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隕龍之夢

第二章:隕龍之夢

日常被那棵美麗得無法言說的巨樹震撼到,過了好一會兒越永渡才想起來自己來這裏的第二目的——或許也可以說是第一目的了。他趕緊朝樹下走去,也不知該不該說意料之外,或者說早有預料,一片燦金如流火一般的花海中,和巨樹有着如出一轍的瑩藍發色的小女孩抬頭望着那輪圓月,背影看不出太多情緒。

「嘿,阿鳩。」越永渡朝那個小小的身影喊了一聲,藍發的女孩聞言轉過身來,圓圓的鏡片反射著銀白的月光,隔絕了眼中的情緒。

「哼……凡人……」越永渡好像在一瞬間看到了阿鳩鏡片下一閃而過的晶瑩,「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

「璃月港往生堂的胡老堂主托寒叔替他還未出世的孫子打造一副戒指,用來避災消難。胡老堂主在璃月港也算極有人緣的一位老人,寒叔很重視老堂主的這份委託,所以我與寒叔今日合力打造這副戒指,來得有些晚了。」越永渡照例蹲下去撐著臉,與阿鳩說話。他也不管阿鳩認不認識寒叔和往生堂的胡老堂主,反正他只管說,慢吞吞的,吐字清晰。

「既然是有緣由,那我就不責罵你了……」阿鳩說着,頓了頓,好像反應過來什麼,「你是鐵匠?」

越永渡:「我沒說過嗎?」認真想了想,又回答道:「好像確實沒有。」一直以來都是阿鳩拉着越永渡絮絮叨叨地說着話,內容無非就是什麼僭越者什麼叛徒之類的,越永渡從來都是聽了就聽了,聽完就和阿鳩道別。

「可、可惡,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阿鳩捏起拳頭用力跺了跺腳,看起來好像很生氣——話說她有哪天是不生氣的嗎?「你這惹人煩的螻蟻……」

「我是鐵匠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越永渡撓了撓頭,有些訝異,心底有個地方好像有什麼陌生的情緒一點一點地擠出來,有點酸澀,像沒有成熟的果子,「還是說你也想當鐵匠?」

「一點也不重要,你不要亂說!」阿鳩瞪了越永渡一眼,兩手抱胸,又轉了回去,「……不過在很久以前,我也想過當一名鐵匠,想過有朝一日,能去到天上的月宮。」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輕,聲音剛出口,就被揉碎了,飄散在風裏,越永渡沒有聽見。

不過越永渡在關心另一件事:「阿鳩,你多大了?」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為什麼想當鐵匠?是因為家裏有人也是鐵匠嗎?還是……

「……你說話都不會挑時間和場合的嗎?」阿鳩氣得又轉過來齜牙咧嘴作勢要給越永渡一拳,還好被越永渡躲開了,「你也沒有告訴過我你是誰,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果然還是在生氣越永渡什麼也沒和她說,不過越永渡覺得這不能賴自己,畢竟阿鳩也沒問過。

不過看起來阿鳩確實很在意這件事,所以越永渡撐著臉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告訴她比較好,「禮尚往來」嘛:「越人歌,我的名字,目前是璃月港的一名鐵匠……學徒?年齡這個……我確實記不清了。」他給阿鳩的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名字,這個不知道是誰給自己起的、有記憶起就陪伴着自己的名字;至於年齡……越永渡自己也不清楚,畢竟他連自己什麼時候死的什麼時候來這個世界的都忘了。

「越人歌?」阿鳩皺起小臉,「怪,像什麼歌謠一樣,璃月人現在都喜歡給自己的孩子起這麼個名字嗎?」

「難道你不是璃月人嗎?」越永渡倒是覺得阿鳩說的話有些奇怪。

「哼……我當然不是。」阿鳩又瞪了越永渡一眼,「我怎麼可能是那些可悲的螻蟻……!」

「啊,我懂了,你也是精怪是吧?」越永渡恍然大悟,這就能解釋為什麼阿鳩總是一個人在這個幾乎沒有人的地方,又為什麼總是說那些神神叨叨的話,敢情和自己一樣不是人啊。

「?」阿鳩的頭上似乎緩緩飄出一個問號,「什麼叫也是?難道你不是人嗎?」阿鳩聽不懂,但是阿鳩大受震撼,自己試圖洗腦了這麼久的傢伙居然不是那些愚昧螻蟻的同類。

「算半個人吧。」越永渡回答。半個人,是因為他記得在他死去之前也是一個會哭會笑有血有肉的人類,雖然現在自己的本體是一塊礦物,但是那些殘留的模糊的記憶提醒着他,他曾經是個人。

「仙獸混血?」阿鳩又看了看越永渡,全身上下都沒有明顯和人類不同的特徵,唯一算得上特殊的也就只有那雙藍中帶紫的眼睛,但是瞳色特殊的眼睛早在她生活的時間就已經多了去了,這也不像啊。

這次越永渡沒有答話了,不知道為什麼,總之他不希望讓阿鳩知道自己的本體是一塊老石,所以他岔開了話題:「那你呢?你說你不是人……至少不是璃月人,那你又是什麼?」總不可能和他一樣都是老石……吧?越永渡不敢下定論,因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可是——」我是比群山還要古老的存在,我是能與摩拉克斯分庭抗禮的岩龍之王,我是……阿鳩本來驕傲地挺起胸脯想要大聲對越永渡說出她的身份,但是所有話到了嘴邊,看見越永渡那雙過去和自己最喜愛的一種礦石的顏色相近的眼睛,又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於是阿鳩難得撇了撇嘴,有些泄氣地說:「算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反正以後你會知道的。」她也蹲下去,臉埋進膝蓋,及肩的藍發滑落下來,阻擋了一切情緒。

「你怎麼啦?不高興嗎?」越永渡猶豫了一會兒,伸出長滿了繭子的左手揉了揉女孩的藍發。

「——越人歌。」阿鳩的聲音從膝蓋間傳出來,有些悶悶的,「你有想過,有朝一日,去到月亮上嗎?」她是否把去月宮這件事看得太重要了?要不然,怎麼會每天每天,都在抬頭凝望着那輪蒼白的月亮的屍體呢?心臟處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但是那比撕裂心臟還要難以忍受的疼痛,被她記在腦海里,記在地脈里,永遠也無法忘記。

越永渡想了想,回答:「如果你想去月亮上看看,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會帶你去,一定。」好像在什麼時候,他也曾這麼回答過一個人,一模一樣的話語。但是越永渡什麼也不記得了。

「真的嗎?」阿鳩聽了越永渡的話,抬起頭,被鏡片遮蓋的眼睛中有閃爍不定的光,「哼,你最好不是在騙我。」

「我說話算話,從來不會騙人。」越永渡一本正經地回答,「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隨後收回手,對阿鳩伸出小拇指。

「這又是什麼?」阿鳩看着越永渡伸出來的小拇指,皺了皺眉,好像在哪兒看過這個動作,但是自己沒有印象了。

「拉鈎上調一百年不許變。」越永渡揚了揚眉,示意阿鳩也伸出小拇指出來,「我家鄉的習俗,喏,像我這樣把手伸出來。」阿鳩扭著眉毛不情不願地伸出一隻手,又不情不願地和越永渡的手指勾到了一起。

「那就這麼說好了,等以後我有機會登上月球,我會帶着你一起的。」越永渡鬆開手,站了起來,低頭笑着對阿鳩說道。蒼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把那雙眼睛襯得很溫柔,「今天已經很晚了,我要先回去了,明天再見吧。」說完,又是瀟灑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層岩巨淵的方向走去。

「……喂,越人歌。」身後又傳來阿鳩的聲音,「如果以後哪天我模樣變了,你還能認得出來我嗎?」在越永渡看不見的背後,那棵被月光沐浴之樹,好像從樹根處鑽出一個極小的白色光團,慢慢悠悠地向著璃月港的方向飄去,阿鳩看到了,但是她沒有去管。

越永渡前行的身影頓了頓,隨後繼續往遠方走去,留下一句話隨着風飄進阿鳩耳中:「一定會的。」

那你也不要和祂一樣,再讓我失望了啊……阿鳩緩緩閉上眼,身子一軟,倒在了燦金如流火一般的花海中。

……

……

祂睜開了眼,好像又聽見了地底下摯友不甘的咆哮。祂嘆了一口氣,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屬於人類的疲憊。祂太累太累了,這趟未盡的旅程還有多久才能結束呢,許許多多的東西,被拋棄的家園、見不到的摯友、再也回不去的過去……這些全都壓在祂的肩上,讓祂喘不過氣來。

「伊斯塔祿……這就是你說的代價嗎……」祂開口,聲音嘶啞,「原來你早就知道這些是早就會發生的,對嗎?不管我是否前往月亮上。」

周圍只有千風流動的聲音,沒有人回答祂。

「那麼接下來,我又該做些什麼呢……」祂又閉上眼,似在思索。良久,祂才又重新睜開眼,一步一步,走出這片密閉的空間。

「去……人間看一看吧。」去曾經與他們相別和相遇的那個地方,祂已經很久沒有再去用自己的雙眼去看這片土地上存在的一切了。

你說,如果千風永遠不會流動,那麼時間會不會也一直停留在原地呢?黑衣的少年狡黠一笑,將答案和自己的屍體一同封存起來。所謂自由啊,就是一場誘惑,所有人都輸了,時間的贖罪者完成了他最後的使命,把謎題留給了剩下的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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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我心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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