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日本棋運(二合一)

008 日本棋運(二合一)

「真的沒有談一談的機會嗎?」

古色典雅的茶室里,菅原武之跪坐在木桌前,面對眼前人那誠懇而真切地發問,他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也許是為追溯幾百年前的古典氛圍,這間茶室里沒有任何電氣設備,茶室左側的推拉門此時正敞開着,藉以些許月色照明。

茶室牆壁周圍掛着燈籠似的燭燈,透過薄如蟬翼的覆紙,映出點點火色焰影。

「真的很抱歉,這件事並不是我能做主的。」菅原武之雙手橫握住大腿,朝着桌對面的人鞠躬致歉。

或許為了表現歉意之深,他的頭幾乎就要撞在桌沿上了。

菅原武之再怎麼說,也是菅原家的次子,雖然不像長子菅原文和那般開始能夠逐漸接管家族事業,但得益於家族背景之雄厚,他在日本的社會地位也絕對不低。

能讓他擺出這般謙卑姿態的人,整個日本也找不出多少個。

而齋藤拓也作為日本陰陽棋研究院的現任院長,倒正是這其中為數不多的一位。

「那能不能麻煩你,暫時先把棋研院的意向轉告給他,看看有沒有商談的餘地。」齋藤拓也說話時,那發白的鬍鬚也隨之抖動起來。

齋藤拓也今年已經五十七歲,曾經也是日本的名譽段棋手。

不過他在兩年已經正式退役,正式成為日本陰陽棋研究院的院長,負責陰陽棋相關的研究工作以及陰陽棋新生棋手的培養。

在他任職的這兩年來,陰陽棋新生代棋手可謂如海潮般不斷湧出,這幾年的新生棋手數量是增高速上升趨勢的。

這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齋藤拓也怎麼都想不明白,在一年六百多位新晉職業棋手的欣欣向榮的時代,能夠成功從一段晉級到二段的棋手卻不到10%。

甚至這兩年共計一千兩百位一段棋手裏,目前最高段位的棋手也僅僅爬到了五段。

日本新生代棋手遇到了多而不精的困境。

這叫齋藤拓也如何不頭疼,他費盡心思地想要挖掘有潛力的新生棋手,同時不斷加強各個棋社對新生棋手培養的教育工作。

不過就在昨天晚上,齋藤拓也的朋友給他帶來了個好消息。

地下棋台出現了一個可以說是驚世駭俗的新棋手。

在龍炎棋台隻身同時對位八名棋手,十五分鐘佔盡全局上風,二十六分鐘八人全斬。

並且經過多方核實,那天晚上的比賽並沒有作假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那名棋手是真的在正面同時擊敗了八名對手,而且是以全程保持絕對壓制的姿態奪得勝利。

這叫齋藤拓也如何不高興,他當即派人找到那個棋手的經紀人,立馬在第二天就以棋研院院長的身份,親自約見了對方——也就是菅原武之。

可商談之下,齋藤拓也原本喜悅的臉色也逐漸變得沮喪起來。….

那位叫做死騎的地下棋手,堅決拒絕與棋研院的人員往來,並且稱絕不會參加職業聯賽。

「這……我只能儘力而為,可結果如何,終究還得是看他的想法。」

菅原武之無奈地嘆了口氣,京極哲也是他的偶像棋手,對於他的想法,菅原武之是無論如何也不想違背的。

好不容易能夠重新看到自己喜歡的棋手再次站在棋台上執棋而戰,如果因為自己的過失而導致他又一次放棄下棋,菅原武之可不想發生這種追悔莫及的事情。

「而且我得先跟您說清楚,他本人的態度是很堅決的,所以就算我去說了,最終結果也大概率是失敗的。」

為了防止齋藤拓也抱有太大的希望,菅原武之不由得補充了一句,好降低他的心理期待。

「就沒有什麼辦法提高成功的概率嗎?」齋藤拓也還是不想放棄有着如此才能之人。

那可是一對八的對局啊,能在那種情況下打出穩定壓制的棋手,如今全日本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

而且根據那些敗北棋手和觀眾們的猜測,從對方的手指和身材可以粗略判斷,那位叫做死騎的棋手一定年紀不大。

求賢若渴的齋藤拓也怎能放過這種機會,要知道日本上一次出現這種足以驚艷世間的棋手,還是三年前的京極哲也。

當時的齋藤拓也正值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年,他本來是打算等到京極哲也晉級名譽段選手之後,自己再同步退役,以此完成歷史的交接。

可沒想到那小子在晉級賽上亂下一通,打出了歷史級別的最差戰績。

這件事情在當時轟動極大,無論是誰都對京極哲也的行為極為厭惡,甚至有不少人叫囂著要讓他永遠不得踏入棋壇。

這讓齋藤拓也不得不在棋壇里多打了一年,畢竟新生的天才棋手剛剛鬧出這種醜事,自己作為名譽段棋手又立刻宣佈退役。

誰知道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媒體記者會怎麼揣測棋壇,反正不看好日本棋壇未來、對日本棋壇已經徹底失望之類的帽子肯定是會扣在自己頭上。

而這位死騎的棋力,甚至可以說是在當年的京極哲也之上,如果他加入職業聯賽,勢必會吸引更多有天賦的新生代棋手。

並且有着這種級別的棋手作為榜樣,其他棋手也會更努力地鑽研棋技。

所以齋藤拓也無論如何也想要讓他加入職業聯賽,成為一名正規的職業棋手。

而菅原武之卻始終一言不發,他彆扭地喝下茶水,只是沉悶地搖搖頭:

「可能性真的不大,不管做什麼也提高不了成功率。」

「那,如果說他能參加職業聯賽,我們會請源相英先生作為他的親授導師呢。」

實際上,齋藤拓也並沒有一定能請得動源相英的把握,他只是搬出這位源氏昔日的光榮,希望能夠打動對方。….

畢竟源相英可是近時代的最強棋手,如果不是後期棋力有所下降,被綾小路隼人後來追上,源相英也是極有可能成為第三位封聖的棋手。

「沒用的。」菅原武之還是擺擺手。

他在想,要是齋藤拓也知道自己搬出的源相英,正是對方當年的親授導師,該是何種心態。

「他在地下棋台打比賽,不就是為了錢嗎,你跟他說,錢的事情是最好商量的,我們給的肯定不會比地下棋台的金主少。」

齋藤拓也又一次搬出金錢來作為條件。

不過這一次,他倒真是有底氣說自己給得肯定比地下棋台多。

畢竟棋研院的背後,可是日本陰陽棋商業協會。

「齋藤先生,您的意思我一定會向他傳達,但是,還請不要對這件事抱有太大希望。」

「是嗎……」

齋藤拓也見到菅原武之始終都保持着這幅態度,也開始明白對方也許真的不想站在職業聯賽上征戰。

他舉起茶杯,扭頭看向一側敞開的門外。

月色冷清,秋風瑟瑟,茶室外的庭院裏,不時傳來落葉劃過的聲音,萬籟俱寂。

「難道說,日本的棋運,真的要就此衰落了?」

飲下苦澀的冷茶,齋藤拓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想當年,京極哲也以不死的黑騎這一名號出道,成為舉國矚目的天才棋手,再加上他那姣好的面貌,引得無數年輕人起陰陽棋的職業聯賽。

本在走下坡路的職業聯賽重新煥發新機,一度在京極哲也參加名譽段晉級賽時達到巔峰。

那場晉級賽聲勢浩蕩,在棋研院的推波助瀾下,舉辦了無數賽前的採訪、預測等活動,將其度拉到最高。

那段時間裏,全日本都在談論著京極哲也將會以何種姿態成為最年輕的名譽段棋手,就連地鐵上都貼滿了那場晉級賽的宣傳海報。

可本該一路高升的日本棋壇,全被京極哲也的糟糕表現給打破了。

外界對他、對京極家、對棋研院、乃至對整個日本棋壇的聲討至今還未消停。

那些狂熱的觀眾們並不是陰陽棋的粉絲,而是京極哲也的個人粉絲,他們中有部分人認為京極家和棋研院長期對京極哲也進行壓迫,強迫他每次比賽都必須贏下。

還有人說京極哲也這個天才棋手是日本棋壇捧起來的,目的就是吸引年輕人陰陽棋的職業聯賽。

不了解棋壇的人在媒體的炒作下,會認為那場晉級賽的失敗是京極哲也對壓迫做出的反抗,而了解的人則認為京極哲也的行為無疑是毀了日本棋壇。

自那以後,儘管憑藉高升的度不斷有新鮮血液加入棋壇,可日本的新生代棋手卻一直面臨着難出高手的問題。

這三年來,日本棋運無疑是在走下坡路的。

「總之,我會儘力去說服他的。」菅原武之見到齋藤拓也這幅落寞的模樣,不禁說道。….

其實他本人也希望看到京極哲也再次重歸棋壇、洗刷恥辱的。

不過這是他的私心,在面對京極哲也本人的意見時,他不會對私心有所偏袒。

「那就拜託你了,菅原先生。」

齋藤拓也說這話時,似乎是把日本棋運賭在了菅原武之的身上。

而菅原武之也感覺到了這份意味,只得連連點頭,隨後自顧自地喝起悶茶。

等送走菅原武之,齋藤拓也獨自坐在茶桌邊上,他給自己倒了茶后,又重新取來新的茶杯,斟滿茶,緩緩推到對桌。

秋風吹了進來,將漂浮在空氣中的茶香吹得四溢。

齋藤拓也坐在竹席上一言不發,像是在等著人。

不知多久過後,走廊外傳來輪子碾過木板的聲音,還有幾道穩重的腳步聲。

齋藤拓也這才轉回身子,茶室另一側的木門被拉開。

白櫻般的身姿即刻映入眼帘,輪椅上的扶手擦得發亮,在燭燈下泛起閃耀的色澤。

「源小姐。」

齋藤拓也面帶微笑地看着來者,即刻便站起身來走到源竹羽身邊,正準備從西裝革履的保鏢手上接過輪椅的推把。

「不必了。」比雪色更要皎潔的手腕輕輕舉起,謝絕着他的好意。

保鏢望着齋藤拓也,略帶歉意地鞠躬,接着把源竹羽推進茶室里,在齋藤拓也的對桌停下。

接着,齋藤拓也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到保鏢離開,把木門重新拉上以後,他才意識到這木桌似乎不夠高。

他已經讓茶室安排了最高的茶桌,可源竹羽坐在輪椅上,這茶桌的高度還是有些低了。

「我來時已經喝過茶了,多謝齋藤先生。」

源竹羽白眉之下的眸子窺見了他的想法,當即開口說道。

「今晚談棋,茶不重要。」說罷,齋藤拓也把自己桌前的茶杯移到一邊。

「那就請齋藤先生有話直說吧。」源竹羽眨了眨眼,平靜地說道。

「深知源小姐平時對棋局有所鑽研,我最近也是得到了一份錄像,想請源小姐幫忙看看。」

說着,齋藤拓也從旁邊放着的包里取出平板,隨後遞到源竹羽手上。

「只是這份錄像不允許公開,只能請源小姐到這邊親自來看,看完以後,我也不能讓源小姐帶走錄像,還請理解。」

「明白了。」源竹羽接過平板,有些好奇這份錄像為什麼如此保密。

「在看錄像前,我得先告訴源小姐,這棋局有一項特殊規矩,那就是有棋子離場時,雙方交換執棋方,其餘規則都與正統聯賽一致。」

「也就是說,走棋方不改變嗎?」

「是的。」

「原來如此。」源竹羽聽着從未耳聞的規矩,不禁來了幾分興緻。

她並不知道地下棋台這類存在,在她的印象里,根據源相英的說法,一切與正統聯賽規則不一致的棋局,都是亂棋,沒有學習的價值。….

所以她也從未接觸過這些亂棋。

「不僅如此,這份錄像一共有八場對局,但都是出自同一場比賽。」

「什麼意思?」源竹羽抬起眸子問道。

「也就是說,這是一場以一敵八的對局錄像,至於哪一方是一,那一方是八,我想源小姐看了錄像以後,自然會明白。」

「我知道了。」源竹羽倒也沒有多問,只是對這錄像更好奇了起來。

隨後,齋藤拓也便退出了房間,留源竹羽一人在裏面復盤。

他讓源竹羽來看這份錄像,是有些事情想讓她確定。

從這份獨家流出的錄像中,齋藤拓也似乎看到了某種熟悉的棋路。

在復盤的時候,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叫做死騎的棋手,棋風之中,有着京極哲也當年的韻味。

可他這兩年忙於棋研院的工作,都沒什麼時間鑽研陰陽棋。

棋技已經大幅度下降了,對於棋路的研究也變得生疏起來。

而源竹羽作為歷史上第一年輕的九段女棋手,棋力自然不必多言。

但更重要的是,源竹羽是全日本唯一一位能打出京極哲也當年棋風的棋手。

換而言之,源竹羽絕對是全世界最了解京極哲也棋路的人。

儘管齋藤拓也自己也認為他的猜想很離奇,可為了日本棋運的未來,他也忍不住想要去驗證一番。

死騎。

不死的黑騎。

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而這一切,都得交由源竹羽來定奪。

秋風再次鑽進茶室里,燭光掠過源竹羽那比月色還要皎潔的臉,像落起剪影似的。

「是你嗎……」

櫻唇輕啟,細微的聲音夾在秋風裏,消匿於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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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戀愛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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