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所謂生死

虎面面具下的那張臉與一路上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完全重合。

「葉冰！」林墨漢胸口一陣起伏，猛地睜開雙眼。胸口之內一股久久鬱結的淤血一口噴出，連心口處的傷口也再度拉扯開來。

——渾身是血。

只是夢……夢到自己被一鐧貫穿心口；無數次夢到自己被一鐧擊破……

這已經成了自己的心魔。

修行之人，最忌諱遇事不果，行事不利；更忌諱不順本心之舉。道家由此而生。

如果產生心魔，將大大阻礙將後來的修行，甚至會止步不前。

可林墨漢早已不在乎什麼武學，修行，但終究是難渡這一心魔……

眼神逐漸清澈，紊亂思緒緩緩歸於平靜。再次深呼吸睜眼。

發現，已經入夜了。

天色漸暗。

「醒了？」不遠處響起一聲清冷詢問。

林墨漢不說話，右手捂住自己心口。草地上的蟲子被這濃濃血水吸引，紛紛靠攏過來。

「沒想到這張臉竟然是你的真容，林大人真是好膽魄啊。」葉冰的語氣聽不出是調侃還是諷刺，總是陰惻惻的，她又補充一句：「不知道現在應當叫你劉青呢，還是林墨漢呢？」

「林墨漢吧。」林墨漢艱難座起來，沒有掩飾，環顧四周。

「就咱們兩個人，放心。想逃隨時可以一試，我們生死自負。」葉冰看穿了林墨漢的心思，嘴角上挑。

好不容易止住了心口的傷勢，聽了這奇怪言語，林墨漢一手擦去額頭冷汗：「可從未聽過殺手抓住人以後反而不殺的。」

葉冰笑著，輕描淡寫道：「上次殺你，是怕你突兀入京引起不必要的事端，畢竟你身後的那位的布局，除了他以外誰都看不徹底。所以奉兩位藩王之命，我去截殺你，避免爾後棄城大計被影響。而如今塵埃落定，憑你再也改變不了大局，我奉聖上之命，給你送行，至於送到哪，怎麼送，我說的算。」

一位名副其實的地字級高手，就算不在江湖之中，在廟堂間也是如此炙手可熱。有人願意賣命，也有人願意買命。

在市坊，在貴族之間，在至親兄弟之間，都會有人在哪天暴斃而亡，有人悄然退場，有人在那天被人於河邊發現，死不瞑目。不是單例……

地字級高手一共就那麼幾個人，萬里挑一的門戶才能雇傭得起玄字級高手，有些錢的人家高價聘請黃字級高手買兇，市井裡的仇恨就用群架和會幾招的青壯打手解決。

官府抓住便是抓住了，抓不住就是抓不住了，還有些人抓住了還能出來。

從貴族到尋常百姓；從金碧輝煌的皇宮到青瓦白磚的小房，很多道理是相通的。

「那幾個黑衣人怎麼又活了？」

「武奴罷了，死了幾個就再找幾個。」葉冰冷哼一聲，不知在想著什麼。

林墨漢第一次凝視葉冰雙眼。

葉冰又是冷笑：「林大官人又是怎樣活了的？隱忍這麼多年，甚至都要服用五石散壓制氣機，本來就活不長久，好不容易救活了的死人還是想尋死啊。」

南梁不許文人學武，武人從文，一經發現殺無赦。那麼林墨漢，或者說劉青，就為了這個文人身份，服用著五石散。經脈，元氣，便都被這大補，或者說大毒之物，摧殘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可林墨漢不在乎，有個老頭還在九貶城等著他把一冊冊名錄拿回去……

「老頭，我儘力了……」林墨漢抬頭看一眼殘破的月亮，鼻子莫名酸了。

所謂生死，或生，或死。或成為一個賣命的，或成為一個買命的，或為了一句話不遠千里，不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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