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洞天福地

第26章 洞天福地

七盤山山路蜿蜓崎嶇,豪華越野車的空氣懸架發揮了作用,顛簸被過濾成了輕微的起伏和搖晃。君顏挺直腰板,雙手拄在手杖上銀白色卧蠶眉下雙目微閉沉思,一幅老花眼鏡和居士相贈的佛經攤開擱在中央扶手上,喬樵從後視鏡窺視,欲語又止。

「老喬,你知道剛才那位優居士送了我本什麼經書?」君顏睜開眼睛平和地說。

不等喬樵回答,他接着說:「這是寶積經中的一冊,我剛才拜讀了一下,其中講到絕對的實有和絕對的空無都不是正道,需要駕馭智慧,行於中道,才能永恆。」

「這就是居士的表態,她不簡單哩,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君顏感慨道。

他伸手拿起經書,泛黃的紙張很有些年頭,硃砂抄錄的經文已經氧化褪色,用手指撫了撫紙面,有粗礪的纖維感覺,翻開一頁對着窗外的陽光照了昭,心有所動,這種紙張是循着古法製作的,記得館藏有熙朝時僧人抄錄的經卷,紙張似乎和這個相似。

喬樵也是博古通今的飽學之士,剛才一直執念在那件紫檀菩薩造像上,沒有心思多想其它,現在聽了君顏的解釋,恍然大悟。

「難怪她會請我們去經堂喝茶,故意讓我們見到那尊國寶,但又不給我們機會開口,她已經心有所圖,只不過不願說出來,要我們自己動腦筋想出來。」

「那麼她心中所圖是什麼呢?金錢?重修庵堂?這如何去猜測?」他搖頭說,「連小姐都知道尊菩薩像的存在,說明整個村子也都知道,如果居士要是需要錢財,恐怕早就出手了。」

「要是錢就簡單了,」喬樵自言自語說,「單憑那四個茶杯,足可以讓她衣食無憂好幾輩子了。或許是什麼我們能給,其它人給不了的呢?」

「不用去猜了,時機成熟時居士自然會有明示。」君顏說。

「這個山寨真不簡單,剛進山遇到個高深莫測的村長,然後就是這位優居士,書法繪畫堪稱大師水平。對了,還有那個穿黃色羽絨服的小姑娘,她的眼睛生得好生奇怪,剛見面和她對視時我恍惚中,有種精神渙散的奇怪感覺。這個小山寨會不會是傳說中的洞天福地?這麼說來小姐誤打誤撞來這裏支教,結了大福緣了?」

喬樵說着有些激動了,「對了,聽說山上的道觀里還住着一位道士,說不定也是位避世高人,可惜沒去拜訪。」

「洞天福地?」君顏笑着說,「我不是修道之人,看不出來。自從我當了甩手掌柜,這些年遊歷了許多地方,人傑地靈的地方到過,人跡罕至的所在去過,從來沒有撞見過什麼洞天福地。」

他嘆了口氣,「君棲這孩子可憐,我看她在這裏是真心快樂,寨子裏的人也真心對她好,這就夠了,她願意多待一段時間,那就等到她支教結束,再接她回來。」他豪氣地說:「是不是洞天福地,結不結福緣什麼的都無所謂。我的長孫女註定是要接掌君家若大的產業,這份福緣還不夠大嗎?」

「君棲這孩子外柔內剛,聰慧又有主見,以後必定接得住君家的產業。」喬樵欣慰地說,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變得憂心忡忡,「只是大少爺和小姐之間的心結如何解開?君棲一句話沒提出走的事,這事恐怕會一直壓在她心上。」

「什麼大少爺和小姐,這輩份給你搞得亂七八糟。」君顏搖頭笑道。

「那封匿名信要儘快查清楚,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會很多,寫信的人用心叵測,這個時候把陳年舊事挑出來,

不會只是拿來挑撥父女關係,給君棲添堵的,背後一定在謀划什麼。」他用力跺了下手杖,肅然說道。

吃完晚飯,天色黯淡了下來,燈光稀稀落落在山寨里亮起,如黛的山巒漸漸隱沒在墨黑的陰影之中。

秋濤打着大號手電筒,光柱照在石板路上,他並肩走在一起是君棲。澄桃和澄崖兄妹倆原本堅持和秋老師一起送她回去,被她唬起臉制止了,這麼大個人了還讓小學生送回家,真是要讓人笑話了。

兩個青年第一次男女單獨在一起,氣氛有些古怪,一個多月相處下來,君棲大約知道秋濤的稟性,這個比她沒大多少的男生在孩子們眼裏如兄如父,和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不過面對同齡的漂亮女生卻是個悶葫蘆。君棲也不是個會和男生聊天的人,勉為其難開口,沒幾句就聊死了,典型性尬聊,兩人於是默契地沉默下來,只顧盯着腳下手電筒的光柱走山道,君棲暗自鬆了口氣,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反倒舒服了許多。

忽然手電筒光柱中撞進一團黑影,綠瑩瑩的眼睛直視過來,君棲嚇得一聲驚叫,腳下一滑身子就要向後摔倒。秋濤伸出手臂一把攬住她的腰,穩穩地將她護住。

「別怕,」秋濤平靜的聲音在君棲的耳邊響起,「是一隻狐狸,已經跑遠了。」

「真的?」君棲蜷縮著肩膀,緊貼在秋濤的胸前,聞着秋濤衣服上淡淡的皂角氣息,耳鬢髮絲在他呼吸間吹起,有一絲瘙癢。當她醒悟過來自己整個人在秋濤懷裏時,忙站直了身子,臉龐發燙,聽得到小心臟砰砰亂跳。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理了理散亂的頭髮,還好是在夜晚,不然要尷尬死了。秋濤沒有做聲,靜靜地站在一旁仰頭向東邊的天空望去。

「好長時間沒看到星星了。」

君棲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雲,果然半邊的天空雲層散開,漆黑的天幕之上,星辰璀璨,好像回到小時候在球幕電影院裏仰望星空看到的場景。不對,這裏的漆黑應該比屏幕上來得更純粹,星光更晶瑩美好。

「哇,好美呀!」君棲喃喃自語。

「這滿天的星星是不是特別有滄桑感?」秋濤凝望着星空。

「滄桑?」君棲疑惑地問,心裏嘀咕這不是特美特浪漫麽。

「那顆亮度最高的恆星是天狼星,你看的是它8.6年前的模樣。看那邊那個湯勺,北斗七星,沿着它的柄向東南邊延伸,那顆特別亮的恆星叫大角星,離我們36光年。還有那顆參宿七,離我們更遠,我們看到它時,已經過去了600年。至於那些更黯淡,肉眼幾乎看不到的星星,有的星光和恐龍同在,甚至更遠。所以你眼睛看到都是一部部驚心動魄的星際歷史。」

「你這麼說,也對。」君棲點了點頭,「不過嘛,我還是沒看出滄桑來,就是覺得好美。對了,你好像挺了解星星嘛,經常晚上看星星?」

「以前挺多了,建西陰天多,水汽大,其實並不是特別好的觀星地點。不過在山上,只要天氣晴朗,也能看到滿天的星星,今天天空就特別的通透,很適合觀星。」

「我們老師上課的時候說,因為光污染,地球上有80%以上人類從來沒有見過浩瀚星空長得什麼樣子。我記得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曾經和爺爺一起去南美的沙漠旅遊,第一次看到滿天的星星時,整個人都傻掉了,整晚都睜着眼睛。」君棲開心地說,「所以我們倆算得上地球上的少數幸運兒了。」

「生活在古代的人,抬頭都能看到滿天的星星,一眼就能辨認出不同星宿的位置和所代表的不同節氣,在他們的眼裏星辰代表着神秘的力量,左右著人類的生活,不同的天象是天道對人類的警示。」秋濤悠悠地說,「不過自從發明瞭望遠鏡,人類就不再這樣想了,地球上發生的事情基本上和這滿天的星星沒什麼關係了,所以看不看得到星星也沒就無所謂了。」秋濤兩手環在胸前,感慨地說。

君棲在黑暗裏撇了撇嘴,扯個閑篇還這麼感慨,這天又聊死了。藉著微弱的星光,站在土坡上的秋濤身形還瞞高大挺拔的。

秋濤扭開手電筒,兩人一前一後繼續爬山。不知道為什麼,君棲看着遠處的星光,感覺很親切熟悉的樣子,以前爺爺在南美沙漠裏,手拿星圖教她辨識星座的情景彷彿回到了眼前,那些星座的名字又回到了她的記憶里,她驚喜地發現自己能夠輕易地辯識出那個剛從山樑上升起的是木星,火星即將沒入西邊的山樑。那個是雙子座,即將升入中天。

不過等一等,爺爺教她的不應該是南半球的星空嗎?難道是小時候科學畫報里學到的知識?

天才呀!她暗自給自己一個贊,這一發現給她很大的信心繼續那個快被聊死了的關於觀星的話題。-

她換了話題,沖着秋濤的背影說:「哎,秋老師,你相信人的性格和星座有關聯嗎?你是什麼星座的?」

秋濤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沒辦法評價。」

這是什麼借口,君棲腹誹道,算了,這榆木腦袋不會聊天,再換一個話題吧。

「你相信有外星人嗎?」這應該是個男生話題,應該挺安全的,她這樣想。

「外星智慧生命嗎?我相信一定有,宇宙如此之大,生命不會只眷顧地球。」

「你說他們會和我們長得像嗎?兩手兩腳一個腦袋?還是會像章魚一樣八隻腳的怪物?」

「章魚是分散式神經組織,這樣每個觸腳都能應急反應,方便覓食和跑路。像人類這樣的智慧生物應該有集中處理信息的神經系統,不需要那麼多的肢干,所以思考後再行動成了習慣,應急反應倒是退化了不少。」他話風一轉,開起了玩笑,「不過你剛才面對狐狸全身僵住不動,就是保留下來為數不多的應急反應。」

君棲臉一紅,眉毛上揚,氣啉啉地說:「你說我像章魚?」

「肯定不像章魚,章魚在這種情況下,觸角的神經組織會立即決定是拚命一搏,還是撒腿就跑。」秋濤一本正經地回答,嘴角輕揚。

好嘛,我還不如條章魚。君棲無語,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這天又聊死了。

「君老師回來了!」遠處燈火閃爍處,兩個女孩子立在庵門外,望見手電筒的亮光,驚喜地喊叫起來,一前一後從山上奔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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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升雲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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