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就是太不端方......
「嬸娘，救人如救火，您趕緊去找靈兒吧，我保證哪裏都不會去，一直等着你們平安回來。山根叔若回來，我會跟他說明情況，好讓他儘快通知師父，也幫着找靈兒妹妹。」
「我們家雲兒真好，你照顧好自己，只要找到靈兒，我們儘快回來。」
「嬸娘快去吧，萬事小心。」
雲華宮。
「娘娘寬心，再怎麼樣，皇上還不是把遣唐使進貢的、天下最珍貴的凝蕊香都賞給您了？」容春一邊梳着鄭雲荷的秀髮，一邊揀好聽的話勸慰著。
寒煙端著菱花鏡站在鄭雲荷身後，也道：「聽說皇上壓根沒召見她呢，連賞賜都沒給她，也許萬壽宴上，皇上只是一時興起，過後早將她忘了。」
鄭雲荷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雖然失去了少女的純情，因久居高位，養成的雍容華彩，絕非尋常人可比。
她沒有接兩個宮女的話，男人的心事，她比誰都懂，更何況是自己的枕邊人。她對着光亮的銅鏡左右照了照，心中長嘆，梳來梳去，也變不出什麼新花樣，遂有些懨懨地，吩咐道：「把凝蕊香點上吧。」
玉芙宮可沒有點凝蕊香的福氣。
不過，當她在萬壽宴上，見到顧錦玉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轉機來了。
閻溪茹靜靜聽着蓮姑姑的彙報，面上毫無慍色，讓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下去吧。」良久，閻溪茹紅唇微啟，蓮姑姑只好咽下滿腹疑竇，默默退下了。
在眾人眼裏，若是收了她的賞賜，就算默認了她的拉攏。
抿了口茶，閻溪茹心中暗嘆，此女雖來自民間，卻是個有主意的。宮中從來都不缺漂亮的女子，能有足夠的智慧在這深宮之中立足，才是不易。
周懷遞了一杯香茗。中文網
紫色的帷帳里，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穩穩地接住。
「主子身體可有不適？」周懷把見底的細瓷杯輕放在黃花梨案几上。
「端方這廝，太過胡鬧，昨夜在萬壽宴上自己喝個大醉，今日午後，還非要拉着我又喝了一場。唉，真拗不過他。」那箏鳴玉碎的聲音透著些許疲倦。
「他就是因為太不端方，他們家老王爺才給他起個表字叫「端方「。」周懷見謝文韜心情不錯，也敢開個玩笑了。
「他既要恭喜我得皇上賜婚，又非要我恭喜他得皇上賜官。要由着他鬧，只怕這會兒還賴在咱們府上不走呢。」
「主子說得是，這不，咱們的新任朝議郎又給您下帖，今夜戌時，在南曲顏仙子那裏宴請朝中權貴，他還特意著人囑咐您務必赴宴。」
「這小子，一個六品的文散官有什麼可嘚瑟的？還遍請百官?太招搖了。叫人給他傳話說我沒空。成瑜現在怎麼樣了？」
「宋公子今日午時還用了半碗粳米粥，路公子照看得很周到，主子儘管放心。」
「萬年縣有沒有什麼消息？」
「縣尉和司馬參軍都去了現場，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從宋氏墓地到大覺寺，以及我們回來的那條路，都處理乾淨了。」
「出去跟丫頭們說，晚膳不用傳了，我再歇會兒，記得替我跟義父問安。」
「主子還是去一趟吧，據說顏令書的詩文在胭脂堆里那是一絕。再說，您要不去，那位小爺又要來府上鬧您。李郎君向來自比散財童子，他的席不去白不去。」
平康坊南曲里，今夜華燈溢彩，觥籌交錯。
李稹今夜是下了血本了，發帖子發到手軟，京都官員即便看在懷東王的份兒上，也不會拂了他的面子。
南曲巷子裏，擠滿了香車寶馬。唱名的一聲聲高喊著：「禮部員外郎馮使君到——監察御史魯使君到——」
樓上熏香四溢，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滿席各色菜肴，川流不息。
隔着屏風，描紅畫綠、頭簪海棠的假母高唱：「有請顏仙子——」
「銀缸斜背解鳴璫，小語低聲賀玉郎。從此不知蘭麝貴，夜來新惹桂枝香。」鶯啼燕囀的嬌聲傳來。
廳上一片喝彩。
「今借裴狀元美詩，以賀李郎君高升，還望諸君莫要嫌棄。」屏風上映出顏令書高貴嫻雅的身姿。
外面寒風凜冽，大雪將消未消。
廳內佳人登場，帶來滿室春風。
眾人的熱情似乎被她的開場詩點燃，座中官員多是進士出身，賦詩填詞自不在話下，且眾所周知，這位顏都（du）知不愛金銀愛詩文，常與文人詩唱酬和，妝奩里盛的不是各色珍寶，而是詩箋字畫。論容貌，在青樓女子中，之所以脫穎而出，十五歲就榮任「都知」，全在於她的才識和靈慧，她所在的挹翠樓鴇母，真真把她視作金字招牌。
席上酒興正酣，曲水流觴，挹翠樓的歌姬們各自使出渾身解數，以求賓主盡歡。
李稹從昨夜萬壽宴開始大醉，從宮裏出來，又纏着謝文韜喝了一場。
今兒一大早，他府上送賀禮的人就絡繹不絕，少不得又開宴擺席，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也不記得說了多少話，見了多少人。
今夜酒宴剛開席，美酒與美人晃得他有點眼暈，此刻見眾人都盯着場上的綠腰舞看得入迷，他趕緊借故偷跑出來更衣。
冷風拂動，幾片梅瓣飄在衣襟，他拈起一片放在唇邊嗅一嗅，一口氣又吹出好遠。
此刻酒已醒了大半，他順着抄手游廊拐進一排低矮的房舍，謝文韜還沒到，他等得有些心急，他想出去瞧瞧，又不方便走正門，只得繞到偏門。
偏門一般都是后廚拉菜的、浣衣的、倒夜香的——做粗使活計的下人們走的地方。
有回一個叫楚楚的姑娘，死活要求他贖身，他實在不堪其擾，為脫身，在這偏門走過一遭。
他走到門口發現實在不巧，那門竟是上了鎖的。
拿腳踹了一下，門扇紋絲不動。
他只得往回走，邊走邊嘟囔：哪家的冤大頭，白扔了許多銀子給你們，買的這鬼門扇竟也這般結實。
他竟是忘了，他自己一年到頭泡在這歡場里，一晚上撒下的金銀，也抵得上多少普通人家一年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