劍，毫不猶豫得朝着孤仟夙胸口刺去。

「嗡」一聲，白光騰空而起，將孤仟夙護在了裏面，而余溯也在瞬間被彈飛了出去，他退後了幾步，整張臉陰沉的幾乎黑的快要滴出墨來，他磨牙鑿齒，憤恨的看着那白光中的孤仟夙，看到他胸口浮現出的圖案，他表情更加扭曲。

「三辰無相，你怎麼會有「三辰無相」！」這東西不應該早就隨着那人破碎掉了嗎！？

咔嚓——隨着一聲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天道長河還是動蕩，余溯頓時目眥欲裂。「孤·仟·夙！」

原本孤仟夙是想自爆內丹與余溯同歸於盡的，可沒想到竟突然被打斷，而那被他凝聚成一團的靈力也徹底暴走，導致他身體根本承受不住，也正是因為這樣，為了保全他還未恢復的神魂，之前月簫留下的封印被解除了。

零零碎碎的記憶如同拼圖，逐漸成型，清晰。

陸晟，葉臣，齊淵，傅時黎，白時洛……顧凊……

還一個被他遺忘在了時間長河中的人……

突然，他眼神一洌，抬手擋住了余溯的攻擊。

天道長河承受不住孤仟夙外泄的神力，此刻正逐漸崩塌，余溯見狀，也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了，他必須要在這個世界毀掉之前，拿到孤仟夙的神魂！

只要拿到了神魂，他就能重創混沌之地！

余溯牙關一咬，動作也比之前更加狠厲，因為有世界氣運在身，不過一會兒，他便將刀刃抵在了孤仟夙的脖子上。

「孤仟夙，當初你將我遺棄於神界之外時，可想過我會以這種模樣回來嗎？」

孤仟夙眯了眯眼，嘴角翹了翹，「確實，未曾想到過。」

「未曾想到不過一縷殘存的混沌本源，竟然也能生出意識來。」

瞥了一眼脖間的刃，孤仟夙笑出了聲，那笑聲使得余溯眼中蔓延起慍怒之色。

「不過……」孤仟夙反手抓住余溯的手臂，將他拉到自己面前，在他耳邊放輕聲音說到。

「你媽媽沒告訴過你，一般反派都是死於話多嗎？」

轟——也就在剎那間，黑色的火焰順着余溯的手臂開始燃燒，然後徹底衝破囚籠，在余溯的身上炸開。

余溯吃痛般連忙收手拉開距離，他目眥欲裂，牙齒咬的「格格」作響。

「你怎會脫離了這個世界的限制！」

「誒！說到這，還得謝謝你，多虧了你，讓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孤仟夙對着余溯眨眨眼，笑的露出一排小白牙。

「不過，本源噬主，我也還是第一次見。」說完，孤仟夙眼底再無笑意，他的瞳孔裏面漆黑如同幽深的漩渦，猶如從沉睡中蘇醒的猛獸，緊盯着余溯。

而此時的天道長河也出現了裂縫，說明這個世界已經快要承受不住孤仟夙外泄的力量。

可後者卻並沒有收斂的意思，他每朝着余溯走進一步，他身後的天道長河便多出一道裂縫。

作為與孤仟夙共生過得人，余溯太清楚孤仟夙的實力了，再加上他身上那個「三辰無相」，這樣下去，他恐怕會敗的徹底。

必須在他還未恢復之前，奪取神魂！拿到那屬於他的力量！！

余溯手臂一擺，天道長河中所有的氣運因果化作靈力被他吸收。

屬於氣運之子得金光閃起，余溯的背後出現一道形似太陽的光圈，他手持長劍，與孤仟夙對弈。

「孤仟夙，我也曾是你的一部分，不如我們合作，一起重創當初的世界？」

「不好意思，我根本沒興趣，而且，我也沒有將自己丟掉的垃圾再撿回去的習慣。」孤仟夙不屑道，「當初的我不需要你，現在也同樣不需要。」

碰！電閃雷鳴間，強大的衝擊在這天道長河中掀起巨浪，而下面的世界也開始逐漸崩塌！

余溯也不再繼續與孤仟夙廢話，招招充滿著天地為之久低昂的氣勢，千把萬把靈劍浮現在余溯的身後，氣勢磅礴，那架勢，好像必將孤仟夙誅殺於此。

「孤仟夙，你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戰神，缺了混沌本源的你與我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在這個世界裏，花了萬年時間去修行，只為現在這一刻！

余溯抬手，那無數靈劍如同有了意識一般，呼嘯而去，劍鳴乍起，宛若神明吟唱……

呼嘯而來的勁風將孤仟夙的衣袍吹的飄起，他墨發飛舞，臉上卻並未出現半分慌亂，害怕的神情。

「無相。」孤仟夙薄唇輕啟，緊接着，一道刺眼奪目的白光浮現，複雜錯落的法陣騰空而起，出現在法陣上方的，星辰，月輪，太陽的圖案。

只聽「嗡」的一聲，那無數劍器停在了半空，僵持了一會兒后改變了方向襲向了余溯。

「呃啊啊啊啊！」突如而來的變故讓余溯根本來不及抵擋，無數劍器也在瞬間，刺穿了他的身體。

軀殼被破壞，余溯連忙護住本源，從那軀殼中逃脫，只是還未等他離開這裏，他便被孤仟夙抓住了。

望着手中那黑色的能量體，孤仟夙慢慢收緊了手指。

「孤仟夙，你殺不死我。」腦內，余溯的笑聲陡然響起，孤仟夙動作微頓。

「我是你最初的力量，除非你將混沌本源全部毀了，不然別想殺死我！」說完，余溯得逞般笑的格外放肆。

混沌本源是孤仟夙最初力量的來源，毀掉這股力量，也相當於毀了自己近乎一半的神力，即便是想重新恢復，也需要十分漫長的時間，余溯篤定以孤仟夙那個性子，是絕對做不出毀掉自己的事情來的，所以只要孤仟夙有半分動搖之心，他便可以趁機奪取他的神魂！

可他忘記了，孤仟夙是個對自己都能狠得下心來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你在這個世界待的太久了，忘記了我最厭惡的便是別人威脅我嗎？」孤仟夙眼底沒有半分情緒波動，他嘴角上揚，如同看笑話般看着余溯。

「對你而言，混沌是一切之初，一切的開端，但對我而言，那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或許，以前的他很依賴這股力量，可現在不一樣了，時間過得太久太久，就到將這一切重新洗牌，他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孤仟夙。

耳邊余溯氣急敗壞，近乎瘋狂的聲音十分刺耳，孤仟夙聽的都有些厭煩了，他手下一個使勁，那能量體直接粉碎，伴隨着哀鳴聲化為虛無，他腳下那所謂的天道長河徹底消失不見，整個世界逐漸被白光吞噬。

而伴隨着余溯的消失，孤仟夙體內的混沌本源之力也逐漸消散。

突然而來的無力感讓他眼前一花，重心不穩的跌了下去。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在這過程中，他好像看見了跟隨着世界一起消散的顧凊。

別走……

孤仟夙想要挽留顧凊，可他現在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噴出一口血沫，然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失去意識前，他好像看見了那個被他遺忘的故人……

[本位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