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
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風塵僕僕的走進聖殿,他揚起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穩坐王座之人,最後摘下頭上的帽子,恭敬的跪下。
「審判者,願神的光芒照耀你。」這是教宗的聲音,聽不出男女。
「好久不見,教宗大人,我是來向您傾訴的。」那個男人站起身來,他不再保持之前的恭敬的態度,而是直視著教宗那張把他的臉捂得嚴嚴實實的面具,彷彿直視著他的眼睛。
「偉大的審判者萊諾亞·瓦克拉爾,您請。」教宗只是說這話,絲毫沒有對萊諾亞的僭越行為有任何的異議。
「您曾經說過,你會記住每一個教徒的名字,那您聽沒聽說過一個人,她叫拉妋尼婭。」
「我們會永遠記住以逝之人的名字,會永遠緬懷在二十年前那場災難中為了世界的未來死去的人。」教宗平淡的說道,雙手捧在心頭,此刻萊諾亞才發現,教宗全身皮膚沒有一處裸露在外,彷彿在刻意隱藏這什麼,他的內心湧起一陣無名的憤怒之火。
「我再問你一遍,拉妋尼婭死了嗎!」萊諾亞的語氣帶著些許的火藥味。
教宗轉過去身,身後披著一條長長的長袍,雍容華貴,跟身上那件樸素聖潔的衣物形成了鮮明對比,他不說話。
「呵,我記得你說過你一直不喜歡這件袍子。」萊諾亞眼神中充滿了鄙夷,嘴角嘲笑似的拉起。
教宗只是默默把玩起手上的飾品。
「我沒說過。」他一字一頓的說出。
「萊諾亞·瓦克拉爾,你不要屢次試探我的底線,你此番以是僭越,繼續說下去我當真要罰你了。」教宗彷彿變了個人似的,那種嚴肅聖潔的氣息,彷彿在一瞬間的慌亂之後重回平靜,此刻的他依舊威嚴。
萊諾亞看著高台上的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好了好了,已經五六年沒見過你了,你就是這麼對待老朋友的嗎?這麼大的聖殿,連一張椅子都沒有嗎?」
教宗低了低頭。
「坐地上。」
「好的,教宗大人,我要開始傾訴了。」萊諾亞席地而坐。
「您知道一個人嗎?他曾經也是我教的教徒。」萊諾亞彷彿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一樣咧嘴一笑「就是他可能不太虔誠,就是來混教會的獎學金。」
「他叫宋符生。」
教宗點了點頭。
「您只是點點頭嗎?不說點什麼嗎?」
只是沉默。
萊諾亞苦笑著咳了咳嗓子。
「拉妋尼婭曾經跟我去參加過他的婚禮,我還記得她和那個新娘好像叫陳筱的聊的很開心,倆人還差點處成姐妹。」
「而當時我卻在和宋符生抱怨以後沒人陪我打星際爭霸了,或者我再也不能看著他被生化危機2嚇得呲牙咧嘴的滑稽模樣了。」他在說這些的時候嘴角掛著微笑。
「不過我們還是為他們而高興,他們脫離了我們的世界,他獲得了自由,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對了,還有一件事,他孩子的滿月酒,我們也去過,他還許諾我和拉妋尼婭教父教母之位。」
「不過在他們那好像叫乾爹乾媽,他們那裡也沒有洗禮這一套。」
瓦克拉爾·萊諾亞看起來再也沒有那種戰士的銳氣,他無力的靠在柱子上,「那時我不是審判者,她也不是這樣,我懷念當時的生活,我想回去。」
「懷念過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必多想,你可能會在古稀之時懷念現在的。
」教宗突然說出一句話。
「不!我永遠不會懷念現在,絕對不會!無論在現在,還是未來,絕對不會!」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臉,哽咽隨後是小聲的抽泣。
教宗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他轉過身來。
「宋符生死了。」萊諾亞此刻感覺自己是在拚命說出這幾句話。
教宗手中的飾品掉在了地上,雖然一身衣物遮住了他的身軀,但是還是能看出他的身軀顯而易見的突然僵直。
萊諾亞此刻突然想嘲笑幾句教宗,卻發現自己還是說不出來話,他想止住自己抽泣,卻發現強行阻止會變成更難聽的嗚咽,所以他沒有說一句話。
他的眼睛很模糊,他彷彿在這種模糊中,看到了自己曾經的老友,又彷彿能想出他在手術台上的那副慘白的臉。
聖殿似乎真的有魔力,萊諾亞在淚光中彷彿見到了曾經的宋符生。
「你這種玩那種根本不恐怖的遊戲都能嚇的東倒西歪的人怎麼可能會這麼早死呢。」
在淚光與回憶中那個人只是看看他不說話。
萊諾亞低下頭,他忍住淚水,嘟囔一句:「好吧,我承認確實有點嚇人。」
教宗虔誠的抬頭,望向聖殿上方,做祈禱狀,似乎在祭奠著曾經。
「什麼時候的事?誰殺的?」他發問。
「十年前了,因為他想徹底與真實的世界畫上分割線,儘管他讓我沒事就可以去找他,但是我明白。」
「可是我好久沒見他了,我突然想去找他了。」萊諾亞恍若失神。
「可笑吧?有個混蛋好久沒去看他的舊友,他帶著幾盒高價淘來能運行的舊遊戲帶,帶著幾盒老牌子的煙,他以為他能換來幾個擁抱和幾句笑罵,他還想和朋友聊聊他已經沒希望的感情問題。」
他的眼神突然凌厲了起來,那是能吃人的眼神,那是審判者的眼神。
「結果他死了,還是被他媽的那麼可笑的車禍弄死的。」他猛的大笑,笑中帶著凄涼。
「哈哈哈哈哈!一個喝醉酒的流浪漢搶了別人家的車子,在他媽外國的街頭,在警察的面前把他撞死了。」
萊諾亞·瓦克拉爾現在如一頭滿身傷痕的獅子,他怒吼著。
「我沒想到,他們許諾的自由,竟是如此虛假。」
萊諾亞捂住頭,臉上儘是痛苦之色,眼睛里的血絲證明他已經多天睡眠不良。
「真的是局裡動的手嗎?」教宗的語氣已經變了,就如南極千年的寒冰。
「不知道,我追查了三個月,只查到了一件事情,局內對這場事件的記載里找了個替死鬼。」
萊諾亞布滿血絲的眼猛的瞪大。
教宗突然沉默,他剛剛正想許下一個承諾,但是他的理智突然吞沒了他的恨意。
「我把話替你說了吧,就算是局裡,我們又能怎麼樣呢?」萊諾亞轉過頭去,他不想讓那個人看見他的頹廢。
「我剛才差點忘了你是教宗了,對不起。」
萊諾亞猛的大聲吼道。
「不過,我可以許下承諾對宋符生,以萊諾亞·瓦克拉爾之名宣誓,如果是執行局的人殺的他,我會拼盡一切為他報仇。」
來報答你曾經為我擋的一顆子彈,來報答你在那時替我受的兩腳,來報答你當時在我追妹子時出謀劃策,來報答你請我吃的午飯。
他這麼想到,他嚎啕大哭。
哭聲在聖殿里迴響,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了。
「還有一件事,執行局那邊通知你了吧,明天要審判一個人。」
教宗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儘管萊諾亞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出面具之下的驚愕。
「他叫宋慶願,是我的乾兒子。」萊諾亞·瓦克拉爾一字一頓的說出。
「你知道局內審判他的理由是什麼嗎?真他媽可笑,是異似覺醒者,而且是他媽的像多年前那個案件一樣的定性。」
「真他媽可笑,他們是不是忘了自己許諾的和自己做的。」萊諾亞怒罵道。
「所以,我希望你幫我這個忙。」他抬頭,盯著站在台階上的人。
台階上的人不說話,台階下的人站起身來,他義無反顧的朝著出口走去。
「再見,教宗大人,您就守著您這大房子吧,是我冒犯了。」冰冷中帶著挖苦。
「我許諾你。」
萊諾亞腳步驟停。
「那孩子絕對不會受到莫須有的罪名。」
萊諾亞戴上他的帽子,他走出聖殿。
有一人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那個人流下了強行忍住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