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嬰(一)

第一章 孤嬰(一)

自古人不勝天命,終有壽盡之日,凡尋長生者不絕如縷,皆涉山渡水前至鍾靈清秀之地,祈能參透長生之法,久而久之,便有群賢聚集,大小門派便如雨後春筍般頻頻出現。看小說最快更新)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今天下修真盛行更甚,修真者不計其數,有三大正道門派在數百乃至上千年間的門派爭鬥中日漸輝煌呈現出鼎足而立之勢,天下眾多小派、散修者也皆以其馬首是瞻。但不僅如此,三大門派之外又有魔教之徒屢屢與正道中人兵戈相接,還與一些妖輩聯繫甚密,以三大門派為首的修真者可謂對其恨之入骨。

……

微風輕徐、氣清怡人,此時正值初秋之際,中原浩土之內正是一片秋高氣爽,盛夏燥熱之後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安逸。

而此時就在中原東部某處山林中,卻又是另一片不應時節的迥異景象。

只見方圓數十丈內,花草樹木皆被燒得焦黑枯軟,地面也不時的冒着縷縷青煙,無一處完土,就連鳥獸也繞道而行,寂靜的着實令人毛髮自立,破敗之景已毫無聲息。

而這一片狼藉之中,正有兩道身影相隔數丈彼此對峙,不容分說也知是這二人打鬥的痕迹了。

其中一人單膝跪地,右手摟着一隻襁褓,一襲白衫早已破爛不堪,血痕累累,全靠着手中長劍插在地上,才扶持着自己沒有倒下。只見他三十許人,眉目清秀,臉盤剛毅,倒是不同尋常的英俊瀟灑,只是此時卻是沒了大半血色,神情痛楚地急促喘息。

說也奇怪,這白衣男子除了一張俊秀臉龐之外,卻是一身的枯瘦,就同久未進食的路邊乞丐一般,倒與他這一身不菲的衣物顯得格格不入。

襁褓之中,正安逸的睡着一個初生的嬰兒,許是白衣男子保護得周到,裏面的嬰兒彷彿並未受到絲毫打鬥的驚嚇,睡得十分酣然。

而白衣男子眼前不遠,便是一個身着墨綠長衫、俯首挺立的同齡男子。只見他衣冠端正,手中寶劍直指白衣男子,站在那裏顯得赫赫生威。

這名墨衣男子卻不像白衣男子那般眉清目秀,只生得一副其貌不揚的尋常模樣,但卻比白衣男子壯實了許多。

墨衣男子面色冷峻,帶着些許沙啞的聲音沉聲道:「呂清,你還不肯罷手么?」說着,一股強勁威壓便從他身前湧出,直逼狼狽不堪名為呂清的那個白衣男子。

疲憊不堪的呂清頓時戰慄不已,氣息不均的他險些倒下,但仍咬牙提起體內真氣抵住了那股威壓,死死盯着墨衣男子,強忍着身上劇痛,硬著聲道:「罷手?我若罷手又能如何!今日我父子二人盡在此,若是取我性命來拿便是。」

墨衣男子神色微動,彷彿猶豫了下,但還是轉瞬堅定下來,蹙眉嘆道:「既是這樣,那我只好在此了結你了……」說罷,只見他手中長劍「呼——」的一聲冒出一團烈火,兩腳輕掂,一道虛影劃過,便已到了呂清身前咫尺之處,所過之處更是帶起一陣熱風,將周圍的景色都灼燒的虛幻了幾分,其功力之深也是可見一斑了。看小說最快更新)

面對墨衣男子這般突如其來之勢,呂清也似見怪不怪,卻也並未因此而顯出神色慌張,雖說自知功力不敵但他也不能任人宰割之輩,只見呂清眼中凌光一閃,先緊了緊懷中襁褓,遂將長劍從地上抽起,一層白芒驟然泛出,揮舞著一邊用劍氣擊向墨衣男子,一邊則腳下發力以不遜於墨衣男子之速向後撤出數丈。

那幾道劍氣只是呂清慌忙之中的倉促出招,墨衣男子只是從容地揮劍一甩,便化了那幾道白芒的力道,前沖之勢絲毫未減。

但那墨衣男子見呂清深受如此重傷還能有這般反應,好像更添了幾分鬥志,不禁失聲朗笑道:「讓我看看這任族長還有什麼手段!」

話音還未落,墨衣男子已經緊逼着呂清的步子來到他跟前咫尺,頓時手中長劍烈焰更盛,帶着一股強勁熱風就向呂清當頭斬去。

呂清見勢已無閃躲之餘,唯有與其兵刃相接。

「啊——」呂清大吼一聲,也不見他雙手如何動作,隨後左手化作劍指,輕拂劍身後,右手持劍虛空一翻,寶劍上白芒驟然暴漲,直至吞沒了呂清的整條手臂,隱約中還能看到白芒中似雲霧翻滾一般的景象不斷涌動,彷彿有生命隱匿其中一般。

急沖之中的墨衣男子見到呂清這等變化也是神色一緊,但脫弦之箭已無退路,也是輕喝一聲,神色更厲,手中寶劍上的火焰又膨脹了一圈,呼嘯著拖起丈余長的焰尾,筆直刺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二人只是轉瞬便帶着兩團光芒狠狠衝撞在一起,頓時轟鳴震徹山谷,樹曳風起,數十丈內掀起漫天的煙塵,只能模糊看見裏面正有一白一紅兩團光芒相互擠壓僵持不下。

呂清和墨衣男子面色凌厲,一股股勁風不斷從兩刃相接出向外襲來,卻始終沒有將二人推開。

但是如此僵持了數息之後,墨衣男子長劍上那團火焰漸漸壓制住了呂清散發的白芒,最終墨衣男子輕喝一聲,借勢將寶劍揮了下去,而呂清好似一下泄了氣一般竟硬生生被擊飛了出去,撞在不足十丈的一塊大石上。

幾乎是掙扎一般,呂清直至煙塵全部消散才扶著大石站起身來,胸口上一陣難以忍受的灼熱令他不禁嘴角抽搐,喉口一甜,「哇」的一聲咳出一灘鮮血,令他原本蒼白的臉色更顯幾分猙獰,連眼圈也變得青黑了。

方才兩人可謂都是倉促出招,但正如墨衣男子所見,呂清搶先一步已經施展手訣,墨衣男子不敢小覷,卻不及準備,只得加了幾分力道去與之抗衡,雖說呂清這一招數的威力本要強過墨衣男子單純運用真氣揮擊,但呂清修為本與墨衣男子有所差距,再加上其早就身負重創,這便讓其照面呈出了旗鼓相當之勢,但呂清一直要護著懷中嬰兒,生怕波及骨肉,這才在最後關頭有所收手,讓墨衣男子佔了上風。

身負如此重傷,呂清此時唯有背靠着那塊大石才能立穩腳跟,但即便如此,他竟仍拼着勁將手中寶劍提起,喘不成聲道:「咳咳……還等什麼……」

雖說墨衣男子擊退了呂清,但他站在一直在原地,沒有乘勝追擊,靜靜看着呂清緩緩爬起,墨衣男子也是不無佩服,失聲笑嘆道:「真是可惜了你這甚高的資質,可惜啊,可惜……」

話說着一半,卻又被呂清打斷:「廢話少說,快來做個了斷!」說罷,許是氣血攻心,又是痛咳一口鮮血,頓時癱軟摔在地上,卻是再無氣力爬起來了。

他這一摔,也將懷中嬰兒驚醒,原本寂靜的山林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啼哭聲打破。

呂清見懷中嬰兒哭了,也不再去理會墨衣男子,緊忙將襁褓抱好,然後緩緩伸出左手,使勁將血跡蹭了乾淨,再用食指輕點在嬰兒的眉心處,只見一層柔和的白芒泛起,這嬰兒卻奇異地漸漸停止了啼哭,又嘟著小嘴甜甜睡下了。

墨衣男子注視着呂清的舉動,開口質問道:「你難道想讓懷中的嬰兒陪你去死么?」

他這一句話頓時讓呂清心中一顫,彷彿醒悟一般低頭看向懷中嬰兒,再看向不遠的墨衣男子,一時間百感交集,數息過後竟是有幾分哀求地道:「能不能……放過他。」

見他這般懇求摸樣,墨衣男子冷聲道:「我從不殺婦孺,但你若是依舊拚死抵抗,我也別無選擇。」

呂清臉上顯出一絲無力,嘆道:「我此時本就不敵你,如此抵抗也只望能保我兒周全……」說着,左手一抬便將襁褓托起,一層白色光暈將襁褓牢牢抱住,只見他輕輕往外一推,那襁褓就順勢緩緩飄落在十丈之外了。

墨衣男子眉頭微蹙,「你這是做什麼?」

「我知你是守信之人,定不會對我兒不利。」呂清此刻顯得釋然了許多,「待我死後,只望你能替我撫養了他。」

看着不遠處的嬰兒,墨衣男子略帶惋惜道:「我本不想殺你,但奈何你如今已觸犯我教聖威,我也不得再容你了。來吧,你我二人十餘年未得相見,最後就痛痛快快打一場。」說罷,提起寶劍直指呂清,凌厲之氣更勝剛才。

呂清雖身負重傷,但此時卻豪邁一笑道:「哈哈哈,好!」卯著勁再次站起身,一團白芒瞬間將其籠罩,雙眸中此刻再無怨恨,只是有着熊熊鬥志和感激之色。

二人同時大喝一聲,便又互相衝了過去,頓時山林中又是轟鳴連響,紅炎白芒相互交錯,二人打得可謂酣暢淋漓……

「砰——」隨着一聲悶響,墨衣男子的炎掌狠狠拍在呂清的胸口,將其擊飛了老遠,即便呂清是放手一搏,也不足彌補修為之差,十幾個回合下來依舊是落得敗陣。

癱軟在地,呂清已再無氣力,咳著血失聲笑道:「痛快,哈哈哈哈……」

墨衣男子見呂清已無再戰之力,神色中又隱隱有些猶豫,但還是無奈道:「自裁,抑或讓我動手,你選一個罷。」

「咳咳……」呂清還是殘喘著笑說道,「你自與我交手也尚未使出全力,若是我自行了斷,豈不是錯過了觀摩你絕學的大好機會?」說罷,一手將寶劍扔到一旁,盤膝而坐,卻是有幾分期待的看着墨衣男子。

墨衣男子也明白了呂清所想,深吸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吧。」

舉起手中寶劍,劍身上的火焰卻像是被吸了回去一般驟然消失,「我閉關三年,終在不久前突破瓶頸,領悟了我教絕學『焚陽真火』,我便用它與你做個了斷罷。」

說罷,墨衣男子面色凝重弓起馬步,將寶劍豎在胸前,左手化作劍指連掐手訣,嘴中也是翁念有詞,最後抵在劍身,同時微閉雙眼,只見一層無形氣流「轟」的一聲從他身上迸發出來,甚至一下將他身上原本完好的衣衫扯出數道裂痕。

說也奇怪,那柄寶劍此時並未被火焰圍住,卻散發着更勝之前數倍的灼熱之氣,映着墨衣男子的臉已經一片通紅,額頭的汗水竟也是被灼燒得瞬間就被化作水汽,衣襟上也隱隱有火星泛起,就連數丈之外的呂清也是熱的汗如雨下,不禁更令他驚嘆不已。

墨衣男子持續數息之後,猛然睜開雙目,輕喝一聲,只見剎那間一個丈高的火球漲破出來,將墨衣男子包在其中。

隨着這火球的出現,墨衣男子腳下的面也「撲哧」一聲龜裂開來,緊接着不停地冒着青煙,然後向下凹陷,漸漸地形成一個三尺深、盡丈寬的大坑,而那些被排開的沙土,竟是被一點點灼燒殆盡,盡然化作了縷縷青煙消失不見,整個火球就同嵌在地中一般。

但如此炎熱的火焰竟沒有灼燒到火球之外的一寸土地,靜靜注視着墨衣男子的呂清也是絲毫感覺不到之前的炙熱,驚詫之下也不禁有些瞠目。

就在呂清疑惑那火球的奧秘之時,只見那火球驟然收縮,露出了墨衣男子的身形,最終凝成一團拳般大小極為璀璨的金色珠子懸在劍尖之上,卻已不是火焰模樣,只是不斷閃爍著刺目光芒。

而持劍的墨衣男子已是一身落破,身上衣衫被燒了大半,神色疲憊,氣喘連連,額頭青筋暴起,四肢微顫似佝僂老者般難以穩住身形,卻是圓睜明眸,不敢有絲毫懈怠,正不斷提起真氣源源不絕地運向那顆不大的珠子。

饒有所思的呂清突然回過神來,眉目舒緩感慨自語道:「不愧是舉世無雙的絕技,厲害,厲害。」說罷,合上雙目,挺身坐正後便不再理會周遭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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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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