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幸福,今年三十二,正兒八經大學本科畢業,按高考那時候來說的話,應該還能算的上一名高材生吧!大學,本科,大概,應該?

有時候我自己都很忍不住發笑,辛辛苦苦讀了那麼多年書,雖說不說懸樑刺股,但也好歹夠得上十年寒窗,怎麼就平白無故活成今天這個樣子?不是說好只要好好讀書才能有好的生活嗎?不是說好高考是人生重要的分水嶺了嗎?可你瞧瞧如今,黃衣戰袍加身,頭上頂着一副鐵盔,高能電瓶加持,遊走人間大街小巷。想這人間的煙火氣,算是徹徹底底的沾了個遍。大概你已經猜到,我就是一名騎手,也許我們還見過面,只是大概你不會有什麼印象。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為什麼讀了那麼多年書不好好去上班,找份工作應該不難,正兒八經的朝九晚五,體體面面。就嫌工資低嗎?還是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

這話已經不知聽了幾百遍了,跟耍花槍似的,坐在台下看台上的,永遠不腰疼。你覺得我不想嗎?騎手比白領苦多了,委屈什麼的更是家常便飯,自是寡淡了,包括眼光之類的,一句話:就那樣吧!不過有句話倒是說對了,工資低。

或許你說慢慢來,好好工作幾年就漲了。可是,幾年?那現在怎麼辦?眼前每個月房租,小孩的學費,家裏的吃喝拉撒,一天都等不了,等不起。還要攢點錢以後買房吧?就算我這輩子就這樣了,苟延殘喘,沒有詩和遠方,也不能讓我兒子再這麼活受罪了吧?那你還是殺了我吧,活受罪的事,一個人就夠。

陽光,大海,被輕風吹過的草地,還有那個穿着白色連衣裙背影的女孩。這些,就留給以前吧。而我只剩遠方和苟且,還有看不到希翼的明天。

再笑一遍,我的名字,叫張幸福。

「幸福,你長大后想當什麼啊?」

「你說呢?」

「警察?」

「可我怕小偷。」

「消防員?」

「可我怕火。」

「那....當一名飛行員?」

「可我怕高。」

「那....算了吧。」

嗯,幸福就行!

幸福!

我很喜歡一部電影,威爾史密斯演的,《當幸福來敲門》。如果你沒看過的話,建議去看一遍,反正我已經看了不下五遍了,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抱着他兒子住在地鐵站的公用衛生間一晚,他告訴他兒子,他們是在山洞探險,被反鎖的門外,敲門的是隨時入侵的怪獸。他的眼淚一聲不響的流下來,我的眼淚也跟着流下來。當然,這隻能趁我老婆不在時才敢這樣,她向來不看這種類型的電影,對她來說,總歸太寡淡了些,像我們現在的婚姻。只有憧憬,才有感同身受的悲傷。

她憧憬的是有。不用計較財米油鹽,不用掂量著這個月的房租,不用愁著年齡再大一點,房子也變大一點了沒有,不用愁著孩子如果學習差了點,以後也跟我們一樣沒有。不用對生活節制,能出去旅遊,拍照,想吃那些海鮮龍蝦,想買一套蘭蔻時候不用等著雙十一,想擁有不用多慮就能匹敵生活的開銷。想有那麼一個老公,不是我這個模樣。

原本,她以為我是一匹黑馬,可以帶她打破這些,擁有我們的愛情,未來是詩和遠方,看盡人間滄海桑田變化,攜手依舊的浪漫。正如當初我們相愛的時候,緊張的跳動,羞澀的臉紅,路燈下斜映的細雨,輕吻無痕的相擁。她原本也認為只要和我在一起,以後,就是兩個人理所當然的繼續,一點點擁有,一步步更好。

我不知道到了今天她還會不會這麼覺得,還對我有沒有那樣的期望,或許放棄了,或許只是妥協。畢竟在年輪之下,她臉上的皮膚開始褪去白皙,身材也沒之前那般窈窕,但對她來說,時間真正可怕的不僅是失去了年輕的容顏,而是失去了年輕時所擁有的的選擇。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她大概會做一個更為理智的選擇。

時間,名為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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