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竹影

第180章 竹影

林聽蟬謙虛了一下:「『挺有心得』還談不上,醫毒雙修而已。」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塗睢睢臉上的表情都要裂開了。

如今的茯神谷醫道沒落、毒道不興,在這種情況下還致力於醫毒雙修的人,那不就——

她頂着一張神色複雜的臉,問林聽蟬:「你不會就是空青真人吧?」

林聽蟬但笑不語。

也不需要他語,塗睢睢已經確認了。

空青真人能號稱「醫毒雙絕」,自然是哪種功法都不差,林聽蟬的醫術能在三教九流混雜的安堂廣為傳唱廣受尊崇,甚至夢休驚都要去他那求葯,足見其醫術精妙。至於毒術,雖然沒見他用過,但能對毒理精通至此,想來也不會虛。

既然如此,塗睢睢那一聲「師父」確實沒叫錯人,他也確實當得起。

但是塗睢睢內心仍舊無比崩潰,憋了一肚子髒話想講又不敢,小心翼翼中帶了點警惕、帶了點心虛的問:「那您……除了聽說我在外面瞎說你是我師父,沒聽說別的吧?」

林聽蟬摸著下巴想了想:「比如我是個美女?比如我和夢休驚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塗睢睢差點當場給他跪下,只恨不得抬手左右開弓扇自己幾十個嘴巴。

叫你長了張嘴就知道瞎叭叭!

當初藉著空青真人名號行事的時候,哪想到會有朝一日遇到如今這種局面,編瞎話就算了,還編八卦,最可怕的是八卦已經舞到了正主面前。

塗睢睢腿腳都發軟,但凡她現在現在是站在這兒而不是坐着,恐怕真的要跪下求原諒了。

她哆哆嗦嗦的問:「那您打算怎麼出氣?」

說的是「怎麼出氣」,話里話外的表情動作無一不像是在說「饒我狗命」。

林聽蟬居然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

他想得越久,塗睢睢就越慌,特別是想到傳聞中空青真人脾氣古怪嗜好抓人試毒就更慌了。

別的手段她還勉強可以接受,但是試毒可不行,這聽起來就不是人能接受的範疇,毒了治治了毒,每天在生死一線上徘徊掙扎,還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她甚至都不敢跑,誰知道兩個人坐一起說這麼半天的話,林聽蟬有沒有給她下毒?

看到塗睢睢額角見汗,林聽蟬笑了一聲,不打算再繼續嚇唬她。

他遞給小狐狸一張帕子擦汗:「我還是那句話,跟你一個孩子沒什麼好計較的,不過是幾句流言而已,我還不至於放在心上。」

說着他又高興了幾分,眉目間神采飛揚:「這種論調想來還挺能給夢休驚填晦氣,也算是無形中幫了我的大忙。」

塗睢睢:「你們兩個關係這麼差?」

「也不算差。」林聽蟬搖搖頭,「我們之間關係很複雜,難以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不過你能給他添堵,我心裏只會高興。」

他又道:「況且我被經脈碎裂之事困擾日久,承蒙你相助才日漸恢復,這份恩情我一直記在心裏,便是看在這份上也不會與你為難。」

塗睢睢不由得猜測:「你的經脈不會是夢休驚弄壞的吧?」

林聽蟬頓了頓:「這麼說倒也不差,總歸是和他脫不開干係。」

見他確實沒有要算賬的意思,塗睢睢鬆了口氣,又細細打量了林聽蟬一番:「看來傳言多有不實之處。我和你幾次三番見面都沒懷疑你是空青真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結於那些傳言對你的惡評。你和那些說法其實一點都不像,遠沒有他們說的那麼不堪。」

林聽蟬摸出一壺酒並兩隻杯子,給塗睢睢也倒了一杯,輕輕碰杯后一飲而盡,望着遠方坦然一笑:「向少有人會將自己最惡劣的那一面直示人前,你對我印象不錯,不過是了解的不夠深罷了,倘若真見到我殺人如麻的樣子,自然是躲還來不及。」

塗睢睢跟着滿飲此杯,這酒又香又烈,辣的她眼眶一紅,還偷偷哈著氣琢磨該如何推辭下一杯,林聽蟬卻沒有再給她倒了。

林聽蟬自斟自飲,不見半點不適,一看便知他是個五斗先生,這會兒表現出來的樣子倒真和平日裏風吹就倒的孱弱模樣大相徑庭。

殺人如麻?

看人確實不能只看錶象。就如林聽蟬表面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手無縛雞之力,但他精通毒術,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說不定在經脈碎裂之前,他也是以一當百的大能,只不過如今功法受限,不得不躲躲藏藏。

塗睢睢卻突然想到了別處。

她覺得林聽蟬這番話很有道理,即便是天生壞種,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也會偽裝一番,心機深沉的更能裝得極其無辜。但夢休驚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僅壞,還要壞的人盡皆知,反倒是將好的那一面藏得很深。

比如那些不合時宜的心軟、言出必行的誠信、對後輩不易察覺的維護……

若不是和夢休驚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塗睢睢也根本察覺不到他的這些藏在凶名下的溫軟良善。

而連她都能看出來的東西,和夢休驚相處更久、對他更了解的師長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正因為看得很清楚明白,所以他們明明嘴上傳著夢休驚的可怕,並表現得很是忌憚,但一旦到了謀求利益討要好處的時候,還是會纏着夢休驚滿足他們的要求。

尤其是這段時間她一直和八天驕朝夕相處,和他們的師父也混熟了,看到了更多她以前根本接觸不到的一面,漸漸明白很多時候師長們都是在假裝怕他。

真怕的話,怎麼會在夢休驚懶得畫符時還不依不饒的逼他?

真怕的話,秦長老還總是找茬和他吵嘴打架?

真怕的話,許錢還會和他開玩笑、譚長老還會托他幫忙尋葯,並叮囑他注意身體?

這感覺太奇怪了,就好像師長們聯合起來……在哄小孩玩。

沒錯,就像是在哄小孩,還是哄一個中二期的小孩。

你不是想讓我們怕嗎,那好,我們就怕給你看,滿足一下你的虛榮心。

但這就是事情的不合理所在。夢休驚絕對已經過了中二期,師長們和他的關係也並沒有塗睢睢美化后的這麼親昵,說至交好友沒到這種程度,說相互利用卻也不像。

會出現這種場面,只能說不管是夢休驚還是其他師長,其實都另有所圖。

塗睢睢想不通他們到底圖的是什麼。

但以後總有機會知道。

她在這邊想的出神,林聽蟬並未打擾,只懶懶散散的倚在屋脊上,遙望天際卷積浮動的濃雲。

他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盞提燈。

不是先前那盞頗有些年歲的風燈,而是一盞光潔如新的、重瓣層層分明的琉璃蓮燈,燈內不見明火,只在蓮心裏嵌著一塊月影石。

燈如月影,清輝如霜。

他棄杯直飲壺中酒,不聲不響的沉寂在滿地月色里,膚色和白衫都像是化進雪中,恍似只剩衣衫上一桿青竹,隨着他飲酒的動作倏爾起褶倏爾平復,恰如月下印在雪地中的竹影正隨風輕晃。

蓮燈映君懷中雪,酒色酤來竹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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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全修真界都盼着我能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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