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5

第95章 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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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兩人今日成親的消息,全府上下驚了一跳,一個個都疑心自己耳背了。

再三確認詢問,兩位主子不在意婚儀從簡,也不忌諱男女婚前不得見面的規矩,說就在今日。

大家抬頭一望天,日頭都快到正當中了,比突然得知府上今日要辦喜事更讓人措手不及的是,連今日都只剩一半了。

一回過神,眾人立馬腳不沾地忙碌起來。

姜稚衣此行攜帶的嫁妝本就有許多是先前為與元策大婚準備,用在今日剛好。府上經驗老道的嬤嬤擬了張單子,羅列出剩下該由男方準備的物件——畢竟都準備在長安沈府了,說這些現成物件臨時採買倒是可行,只是公子的婚服卻萬萬來不及做,即便再不講究也得花上幾日。

不料姜稚衣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元策的婚服。

嬤嬤這下心裏定了,派人上街分頭採買旁的物件,請姜稚衣和元策快快各回各房穿戴。

穆新鴻帶來玄策軍,干起搭帳篷的本行,照北地婚俗,在沈府西南角搭起舉行婚儀的青廬。

穀雨和小滿帶着府上婢女去佈置卧房,換新榻,掛喜帳。

半日下來,府上眾人行色匆匆,來來往往,一道又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接連響起——

「報——青廬搭建完畢!」

「報——喜房佈置完畢!」

「報——吉時到!」

從來只在軍情緊急時刻才響起的報信聲第一次如此喜氣洋洋。

眾人都以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婚是因和親終止,少將軍不願夜長夢多,故而如此兵貴神速。卻只有驚蟄知道這是郡主的主意,回到姑臧的翌日,郡主便讓人悄悄上街去裁少將軍的婚服了。

少將軍想給郡主盛大完整的親迎之禮,不願她受委屈,可如今比起那些身外物,郡主更希望少將軍奔赴死地之時,記得他的髮妻在千里之外等他歸家。

黃昏時分,喜樂奏響,忙碌了大半日的眾人熱熱鬧鬧圍攏在青廬兩邊。

元策一身緋紅直領大襟長衫,革帶掐腰,金冠束髮,長身立於青廬前,眼望着氈席盡處的新娘。

姜稚衣一襲金紅嫁衣曳地,頭頂鳳冠垂落的金色流蘇輕輕搖晃,手執遮面的喜扇,正一步步踩着氈席向他走近。

鳳冠霞帔光華流轉,氈席錦繡鮮妍,五彩斑斕,世間最濃烈的顏色都已在眼前,卻仍不及他的新娘十萬分之一動人明艷。

待姜稚衣行至跟前,跨過寓意平安的馬鞍,元策轉身與她並肩共入青廬,見她一直側目偷瞄自己,在滿場喜樂聲里偏過頭去:「看什麼呢?」

「我在看——」姜稚衣輕眨着眼看着他,「你穿紅好看。」

看着元策這一身張揚熱烈的緋紅,姜稚衣還覺得十分不真實。雖然這是她早就想好的決定,但真到了這一刻卻仍像身在夢中,從梳妝到走過氈席一路腳下都是輕飄飄的。

「我們當真成親了嗎?」姜稚衣透過扇面望向眼前滿目的喜色,「我當真嫁給你了嗎?」

元策唇角彎起,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量在她耳邊說:「是,姜稚衣當真嫁給元策了。」

*

兩人在青廬行過交拜之禮,轉而入了喜房,喝過合巹酒,卻扇結髮,便算是禮成了。

因省略了宴請賓客這一環,姜稚衣和元策得以早早用膳,換下層層疊疊的繁重婚服。

浴房先給了姜稚衣用,姜稚衣沐浴過後穿了一身緋紅的寢裙,趁元策進了浴房,做賊似的從床底取出了提早讓驚蟄塞進來的圖冊,決定再臨時抱抱佛腳。

姜稚衣趴在喜被上翹著腿,埋着頭一頁頁鑽研著,不知鑽研了多久,正在無涯的學海里出神遨遊,忽聽身後熟悉的男聲響起:「喜歡用這一頁?」

姜稚衣心連着肝驀地一顫,整個人差點從榻上跳起來,一回頭,看見元策彎著腰負着手,像書院裏突擊來訪的先生,仔細打量著學生的課業。

姜稚衣驚地抱起圖冊往榻里側一滾:「你怎麼走路都沒個聲兒!」「要是有聲兒,怎麼看出你喜歡用哪一頁?」

姜稚衣緩緩低下頭去,看向懷裏的圖冊,她方才在看的這一頁是——琴瑟合鳴?

......不可以不可以!

「不、不是,我只是剛好翻到這一頁……」

「那——」元策朝她懷裏的圖冊瞄去,「旁邊那頁曲意逢迎?」

姜稚衣垂眼一看,瞪大了眼睛。

元策上了榻,拿起她懷抱的圖冊隨手翻了翻,指給她看:「那不然這個魚翔淺底?」姜稚衣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元策又翻了兩頁:「或者這個攀龍附鳳?」

姜稚衣快閉過氣去。

元策闔上圖冊,仰躺在榻上笑得雙肩打顫。

姜稚衣蹙眉推了他一把:「笑什麼呀?」

元策仍是笑個不停。

「再笑我咬你了!」姜稚衣趴上去作勢要咬他。

元策終於收了笑,把人抱進懷裏:「你要覺得難就別勉強,改日也行。」

「不行,今日事今日畢,就要今日,」姜稚衣趴在他身上冷哼,目光閃爍著低下聲去,「其實我覺得那個龍戲游鳳還算簡單……」

元策回想着眨了眨眼,看着她去妝之後依然嬌艷的臉,喉結輕動:「那一會兒弄疼你怎麼辦?」

「……弄疼我,你就休想拋下我了。」

元策眼神微微一黯,攬在她背脊的手摩挲著上挪,壓着她後腦勺吻上了她的唇。

*

冬夜,雪絮打着旋兒一縷縷飄舞在半空,悠悠落上窗欞,被屋裏熏蒸的熱意融化。

新房內喜燭搖晃,喘息交織。

姜稚衣仰面躺在榻上,仰著脖頸半眯着眼,抱着元策傷疤累累的背脊,感覺到他的吻一寸寸細密落下,輾轉遊走,自己也像一縷雪絮,被熱意融化成了一灘水。

明明合巹酒只是一口,遲來的醉意卻在此刻蔓延向四肢百骸,讓人如同飄浮在雲端。

窗外寒風呼嘯肆虐,吹得院裏那株臘梅細枝輕晃,花蕊顫動。

他也像一陣風,令她止不住一陣陣抖顫。每顫抖一次,抱着他背脊的手便忍不住收緊一分,指尖偶爾刮蹭過他傷疤,換來他更用力的攫取。

心神搖蕩間,姜稚衣不知如何才能抱他更緊,只想多一些,再多擁有他一些,也被他多擁有一些。

神思朦朧之際,兩人在觸碰一剎齊齊一記震顫,一個抬眼一個低眼。

姜稚衣睜開一雙霧蒙蒙的眼,看見一滴清冽的汗掛在元策的鬢角,隱忍着懸而未落。

元策一雙暗潮洶湧的眼緊盯着她,像在用眼神詢問。

姜稚衣緊張得心臟快躍出胸腔,卻仍仰起頭,親了一下他的下巴。

隨着鬢角那顆汗重重砸落,一聲悶哼響起,窗外的風一剎止息。

元策將額頭抵在姜稚衣肩窩,閉着眼緩過這一陣震蕩。

姜稚衣眼皮顫動,張著嘴驚至無聲。

感受到她的僵硬,元策抬起頭來,輕輕吻去她鼻尖細汗,凝望住她的雙眼,啞著嗓開口:「答應你了,我會活着回來。」

姜稚衣熱淚剎那盈眶,心間疼痛滿脹:「這一次,你若食言,我絕不獨活。」

「好。」

窗外風雪大作,帶着摧毀破碎一切的力量席捲過境。

榻上兩人像要將彼此揉入骨血般緊緊相擁,沉淪在濃熱的漩渦。

*

夜半更深,風雪停歇,萬籟俱寂。

元策靜靜看着懷裏安睡的人,久久未曾合眼。

目光從她未描而黛的眉,到她豐盈水潤的丹唇,到她雪白修長的頸項,往下如玉鎖骨,連綿起伏。

忽聽一聲哨響,元策驀然抬眼,眼色霎時清明,將懷裏軟綿綿的人輕輕放回榻上,翻身而下,披衣走了出去。

庭院裏,穆新鴻步履匆匆送來一封信報:「少將軍,和親使團里有人傳來的密信,這使團里難道——」

「有齊延的人。」元策毫不意外地接過信。

齊延知他不會坐以待斃任姜稚衣出嫁西邏,但也擔心他動搖邊境安穩,所以自然安插了自己人在和親隊伍里,若他計劃有失,他便可查漏補缺。

「那四皇子先前並未阻攔您,應當是認可您的計劃。」

想必是四皇子了解聖上,猜到少將軍出手將面臨什麼,所以在和親使團離京之前給了安插在裏頭的手下一些交代,假若當真走到今日這一步,便讓手下傳信給少將軍。

元策拆開密信,一目十行掃下來。

「少將軍,您此行當真不帶一兵一卒,就這麼單刀赴會?弟兄們都在待命,只要您點頭,卑職連夜點齊兵馬便跟您走!」

元策掀眼瞥了瞥他:「我在玄策軍中十年,獨來獨往八年,要你們給我添什麼亂?」

穆新鴻一個大高個兒垂眼忍着淚:「卑職只是害怕玄策軍再也沒有少將軍了……」

「不是還有你嗎?」元策彎唇一笑,「我用兄長的身份做完最後一件事,也該將這名字還給兄長了,往後玄策軍就交給你了。」

穆新鴻搖頭:「玄策軍只認強者,卑職不夠格,少將軍即便不再是少將軍,也還是棘竹,棘竹的位子永遠等著您!」

元策眉梢一挑:「我就非要有個位子,我是天生勞碌命?」

穆新鴻撓撓頭轉淚為笑。

「行了,我這新婚燕爾呢,」元策擺擺手打發了人,「趕緊回去,別打擾我抱我夫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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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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