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好久不見(二合一)

010 好久不見(二合一)

京極哲也換上特製的白色布鞋,踩在竹木編織的地板上,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兩側掛着燭光壁燈,腳步在竹板上偶爾發出「嘎吱」的聲音,茶葉的芬芳四處可聞。

引路的茶女穿着翠綠色的和服,綉著精緻的竹葉花紋,袖口上印着幾朵嬌嫩欲滴的茶花枝葉,在茶女擺出請進儀態的時候,那枝葉也像是活了起來似的。

茶女白皙手掌所指向的地方,是木製格網編織而成的障子門,半透明的網紗間,映着房間里的燈影。

而門外不遠的地方,站着幾個熟悉的魁梧身影,他們雙手交叉握在身前,一言不發地望着京極哲也那身漆黑的長袍,目光最終都落在那黑銀面罩上。

光潔平滑的玻璃面罩上,倒映着茶女和他們的身姿,無法窺見面罩下的面容。

京極哲也伸出戴着手,推開障子門,視線旋即掃過茶室之內。

最先注意到的便是源竹羽那如雪的嬌姿,其次是坐在她對面的菅原武之,最後是坐在最靠左邊的老者。

老者那銀白的鬍鬚當即激起京極哲也的回憶,昔日的名譽段棋手,今時的日本陰陽棋研究院的院長——齋藤拓也。

三人早已恭候多時,聞聲時便已經看向障子門處,待到京極哲也這身黑影從門外顯現時,茶室即刻變得愈發寂靜起來。

等京極哲也走進茶室里,茶女靈巧地為他合上障子門后,菅原武之才開口招呼着他:「晚上好,死騎先生。」

黑色的頭盔輕輕點了點頭,但他卻沒有走向茶桌,而是挺立着身姿,始終與三人保持着距離。

源竹羽的目光從京極哲也開門時就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皎潔的臉上面無表情,卻又像蘊含着許多意味。

「你就是菅原先生的棋手死騎先生啊,不必客氣,請坐吧。」齋藤拓也指了指對桌的位置。

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旁邊,還有些不少余位。

京極哲也看向源竹羽,對方只是輕輕頷首致意。

只是她眸間的眼神凌厲如劍,像是能穿透黑銀的玻璃面罩般。

京極哲也倒沒過多推讓,隨即走到她身邊坐下。

或許是身高和頭盔的原因,京極哲也即便坐在席子上,看上去似乎也不比輪椅上的源竹羽要矮多少。

源竹羽用餘光瞥向他時,能看見面罩上自己的倒影。

「很抱歉突然讓您到這邊來,死騎先生。」菅原武之掛着不自然的笑臉說道。

「不是菅原先生的錯,都是我太心急了。」

齋藤拓也攬過話來,笑着拍了拍菅原武之的肩膀,示意他接下來不用多言。

「死騎先生,你昨天晚上在龍炎棋台的表現讓我很驚艷,我們棋研院很希望你這樣的人才能夠加入陰陽棋聯賽,我是棋研院的現任院長,今天晚上的邀約也是想要和你商討一下相關事宜的。」

「我知道你跟菅原武之先生說過,你不想和我們這些正規聯賽的人有所接觸,但我還是想問問,這件事有沒有商談的餘地,你可以提出你想要的條件,無論是錢、培養計劃、棋手福利等等,都可以向我提,我們棋研院都會儘可能滿足的。」

等到齋藤拓也把話說完后,菅原武之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肩膀上再次傳來齋藤拓也的輕輕拍打,轉頭望去,他正笑着看向自己,隨後他的目光又轉到京極哲也身上。

菅原武之也只好選擇閉嘴。

「三個月。」

京極哲也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線,透過面罩,稍顯失真的聲音在茶室里響起。

隨之而來是三人疑惑的視線,齋藤拓也笑着問道:「三個月是指什麼呢?」

「我可以在三個月後加入正式聯賽。」京極哲也這才解釋道。

「為什麼是三個月後?」齋藤拓也追問着他。

京極哲也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保持着沉默,那黑不見底的盔面直面著齋藤拓也,把他年老的臉龐映得清清楚楚。

「好吧,那你還有什麼條件。」齋藤拓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沒有堅持問到底。

「在職業聯賽完成註冊,成為正式的職業棋手以後,請直接給我安排九段晉級賽和名譽段晉級賽。」

京極哲也的話音剛落,齋藤拓也和源竹羽當即投以懷疑和困惑的眼神。

要知道每位職業棋手都是一段一段往上爬的,像這種一開始就要打九段晉級賽的情況,從未有過先例,而且他居然還說要安排名譽段晉級賽?

而名譽段晉級賽更不是棋研院能夠隨便安排的,必須得由在役的九段棋手發出申請,等到現役的名譽段棋手們認可后,才能夠舉辦名譽段晉級賽。

自從京極哲也隕落以後,日本已經三年沒有舉辦過名譽段晉級賽了。

而目前全日本最有希望申請成功的九段棋手,是坐在京極哲也身旁的源竹羽。

全日本唯一能打出「不死黑騎式」棋風的棋手,有着「純白之羽」美譽的第一九段女棋手。

在京極哲也退役之後,陰陽棋職業聯賽的關注度幾乎是靠她一人止住斷崖式下跌的。

「這個……我們棋研院恐怕是辦不到。」齋藤拓也最終搖搖頭回絕了他的要求。

「那麼,在十番棋中擊敗現役第一九段棋手的話,能否直接晉陞九段棋手?」

京極哲也平靜的話語中,彷彿藏着疾風般的勁。

這風鼓吹起源竹羽的心,留下席捲而來的痕迹。

「可以。」

少女的聲音清冽如泉,似水滴石穿而非涓涓細流,源竹羽即刻答應下來。

齋藤拓也和菅原武之聽罷,都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可那白眉之下的眸子神色堅定,不容半分退讓之意。

她凝視着那如鏡般的黑銀之面,好似窺見某個熟悉的面容正隱隱浮現而出。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齋藤拓也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激動,甚至把手撐在桌面上,朝前探著身子說道。

「我知道。」源竹羽不朝那邊投去任何視線,始終與那副影面互相直視着。

「不,源先生肯定不會答應的!」齋藤拓也拍了下茶桌,杯中的茶液也為之激起翠綠的漣漪。

「我會去說服他,不必齋藤先生多慮。」

隨着她那不容置否的話語落下,菅原武之則從愣神中緩過來。

他望着源竹羽那比月色更皎白的臉龐,隨後又看向京極哲也那黑不見底的盔面,最終開口道:「死騎先生,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嗎?」

儘管他知道這也許是明知故問,可他似乎是想用這種方法來提醒京極哲也,希望他能夠放棄。

「正因為明白,所以才會提出。」京極哲也和源竹羽一樣,不往菅原武之身上移去絲毫目光。

透過玻璃面罩,他直直地盯着源竹羽的眼睛。

也許是錯覺,他覺得對方好像能看見自己的臉。

「簡直就是胡鬧!」齋藤拓也又接連拍打着茶桌,看上去很不滿他們擅自做出的決定。

但菅原武之能夠理解他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京極哲也所提出的方案,就是用現役九段第一棋手的地位來換取名譽段晉級賽的資格。

陰陽棋聯賽中,有一種叫做「越階戰」的棋局,也即低段位的棋手去與高段位的棋手弈棋,形式為十番棋,先取六勝者贏。

如果勝者為低段位的棋手,那麼他就可以直接晉陞至所擊敗棋手的段位。

當然,有升便有降,敗者將會直接從原段位中降級至低段位棋手的段位,這是一種賭博式的棋局。

不過,越階戰已經在一百多年前便逐漸銷聲匿跡了。

理由也很簡單,這種棋局是處於不公平的對賭條件進行的,如果低段位的棋手失敗了,則不會有着任何損失。

所以,越階戰在百年前,通常是低段位棋手賭上整個職業生涯乃至身家性命的棋局。

一旦失敗,低段位棋手必須永久退出棋壇,更有甚者會將性命押上,以換取高段位棋手的應邀。

畢竟在當時,棋手的社會地位正處於鼎盛時期,不少失意而不得棋社重用的棋手,都會選擇用這種方法來改命。

越階戰最著名的一次,就是兩百年前,綾小路龍寺因為得不到棋社重用而被雪藏。

一怒之下賭上性命及家族余財,以四段棋手的身份,在風月庭上,斬下當時作為國手的九段棋手菅原司月,被後人封為「棋龍」,同時一舉奠定了棋壇綾小路家的棋壇地位。

並在此後將棋壇三家鼎立的局面轉為棋壇四大家的棋壇格局,菅原家也就此徹底從棋壇中隕落,從此專心於從商之路。

但隨着時代發展,這種野蠻的棋局不再被棋手們接受。

綾小路龍寺那段「風月庭前棋龍顯聖」的佳話也成了棋史絕唱。

菅原武之知道自己祖上就是這樣被斬落的,而源竹羽作為源家當前唯一的九段女棋手,居然會接受越階戰的邀約。

這要是失敗,她將會直接跌落至一段棋手,而源家的名譽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那麼,接下來才是今天讓我過來的真正目的吧。」京極哲也沒有在意齋藤拓也的不滿,接着說道。

「是的,不知死騎先生能否與我下一番棋。」

源竹羽那不見表情的臉上終於顯露出幾分情緒。

「下或是不下,我覺得待會就能有結果了。」京極哲也輕輕地笑了笑。

「你們下十番棋的事情,棋研院是不會同意的,源先生也肯定不會同意。」齋藤拓也不顧兩人的交談,也忘了讓京極哲也過來的真正目的。

「三個月後的事情,還請齋藤先生不必多慮。」源竹羽像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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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戀愛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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