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節 你這閹狗

四十五節 你這閹狗

皇帝不知道藏到哪裏去了,狄阿鳥也不想找他,便卧了個地方睡覺,可怎麼也睡不着,只好聽着外面的風起雲湧閉目養神。(本章節由網友上傳&nb)

他想來,具體事項也是這樣安排的,等到夜間,中尉麾下的兵將在移護宮外時猝然生變,一部分擁住皇帝,一部分威逼太后。這些事情,都不是他能夠參合的,甚至他也想過阿爸,阿爸好像更得太后的信任,似乎自己應該找太后告密,但是吧,太后似乎是非正義的一方,小皇帝也怪可憐。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參合,但隨即卻又推敲整個事情的經過,竟然發現,皇帝才是這其中可有可無的角色。

他的皇叔安排這一切,他的大皇兄聽他幾句話就決定脅迫太后。

這怎麼可能呢?

難道皇帝的忠臣忠心到這地步?

還有,他們兵變,能不能成功呢?他靜靜地想,卻聽到人爬來的聲音,抬頭一看,卻是皇帝。皇帝像是在回答他的疑問,卻更像是看其間有沒有什麼疏漏,說:「夜間軍士移營到行宮外,用過早飯後起駕。只要咱熬到那時候,就一定會成功。孤親政后一定重賞你,你想要什麼官職,孤都給。」

小許子渾身發抖地進來,嚇了兩人一跳。

他說:「外面下雨了,我冷得很!」

果然,外面響起呼啦啦的水聲,他渾身都濕了。

「是的。到了明天,孤會重重地賞你!」皇帝看了下小許子,又接着許諾,聲音一陣激動和發抖,「公爵?!丞相。孤都願意!但要出了事,你一定要在孤身邊。」

開玩笑。

公爵、丞相,十五歲的人去擔任?天下人誰不覺得兒戲?

小許子也督促問狄阿鳥要什麼。

狄阿鳥卻答不上來要什麼,便使勁想什麼才是自己非要不可的。

小許子說:「讓陛下賞你一百個美女好不好?」

狄阿鳥也難知道好與不好,仍然默默地想。

「快說呀。要不賞你個許多的奴僕?!殺掉你的仇人?!讓你家世世代代都榮華富貴?!」小許子又問。

狄阿鳥想想,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家,而那裏又開始打仗,便低聲說:「賞我過年回我的家鄉吧。」

「這哪夠?你再想想,還有什麼?」皇帝粗暴地打斷他的話。

狄阿鳥想,卻還是想不到自己非要不可的,但也不是沒有想要的。他傻傻地說:「我要天下太平,人們都有好日子過。要陛下論功行賞,不能讓立了戰功,拋頭顱灑熱血的好男兒捂著臉哭泣,行不行?!你能做到,我就支持你,幫助你。」

「將來,整個天下都是陛下的。要什麼就快說。」小許子明顯不當他已經要了,便不耐煩地督促。

「我已經說了,我想要天下太平,人們都好好的過日子。打仗立功的兄弟不用抱住頭哭,這是一個皇帝應該做的,這是一個皇帝享用忠誠的基礎。」狄阿鳥肯定地說,眼睛透出幸福的光芒。

「別跟他說,他有病!」皇帝哼了一句,又拄住自己的劍亂走。

「我沒病的!」狄阿鳥爭執,激烈地回說,「難道你親政不是為了天下太平嗎?」

「孤一親政,天下就太平了!」皇帝堅信地說,「我是皇帝,子民們需要孤,而魯太后當權,那是亂政,沒有人亂政,天下那還不是太平的?」

狄阿鳥突然被一陣落輝晃了眼睛,心底無端端地失望。

他躺在地板上發愣,心想:「阿爸說,窮許多君王賢臣的一生,也只能往太平上邁近一步,他竟然一親政就天下太平。風月說得容易一些,卻也要為君者兼修各種苦差,六親不認,而他一親政,就天下太平?!」

夜風突然大作,「乓」地吹開窗戶,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外面雨格外地大,被風一吹,漂激進來許多水星。狄阿鳥突然木了,若大雨不停,這樣的天自然不能按原計劃回去,皇帝的計劃整個流產。

皇帝回駕,移兵相護時動亂,能把徵兆降低到最難發現。可如今延誤歸期,定會露出蛛絲馬跡。

正說着,外面傳來異動,小許子就噓聲叫大家去聽。

兩人側耳,也似乎聽到點什麼。頓時,幾雙驚恐的眼睛就在昏澀的屋子裏閃亮不已。但過了一會,動靜依然,卻什麼事也沒有,看來是虛驚一場。狄阿鳥關上窗戶,走回來坐到安撫皇帝的小許子面前,和他們相互對看。

三人就這樣,又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入了下半夜,見什麼事也沒發生,便趴在地板上睡覺,任一具太監的屍體直直躺在帷幄後面。

突然,幾個侍衛猛闖進殿,配鞘敲在靴子上急響。

皇帝和小許子先後驚醒,便聽到外面亂鬨哄的,到處都是叫嚷聲。

狄阿鳥猛地起身,大叫:「殺來了?!」

幾個侍衛把守殿門,焦躁不安地持刀回顧。為首的邁進門,跪而請求說:「陛下快走!」

皇帝大喜,覺得是擁自己親政的人殺來了,便大叫:「太后已去,汝等快拜汝君!」狄阿鳥一肚子的狐疑,卻也拔了刀,站在國王身邊,說:「要幹什麼?都退下!」侍衛都連忙跪下,頭撞得地板砰砰響,真是泣血般懇求:「陛下。軍士在宮門鼓噪,正在逼迫太后頒旨,要廢除昏——,請立綱親王。陛下快走吧!」

什麼?

不是讓皇帝親政嗎?

怎麼變成了廢君了?

三人都被雷擊中般還不過來氣,傻愣在當場。皇帝也還口口聲聲萬無一失,竟然發現自己再給他人做嫁衣,大聲哭出聲來。

侍衛喉頭生煙,發瘋一樣磕頭,大聲泣道:「陛下需回長月詔令天下,不可輕身。」

三人慌了手腳,皇帝一把拉過狄阿鳥,請換衣服。狄阿鳥腦子充血,想也不想,飛快除衣,換上皇帝不合身的大甲胄,順便還掛了護臉。他橫刀在空殿,渾然不知做何,好久,才衝出門,沖急走無影的皇帝喊:「要我替你也可以,可是陛下當不忘我的請求,一定要讓天下太平!」

「快!你到前面吸引叛軍!」一名穩重的侍衛回來,大聲地指揮狄阿鳥,接着殿後而去。

等皇帝一行走後,狄阿鳥再也忍不住流淚,甚至想坐在地上大聲哭。

旋即,他想到自己要吸引叛軍的注意,便走出宮室,在甬道高喊:「我在這裏,孤在這裏,大夥都聚集起來,跟我去殺叛軍。」不少侍衛,護軍只求自保,不肯聚集。狄阿鳥看宮女太監亂穿,也只是大聲阻攔,並不忍心砍擊。他穿過寢宮,直走中殿,繼續向前,卻還只是孤身一人,想及自己雖渾身龍首甲,卻難以引起重視,便大聲急喊:「忠臣在哪!?朝廷還沒有忠臣?」

※※※

天色漸漸接近天明,雜亂無章的叫囂此起彼伏,卻不見有人衝殺進來。

狄阿鳥登臨台閣,向外望去,清楚地看到,數不清的火把延綿極遠,點點如星河。這些將士們都很克制,在蕭蕭夜風中慷慨高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這雄壯的歌聲和豪邁悲壯的氣勢鋪天蓋地,如同滔滔滾水。時而他們會大喊:「天地須有君親,將士只隨燕王……」

燕王就是秦綱。

他也算榮馬半生,打過勝仗,吃過敗仗,立過大功,也犯過不小的錯,卻是受到將士這般愛戴。

太后頒佈詔書了沒有,狄阿鳥並不知道。

他用刀剁開自己在庖廚那裏取來的肉,取了護臉,邊喝酒邊猛吃,還不停地附和自己強拉來的人歌唱:「將軍斷頭,壯士捐軀!生亦何歡,死亦何歌!」

突然,一個宮女大愣,指住狄阿鳥說:「我見過皇帝,他不是皇帝,他比皇帝高得多!」

狄阿鳥不禁一愣,突然醒悟到自己真不是皇帝,心想:我雖然沒掩護到皇帝,但皇帝早該過河多時。我活夠了嗎?幹嘛非要等到亂兵殺入?為何不換上衣服逃遁?我只要一換,臉又長得不一樣,誰找我幹什麼呀。

他放肆大笑,摸了摸宮女的臉蛋,嚷道:「怎麼樣?!裝扮得像不像?!」

他這就脫掉龍首甲,擲在地下。

他的外衣也和國王換了,苦於無奈,對一干虎視的宦官拳打腳踢,打他們打服,逼宦官脫了衣裳,自己套在自己身上。

他大步走下去,直奔離自己舍房最近的宮牆。片刻后,他已經越過高牆,逃亡宮外的舍房旁。

不遠處有一個外廄,那裏就泊著「笨笨」。

許多馬匹已經被人拉去,馬廄的小官也被誰殺在馬廄邊,只餘下一口氣,時不時撲動一下手臂。狄阿鳥見馬匹大都不在,一想「笨笨」,立刻失色。他低聲叫喚,焦急打哨,正怕「笨笨」被誰卷裹去,卻聽到一聲響鼻。狄阿鳥轉身一看,看到已經脫糟的坐騎從外面跑來,身上卻帶了鞭傷。

毫無疑問,它本被人拉去,卻不聽使喚,被打了一頓后丟棄。

狄阿鳥回舍房取弓箭,水囊糧袋,突然想起自己的鞍子還在馬廄,不由騎馬回外廄,在門房邊備馬。

突然,有人聲傳來,他連忙拉馬躲在晨幕中。

數十人仗刀執劍,先後搶入,留兩人在燈籠旁等待。

狄阿鳥在一旁潛伏着,安撫馬匹,等他們離去,看看,等候的中年人正勸另一個人,而另外那個鬍鬚發白的老者急不可耐地嚷嚷。

「大人又能走到哪裏?」

「回長月,請林親王大軍!」

「您好好生糊塗?以綱親王的態度看,他會善待太后,要麼尊為太后,要麼尊為太皇太后,林親王若興兵,不顧自己母親生死,首先失了孝道。再說,親王受眾軍士擁戴,經太後下詔,又是正統,要保富貴,非綱親王莫屬!」

「長月尚有數萬精兵猛將!一戰而勝,何來什麼富貴!眾人皆降,而我獨歸,怎會少得了富貴?」

老者終究不聽,見從人三三兩兩地拽馬出門,連忙搶馬。

他搶到一匹,將上,方知無鞍,不由得頓足大罵。狄阿鳥潛伏得不耐煩,見他們也是回長月的,一心結伴,牽馬行到跟前說:「我們一道吧?」

老人打量了狄阿鳥兩眼,聲色俱厲,拿一根把玩的短刀指揮:「奪他的馬鞍,快給我奪他的馬鞍!」

狄阿鳥大怒,扔韁拔刀,指着他們怒嚷:「你們是賊嗎?」

「我看你才是賊!」老人看周圍的人發愣,不知到他們是畏懼還是不願意做賊,義正辭嚴地說,「衣冠不整,手持兇器,必是匪類。人人得而諸之。」

「你?!」狄阿鳥覺得諷刺,不由大聲斥責說:「你等都是忘恩負義!為富貴依附君王?誰能當皇帝,你們就跟誰,毫無忠誠和綱常,純粹是投機之賊!還說我是賊。你們才是賊。民賊,投機賊!」

老人羞惱奮頭,呼眾人圍擊。

狄阿鳥大怒,拔刀砍迎。

幾聲清脆的兵刃交擊,一人已經捂住胸口坐在地上。老人也不管他們,只是惶惶要逃,跑過去想拉狄阿鳥的馬,卻發覺那馬甚烈,揚蹄作踢式。狄阿鳥怕自己寡不敵眾,又見他們發出呼喊聲,又殺翻兩人,奪路逃走。老人被人抬腰扶上,縱馬令從人追趕。狄阿鳥本就不認得路,想和他們一起回長月,此時只好毫無目的地亂走。他騎術精良,馬匹又好,而對方連馬鞍都沒有。

漸漸的,他將一行人撇不見影。

走了好長一陣,前面有一渡頭,河水泛波。狄阿鳥苦無渡船,只好在渡頭徘徊。湯湯河水和晨風清涼讓人清醒。他努力理出點頭緒,想想怎麼做對,怎麼做錯,突然間轉臉,看到遠處有一位牽馬少年,像極了小許子,大驚失色地奔跟前。小許子渾身發抖,哭得跟淚人一樣,聽到馬蹄如飛,卻不回頭。狄阿鳥沖至跟前,只見中了一箭的秦汾渾身濕漉漉的,被掛在馬上,一顛一吐水。狄阿鳥跳下馬,自小許子身側攆,不兩下被絆了一跟頭,卻又連忙爬起來,大聲問:「陛下怎麼了?你們不是早過了河?!」

小許子揉着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狄阿鳥,神色卻仍然獃獃若木雞,她喃喃地說:「他們打了起來,我和陛下就跑,使勁地踢馬跑。不知道跑了多久,陛下掉到河裏,我一把拉住,拉出來才知道他中了一箭。」

狄阿鳥連忙抱下皇帝,卻發現他還有氣息,便驚喜地說:「陛下還活着。你們騎着馬跑,箭入很淺,可能是被水嗆著了,一時昏了過去!我以前也中過,沒死!」

說完,他不顧喜形於色的小許子會怎麼樣,拔刀砍斷箭枝,抱了國王上自己的馬,給小許子說:「你能騎馬吧?現在天色大亮,定會有許多人搜尋國王領賞。我們找個人家藏幾天,然後再走。」

小許子也很急,卻騎不得馬。

狄阿鳥左思右想,便把秦汾抱回來,用兜帶扣系在馬背上,而自己扶了小許子同乘。小許子大急,推了他一把說:「你走路?!你走路!」「走路多慢?!」狄阿鳥答了一聲,再不管她,掖兩馬飛縱。

趕路間,口鼻中猶能聞到小許子身上的香味,他大為噁心,辱罵說:「你這沒蛋蛋的人真是?竟然在身上塗了香料!」

「礙你什麼事?」小許子急忙爭辯說。

一想之下,確實礙不著自己什麼事。

這句話卻將狄阿鳥拉到往日的交惡中,他狠笑幾下,粗聲粗氣地說:「你個沒蛋蛋的,還慫恿皇帝讓我娶豬妻呢?」

「那是因為你家是太后一黨。你阿爸本來只是個養馬的小官,一年之內連提數級,打了敗仗還被嘉獎。你家剛才長月的時候窮困潦倒,跟要飯的一樣,如今卻貴為列侯,府地,莊園,應有盡有。要不是你阿爸巴兒狗一樣跟上太后,你們家又怎麼可能有這樣富貴?!……」

小許子正要喋喋不休地往下說,狄阿鳥「吁」的一聲勒住馬。

小許子這才明白自己需要仰人鼻息,不安地問:「你想幹什麼?!」

狄阿鳥推下他,自己也跳了下去,面無表情地問:「你聽誰說的?」

小許子一陣害怕,幾乎癱倒在地,連忙擺手解釋:「我誤會了。可人人都這麼說的。」

狄阿鳥重重地給他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撲上去抓住他的衣襟按實,怒叫:「你這閹狗!」

小許子半天才回過氣,悠長地哭了一聲。

狄阿鳥想給他一拳,卻有怕這傢伙頂不住他一拳,便抓着他的衣服晃他。突然,他感覺到對方的胸口奇怪無比,就用拳頭摁了兩下,見每摁一下,小許子就痛呼一聲,驚訝地問:「你把偷來的東西藏到裏頭?果然是大內的盜賊呀。」說完,下手去摸,卻摸到縫合的布帶,用手一抓一抖,像是抖線團一樣。

小許子掙扎、驚叫、抓舞,大叫:「不要!」「我偏要知道你藏了什麼!」狄阿鳥一把拽開他的衣裳,看到一身的皮膚滑-嫩如處子,裏面竟「撲」地跳出兩隻小饅頭,還不大,卻非常地誘人。小許子魷魚一樣地扭曲,眼淚不住地流下,大聲地說:「陛下會殺了你的!他親口說過,親政后立我為妃!」

狄阿鳥傻眼了,用手摸了摸,憑感覺驗一下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一回神,他想起小許子過去的種種奇怪事,情不自禁地說:「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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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黑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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