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長夜將至

最終毒修小隊喪權辱國，被迫將所有人芥子囊里的物資湊了湊，勉強先還了欠款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塗睢睢大發慈悲，讓他們簽了張欠條等日後出了流歸原再還，以免他們把所有東西都用來還賬導致活活餓死在流歸原。

有點良心，但不多。m.

看着毒修小隊在商陸帶領下頭也不回飛速逃竄的背影，甘松有些擔心的道：「咱們把他們逼這麼狠，他們會不會心生怨懟啊？」

「恨是早就恨上了，根本不差這一兩件事。」塗睢睢掂了掂滿滿當當的芥子囊得意一笑，「最喜歡這種沒腦子沒實力還偏來找茬的人了，我巴不得他們天天來送分。」

凌霜別動隊笑得開懷，場外的氣氛卻暗流涌動。

看到兩個小隊遭遇戰的毒修長老們面色氣的陣紅陣白，衝到譚長老身邊就要動手：「好你個譚青葉！你就是這麼教徒弟的？！」

那一拳眼看要落到譚長老臉上，冷不防被一隻枯瘦的手握住了。

那隻手蘊含着遒勁的力道，攥的毒修長老骨骼生痛，偏生他的拳頭又進不得退不得，只能僵在當場。他連氣帶恨，沖攔住他的那人怒道：「敢問洪掌門這是何意？」

飲血堂掌門哈哈一笑，仰頭飲下半壺酒才不緊不慢的道：「哎呀哎呀，你們這是做什麼，何故欺負我們飲血堂的座上賓？」

毒修長老們齊齊一愣：譚青葉何時跟飲血堂扯上了關係？

許錢低眉順眼的站在飲血堂掌門身邊解答道：「自譚道友抵達燕雲北域以來，飲血堂上下多受譚道友照顧，譚道友更是一出手就治好了困擾在下多年的暗傷。飲血堂感激不盡，特奉譚道友為座上賓，令門下弟子視其為我宗長老同等敬奉。」

說完，她抬眼在毒修長老們身上掃了一圈，亮出手中雙刀：「刀劍無眼，還望諸位給飲血堂幾分薄面。」

毒修長老們面色氣的咬牙切齒，但一時間真有些不敢妄動。

更令他們感到棘手的是，其他各仙宗、各大小宗門竟也紛紛站出來維護譚長老，一時間故意找茬的毒修長老們竟成了眾矢之的。

茯神谷掌門面色不虞，硬邦邦的道：「終歸是我茯神谷家事，還望各位不要橫加干涉。」

飲血堂掌門撩起擋住雙眼的亂糟糟劉海，沖茯神谷掌門囂張笑道：「我就干涉，怎麼着？不服打我啊。」

「你！」茯神谷掌門含恨咬牙，一個殺手，讓一個毒修和他打架像什麼話，這難道不是明擺着欺負人？！

宋浣羽含笑望了飲血堂掌門一眼，又轉向茯神谷掌門溫言相勸：「何必如此大動干戈？終歸同出一門，譚長老德高望重，對茯神谷而言亦是好事，不是嗎？」

好事？

茯神谷掌門環顧四周，驟然想到了什麼，微微有些色變。

他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主修《岐黃天書》那一脈繁盛時，茯神谷在四域備受尊崇，而自從師兄及他門下弟子折損、由他接任掌門后，茯神谷如曇花一現般迅速衰敗，不管他怎麼努力都再也不復當年的輝煌。

起初他懷疑是自己上位的手段不甚光明，不足以服眾，使用雷霆手段收束茯神谷后，又主動向青雲觀示好，勉強保住了茯神谷不被擠出八大仙宗，但卻仍然備受詬病。

是他不夠努力嗎？

不，事到如今他才忽然明白，《岐黃天書》乃是茯神谷立身之本，精通此道的醫修在治病救人時積累下來的人脈堪稱恐怖，並不是操縱毒物以謀害性命的毒修可以比擬的。

可笑的是，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居然用了三百年的時間才想通。

若說他是身在局中看不明白，可難道心思詭譎難測、一手將他推上掌門之位的夢休驚——也看不明白嗎？

茯神谷掌門惶然望向夢休驚，迫切想要透過那張面具，看清他在整個佈局中到底處於什麼身份。

然而，夢休驚原先所坐的位置上空無一人。

茯神谷掌門愣住了。

……明明夢休驚查探完封原大陣后便已經回來了，又是在何時再度不告而別的？

·

天應該是已經黑了，但頭頂濃雲密佈，風雪欲來，便襯的天光混沌，難辨時辰。

流歸原里常年風雪連綿，昨夜繁星綴空，已經是難得的晴天，而今夜因天氣原因不好判斷日落的時間，但眾修還是隱約感覺到約摸比昨日提早了半個時辰。

塗睢睢算了算日子，臉色有些難看：「糟糕，眼下已經入秋，流歸原恐怕要迎來極夜了。」

極夜一旦降臨，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將不見天日，隨之而來的不僅有魑魅的加倍活躍，還將帶來難以承受的極低溫度和暴風，夜行妖獸也將不再受限，這對所有人族修士而言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他們連傳送出流歸原都成了奢望，甚至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還有極夜這個現象的存在。

在這種情況下，四處活動清繳魑魅根本不現實，最應該做的反而是找到一處合適的據點苟到傳送陣重開。

塗睢睢的原身好歹是在流歸原里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基本的生活常識還在，因此還不至於驚慌失措，只帶領小隊成員連夜趕往最近的妖穴。

那是妖族在流歸原里留下的居住遺址，雖然物資短缺，但好歹算是一個合適的容身之所。

風雪是在行至半途時降臨的。

罡風如刀，颳得人皮肉生痛，置身其中讓人產生了一種正在被凌遲的錯覺。

遮天蔽月的暴雪令凌霜別動隊視野受阻，為了避免走散，每個人都將袁六猴的纏身綁在腰間，連成一線往前走。

風雪將他們吹成了九個雪人。

燭九焰走在最前面，腳下的積雪已經沒到大腿，又有罡風撲面，簡直舉步維艱。

他那麼高的個子走着都費勁，後面的人就更困難了，只能按照燭九焰蹚出來雪痕往前走，根本不敢偏移分毫，生怕一個不留神就陷進雪窩裏，還得勞大家合力拽出來。

就在這時，燭九焰忽然猛地踉蹌兩步，一頭扎進了雪窩裏，由於被纏身串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整個小隊都跟着東倒西歪。

「阿焰！」婁雲閣走在最後，受到的影響最小，勉強還能站穩，踉蹌著趟到前面來查看眾人狀況：「怎麼回事，可是遭到了魑魅襲擊？」

「沒有。」燭九焰艱難的從雪窩裏爬出來，呸呸的吐出嘴裏雪沫：「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絆了我一跤。」

此時袁六猴已經用雙刀把絆過他的那個東西挖出來一截：「這是——一塊石碑？上面有字。」

眾人連忙圍過去看。

那石碑體積不小，重量自然也很可觀，但已經被積年的風雪吹歪了，斜著埋在雪裏，字跡被冰雪覆蓋的模糊不清，袁六猴用刀颳了半天才勉強分辨出上面的字跡：「狐……仙……祠？哦，底下還有……聞聲救苦，功濟生靈，有求必應……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我知道這是什麼。」玉飛瓊揉了揉凍紅的鼻尖，「這是民間供奉不讓塵仙君所立的引路石碑，按照常理，據此碑五百米處必有一座狐仙祠……啊，正好可以助我們躲避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