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屍鬼

昏暗的天空中雷霆招盪，綿綿細雨裹挾著如混沌般的霧氣充斥着所能見的一切，灰褐色的大地皸裂如蛛網，原漸在漫無邊際的大地上蹣跚踽行，每一腳下去再拔出來都彷彿是要用盡深吸入的每一口氣，放眼望去更是一片茫茫，這究竟是哪？

原漸覺得自己身軀如即將熄滅的蠟燭，被雨水反覆沖刷，也許下一刻就會永遠倒在這裏，拖着疲憊的軀殼，卻又懷着某種自己也想不清楚的堅持，在孤寂的天地間緩緩移動，盡頭會在哪呢？原漸這樣想着，卻又無法阻止自己停下，一直向前，失去了名為時間的度量。

在彷彿永恆的時間裏，兀的有什麼不清晰的光影像碎片那樣展現，伴隨着某些無法言明的聲音，打破沉悶。

踏踏踏踏。

有什麼東西在起舞嘛？原漸看向面前雲波詭譎的霧裏，聽着裏面傳來陣陣小心翼翼的聲音，灰色的霧裏黑影閃動，彷彿有什麼黑色的花在悄悄的綻放。

呵！到底是什麼驅使著自己腳不停歇的奔赴這裏呢？原漸心裏想着，蒼白佝僂的軀殼彷彿在這一刻緩緩挺直，心臟在胸膛里像鼓一樣震響。

是有什麼東西在等着我來終結的，原漸如是想。

面容蒼白稚嫩的年輕人突然拔劍，那是一柄背負的八方漢劍，劍聲清鳴，他黑色的瞳孔隨之煥發出紅色的微光，向著前方，大步流星。

斬！

……

原漸猛然驚醒，打開的眼帘中紛紛點點的光影在迅速組合，當形成完整畫面的那一刻，彷彿有一個控制靜音的按鈕再次被按下，於是清晰的聲音與畫面在同一時刻呈現。

昏暗的演播室里，四周窗帘緊閉，只有點點微光透進來，看不清楚臉的人們一圈圈或盤坐或蜷縮在牆角，即便原漸剛醒過來，彷彿都嗅到了空氣中那極其不安的氣氛，似乎一種沉重的壓抑籠罩在每個人的頭上，以至於沒有人發現他從昏迷中轉醒。

原漸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昏迷的了，只是隱約想起自己好像是坐一趟旅遊大巴來旅遊的？大巴上人很多，有散客也有旅行社，那個在車上嗓門奇大的導遊此刻似乎就蹲在不遠的角落裏一言不發，跟團的身着那顯眼的白色帶旅行logo的T恤的遊客們此刻也是坐了一圈又一圈，卻是異樣的安靜，靜可聞針。

「媽媽，我想回去。」有小孩在低低的啜泣，不敢大聲說話。

可惜回應他的只有沉默，原漸也保持着適宜的沉默，腦袋中點點記憶碎片不斷拼接，可是無論如何都沒能理解當下的狀況，換言之他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導致眾人的死氣沉沉。

吱~

過了許久，演播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門外的陽光掠過色彩斑駁的人們，又正好投到了原漸的臉上，下一刻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門口，壓抑的演播室這一刻好像活了一樣，原本沉默的眾人望着門外的來客，已經有人急不可耐的率先出聲：

「仙人，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嘛？」

原漸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下一秒他又意識到了不對，非常不合理的一幕是沒有人對這個稱呼產生質疑，眾人只是充滿希冀的望着那個門口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中年人，精神的短寸，稜角分明的臉，穿着一件印着潮流logo的T恤，似乎完全和仙風道骨不沾邊。

奇怪的是中年人也沒有對這個稱呼產生什麼奇怪的反應，他若無其事一樣的目光掃過眾人，說：「諸位，很抱歉，我們目前的情況很不樂觀……」

「趙哥，

你帶我走吧，你那麼厲害一定可以對不對，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一個億！」

有人還不等中年人把話說完，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出聲，於是所有人開始爭先恐後的哀求。

「仙人，你救救我，我也可以給你錢，多少錢都可以。」這是一個老年人說的。

「大俠你救救我，我妻子還在家裏，我不能有事，我有車有房，還有錢！」一個中年人這樣說。

「趙哥，你要能帶我女兒走，我這條命都給你！」一個年輕人這樣說。

「叔叔……」一個小孩子淚眼婆娑的看着。

但是可惜的是，中年人似乎不為所動，被打斷了說話也不生氣，只是沉默的佇立在門口，似乎在安靜的等待着所有人說出他們的訴求，他保持聽眾的態度。

眾人的聲音愈漸變小，氣氛再一次滑向詭異的深淵。

「我必須說一下，我不會單獨帶任何人走。」趙姓中年人這樣說，「哪怕你是所謂億萬富豪。」

死一般的寂靜后，有人居然崩潰到哭泣，中年人依然不為所動，繼續道：「我們的資源已經不多了，必須馬上出發，我希望你們跟上。」說完這句話后，他便乾淨利落的轉身離開。

原漸是眾人中第一個反應過來並立馬跟上的，他太想搞清楚怎麼回事了，他有預感他的昏迷已經造成了巨大的信息差，一個眾所周知而他又不曾知曉的事情。

踏出門的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就是一種刺鼻的鐵鏽味，原漸掃視四周，看到了凌亂的車輛像是巨大的車禍現場那樣殘骸四散，遍地都是鮮紅色和縷縷散亂的「黑線」，走近看就發現那是人體的殘肢與毛髮！原漸終於意識到空氣中的黏膩味道並不是鐵鏽味，而是鮮血的味道。慘烈的場景堪比世界末日，濃烈的腥膩惡臭讓原漸無所適從到嘔吐。

眼角的余光中，原漸似乎還瞟到了一眼不遠處一個黑色的軀體匍匐在地微微的抽搐，他強忍不適的緩緩靠近，將那個趴着似乎瀕死的人翻為正面朝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已經模糊不清的臉，灰褐色的爛肉像泡沫一樣堆積在他的面部，分不清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已經畸形的手臂，或者稱之為前肢更合適，像是某種怪物的觸角，泛著黝黑的光澤，粘稠的血液黏附在上面還未完全褪去，原漸似乎都能想像到這種畸形的肢體插入人體時的恐怖場景。

「離屍鬼遠點，就算它死了它的屍體也可能攜帶了大量的病毒和致病菌。」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中年人來到了原漸的身後，他適時提醒了一句。

「屍鬼……」原漸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21年的社會生活常識彷彿在這一刻被這一具扭曲的屍體徹底顛覆，他更意識不到的是他原本的生活也將由此徹底顛覆。

「快點跟上吧，至於屍鬼，放心，你感興趣的話，後面還會碰到活的，其他的就不要繼續問了，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解釋。」中年人說完就準備走，忽然又回身道：「對了，我叫趙臨河，不過你怎麼叫我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