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誓師（一）

古代大軍出征，糧秣是個十分繁雜重要的問題。古人和現代人不同，現代人飯桌上日常見葷腥油水足，成年男子平均一日食米半斤那都是讓人震驚的。

古人卻又不同，打小窮苦，不見葷腥蔬菜，肚子裏沒有絲毫油水，更別提打仗的士卒了。永安城現在富裕，農務堂有着牲畜場，軍隊之中自然飯飯飽食，葷腥雖有但不多，每逢出征打仗或者高強度訓練才會敞開吃喝。

就算這樣，乞活軍的伙食水平已經高出了官軍和流寇一大截，徐州境內良家子報名參軍不知有多少，爭破了頭往裏面擠，絕大多數人都是為了嘴裏的那一口張吃食。

人人都道，乞活軍將士的伙食水平比那些富戶小地主們都要強。

乞活軍將士在肚裏有油水的情況下，平日操演訓練，人均每日食糧一斤半，出征在外打仗更是賣力氣，強度大，每日至少需糧兩斤。

至於戰馬，每日消耗一束草，豆料五斤，加上需要運輸的馱馬、騾驢，這些畜生每日也至少需要三斤豆料，光是畜力消耗之巨就令人咂舌不已。

供養一萬兵在前線作戰，後方得需要十萬人源源不斷運輸保障，若是長途千里，運輸的畜力和人力消耗的是前線十幾倍之多，可以說絕大多數的糧食消耗都用在途中的消耗上了。

綜合統計下來，乞活軍出征八千餘人，一天耗糧近九十石，騾馬等牲畜五千匹，一天需要一百一十石。人馬合計一天需要糧草二百石，一月需要六千石。

這僅僅是出征的糧草所需，大軍出征的軍需物資，軍械裝備，火藥、火炮等等都需要載運。

乞活軍的輜重營用大車雙畜牽引，可載重十二石摺合後世載重差不多是一噸重。輜重營大車載重多，平常車輛，單匹馬車載重至多不過八百斤。

除去輜重營用車，出征大軍還得徵用民用馬車一千多輛，運輸載運量在一萬石以上，如此隨軍的糧草可供大軍使用四十餘天。

徐州距離洛陽有千里之遠，乞活軍騾馬化程度高，步騎交加，大軍平均日行七八十里地，隨軍糧草倒也足夠大軍出征往返一趟了。

到了洛陽與孫傳庭的秦軍合兵之後，在這之後的糧草供應就得全靠朝廷了，但是陳諾並不敢把全軍將士的性命交託在朝廷手上。

中原赤地千里，無處取糧，官軍的糧草運輸全靠潼關內的陝西千里運輸過來的，一旦官軍糧道被截斷，豈能還有活路。

可是隨軍的糧草攜帶已經到了飽和，這麼多的騾馬載運，牲畜的消耗實在太大了。對於這個難題，騎兵營千總董君巧提出了一個建議。

他們小袁營之前在豫皖活動的時間，有好多盤踞的地盤，在歸德府的睢州就是一處，董君巧的建議是在睢州建立營寨屯糧點。

睢州距離徐州四百里，正好處於乞活軍西征之途的中心地點，在此地建立屯糧點，方便了乞活軍中原作戰取糧，減少了運輸成本。

董君巧的建議很有用，睢州小袁營眾人曾盤踞於此好久，熟悉那裏的地形環境，經驗豐富，相信在那裏可以很快建立屯糧點。

此番出征，民政部副總長伍士豪和軍政部副總長陳大義留守永安城，負責永安城的運轉發展和安定。

甲、乙、丙、三哨步卒不動留守，陳大義的甲哨要留守徐州城，吳世忠的乙哨和宋二牛的丙哨留守永安城。這三部戰力最強老兵最多，尤其是對韃作戰，戰果累累，但也相對的損失最大，需要補充修整恢復戰力。

有自家人二叔陳大義坐鎮徐州境，陳諾很是放心。

除去這三部，其他兩哨步卒皆都跟隨出征，丁哨千總官藍田，副千總潘板凳，戊哨千總官林光祖，副千總鍾成。

兩哨都是新編部隊，少部分老兵和大量新兵混編，陳諾指定這兩哨是有意讓惡戰磨鍊他們，提升戰力。

中軍營部一千一百五十餘人，騎兵營加上哨探隊和火炮隊近兩千五百人，全軍共計出征戰兵五千七百多名。

除此之外，還有輜重營五百兵，隨軍輔兵兩千餘人，整支出征大軍共計八千五百人。

經過長時間準備，大軍軍械裝備也是上了一個檔次，出騾馬五千匹，戰車方面有指揮元戎車，鼓車、望車、正廂車、偏廂車，還有輜重營車和民用馬車一千五百輛。

因為出征步卒較少的緣故，乞活軍高度騾馬，行軍運輸十分之快。

……

崇禎十六年，八月五日，經不住兵部公文和孫傳庭的檄文調令催促，援剿副總兵陳諾於這一日清晨誓師出征。

寅時末分，天剛蒙蒙亮，永安城西郊騎兵大營氣氛沉凝，帶着肅殺。

主將營房裏卻是一副女子閨房的裝扮，騎兵營右隊千總官董君巧早早睡醒了。她在床上盤坐着，她臉龐不施粉黛，素顏朝天，卻依舊明艷大氣，單薄的睡衣從腰間往上勾勒出誘人的弧線，此刻她正閉着雙眼假寐養精蓄銳。

這是小袁營和她董君巧併入小袁營后第一次作戰，正因為如此，他們這些小袁營老人們心裏都憋著一口氣，想要在軍中證明自己，想要立功，想要別人高看他們一頭。

董君巧心緒有些繁雜，她既想在乞活軍軍中立功證明自己，又不想面對此次出征的敵人，都是昔日共同反抗朝廷的義軍兄弟，並肩作戰過，她現在卻轉身一變成為了官軍要去剿滅他們。

轟隆一聲，突然的一聲號炮聲響響徹大營，安謐的騎兵營剎那間噪亂起來，燈火通明一片，喝吼聲不斷。

炮聲也打斷了董君巧的思緒，她猛然睜開眼，銳利的神光奪目而出，整個人宛若一隻蓄勢待發捕捉獵物的矯健雌豹，充斥着危險的味道。

她帕巾包頭，身着裏衣開始披甲，全身甲重四十餘斤，札甲樣式。董君巧穿戴好精鐵臂甲，脛甲，足蹬硬牛皮戰靴，接着披裙甲，胸甲，綁好了前後胸甲上的護心鏡后，最後戴上了有着高頂盔槍的鐵笠盔。

董君巧捆上鞓帶，扣上銅扣，左腰側別着雙刀，右間腰帶別着牛皮銃套，裏面是燧發手銃，還斜帶背肩了一桿乞活軍新式三眼翼虎銃，正是陳諾賞賜的那一桿。

她披上金絲所繡的大紅披風在銅鏡內端看着自己，一名巾幗女將呈現在鏡里，隱藏在鐵笠盔寬大帽檐下的雙眸星點若寒星，美艷動人，英姿颯爽。

見狀董君巧不由得滿意點頭，不得不說永安城真的有錢，上至將官下到普通士卒，甲胄裝扮很了心思，大方整潔好看英武，符合人的傳統審美。

董君巧跨步走出營房，沉穩有力，一股清風撲面而來，炎夏特有的清涼和濕潤，她深深吸了一口，手腳活動了一番便領着眾軍官去吃早飯。

吃完了早飯，天際已經吐出了魚肚白，接着凌厲的第二聲炮聲響起，董君巧翻身上馬，領着她右隊千名騎兵滾滾策馬而出，奔向了誓師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