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焉得君子

第26章:焉得君子

蘇一川盯著黑袍僧人認認真真一板一眼地說道:「閣下應是出身天乾北地的白馬寺吧?」

「與南懷山的玄禪寺一樣,白馬寺也是天乾佛道的集大成處,南頓北漸二寺,就是天乾佛家的執牛耳者了。」

蘇一川歪著腦袋思索著:「讓我想想,閣下是十幾年前就早早叛逃出白馬寺的鐘高英呢,還是近些年才被白馬寺掃地出門的吳問業?」

聽到這裡,被戳中痛處的黑袍僧人再也忍不住了,破口怒道:「住口!你個小兔崽子知道些什麼。」

「我懂了,你是天乾那邊的人,說!是不是白馬寺那群迂腐不開竅的朽木頭派你來的!」

蘇一川哈哈一笑,說道:「看來閣下是吳問業啊……放心,晚輩不是白馬寺派來的,只是早年在白馬寺叨擾過一段日子罷了。」

「放屁!待過一段日子就能讓那群迂腐之人傳你佛吹法螺?」

蘇一川捏了捏鼻尖,不好意思地笑道:「偷學的,見白馬寺高僧演示過幾次,偷師於此。」

吳問業根本不信這看似騙鬼的話,他當初學這佛擂大鼓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吃盡苦頭。

「不信?」蘇一川似笑非笑,一掌毫無徵兆地拍向黑袍僧人。

正驚愣的吳問業根本不及躲閃。

蘇一川周身不知何時旋繞幾枚飛葉,挾帶著幾分奇異玄光的一掌印在吳問業胸膛處。

一掌收回,蕭溫二人還在疑惑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吳問業卻如遭雷擊。

「小、小迦葉掌?」

蘇一川上下拍拍手:「不錯,卻只是個半成品,晚輩花費了好幾年的時間也只弄出了這麼點雛形,傷只雞都費勁。」

吳問業嘆了口氣,是不是自學不知道,但這一手正宗的佛吹法螺和小迦葉掌,足以說明眼前這少年與白馬寺關係匪淺。

自己口口聲聲說白馬寺那群人是不開竅不講人情的朽木頭,可說到底終究是承了師恩,若不是……

「也罷。」吳問業頹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們走吧,就當我還白馬寺,還師父一個人情,從今往後貧僧吳問業與白馬寺再無瓜葛。」

蘇一川一挑眉頭,詫異道:「前輩願意放我們走?」

他們手上拿著的,可是半本浩然夫子的《劍意帖》。

吳問業沒好氣道:「滾滾滾,本來也不是替自己搶的,狂禪那群殺千刀的,怎麼偏偏讓貧僧來干這活,隨便換一個人不都成事了?」

「不過,若真換了別人,你們三人恐怕今日就要命喪於此了。」

蘇一川拱手抱拳:「多謝吳前輩。」

吳問業沒有立馬理會,而是捂著左肋下的傷口緩緩離去。

「謝就不必了,只是貧僧為了還白馬寺的一份恩情罷了,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別忘了,黃敬鋒與谷樂二人,還是死在貧僧手上的。」

蘇一川三人望著吳問業的離去的方向,直到徹底看不見人影了,才騎馬飛速離開。

直奔玄都觀。

…………

「好險,此行若遇見的不是白馬寺的吳問業,而是狂禪中的其他人,我們三人還真不一定能把劍意帖帶回來。」

玄都觀外數里之地,三人騎馬速行。

蘇一川打量著手中古舊薄本,慶幸道。

「師弟怎會佛門功夫?」

朱賀忍了一路,終於還是問出了口,正好這個問題蕭溫也想知道。

蘇一川收回薄本,沉默許久,

或是覺著長久瞞著不說也不是個辦法,蘇一川瞥了兩位師兄一眼,猶豫片刻后還是說道:

「二位師兄記得師弟我曾說過,來西景之前我一直待在天乾吧?。」

兩人都點點頭,哪怕蘇一川不說,以他對天乾江湖的情況如數家珍,只能是之前身處天乾才可解釋。

蘇一川半真半假地說道:「我曾隨家裡長輩在天乾江湖遊歷了七年,走遍了天乾九州,故而對天乾江湖的一些事情不說瞭然於胸,多少有些了解。」

「難怪小師弟如此見多識廣,閱歷非凡。」

蘇一川接著說道:「至於那佛門的佛吹法螺,是家中長輩帶著我拜訪天乾白馬寺時所學的,那吳問業一身所學皆是傳承自白馬寺。」

「有一點我可沒騙他。」蘇一川嘴角微翹,眼角帶著幾分笑意,「那佛吹法螺,真的是我偷學的,不過光看寺內高僧演示幾遍我的確學不會,只是那記載此法的拓本,我曾翻閱過幾眼。」

也就幾眼而已。

蘇一川之悟性,天乾南地玄禪寺與北地白馬寺的兩位方丈皆是讚不絕口,驚為天人。

玄禪寺方丈更是稱其待到武道有成,可融各家各術,獨領江湖風騷,有望展露出「綜羅百代,廣博精微」的蔚然氣象。

只是這些都是說與白元亮所聽,蘇一川並不知曉。

「那還用說?」蕭溫爽朗一笑,「別人不知道,我們幾個師兄師姐能不知曉么?小師弟你也別謙虛,你的悟性之高,就連師伯都說世所罕見。」

朱賀點頭點得跟搗蒜似的,十分認同。

「謬讚謬讚。」蘇一川赧顏道。

———————

幾人下馬進了玄都觀,離後山尚遠,卻遠遠聽見了不小的動靜。

「祈居士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貧道這玄都觀可禁不住您折騰啊,何況後山就這麼大點地方。」

是宋重真的聲音。

蘇一川三人疑惑,還有人在玄都觀里鬧事?

「哼!我管你那麼多,再不把《劍意帖》給我,我就不是拆你後山了,而是上你大殿拆你道觀,毀你供奉大像!」

一道清冷聲音響徹後山,只是聲音聽著有點耳熟。

又是劍意帖?!

蘇一川三人對視一眼,急忙快速朝山上跑去。

不過出門尋劍意帖尋了二十幾天的功夫,怎麼讓人找上門來討要了?

遠遠看見了宋真人的那園菜圃,不等蘇一川幾人動作,一道身影快若流光地「飛」了出來。

速度之快,就連步入自在境的蘇一川都自認難達。

身形狼狽,宋重真正跑著,瞧見迎面的三人,神色狂喜。

哪還有初次見面的仙風道骨,泰然自若。

「快快快,一川,性命攸關,速來助我!」宋重真模樣很是焦急,跑到蘇一川身邊猛地停下,喘著氣問道:「《劍意帖》可到手了?」

蘇一川目光驚愕,在宋重真的催促中才獃獃道:「哦哦,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說著,同時將懷中的古舊薄本遞給了宋重真。

宋重真一把抓在手上,顫聲道:「祈居士莫再動怒,東西在這東西在這。」

咻地一聲。

一道妙曼身影陡然浮現在幾人身前,蘇一川三人甚至沒有看清此人怎麼出現的。

只是這模樣……

怎如此眼熟?

蘇一川三人一驚,這不正是在西景大江見過的祈嵐前輩么?與陳清絕相鬥的祈嵐。

「見過祈嵐前輩。」

三人趕忙低頭恭敬道。

這位前輩此時貌似心情十分不好,若不小心惹怒了她,就連宋真人都這般懼怕,他們三人還能有好?

「嗯?你們三個認識我?」祈嵐一身紅衣微微飄搖,模樣清冷出塵,一如幾人在西景大江見到她時的樣子。

「西景大江時有幸見過。」蘇一川回道。

見狀祈嵐輕輕點頭便不再關心,轉頭看向宋重真,接過了其遞來的薄本。

祈嵐紅唇一抿,不悅道:「不是說丟了么?這會兒怎麼又拿出來了?」

宋重真賠笑道:「貧道並未欺瞞,這劍意帖正是貧道拜託這三位居士追回的。」

祈嵐將信將疑地打量了蘇一川三人一眼。

「方才沒看仔細,倒是我眼拙了,沒想到三位都是天資卓越,居然年紀輕輕還有一個自在境高手?」

祈嵐美目中有掩飾不住的驚訝,西景五大宗內,還沒有這號人物吧?

不過已無心留戀西景江湖的祈嵐心底也沒有多大的波動,只是出於好奇問了句:「你們師承何門?」

宋重真先一步說道:「他們都是李長風的小劍宗門下。」

聞言,祈嵐臉色頓時緩和不少,甚至隱隱浮現出柔和神色。

祈嵐輕輕一笑,對著三人柔聲說道:「替我謝謝你們的宗主,真的很感謝。」

蘇一川三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東西我拿走了,沒意見吧?」祈嵐又冷著個臉對宋重真說道。

宋重真尷尬搖頭,連忙道:「祈居士說的哪裡話,本就是浩然夫子贈予明思齊的東西,以二位的關係,理應交予祈居士保管。」

祈嵐也不廢話,拿著劍意帖便沒了身影蹤跡。

過了小半會兒,宋重真才緩緩抬頭,重重地鬆了口氣。-

「宋真人,祈嵐前輩也對這劍意帖感興趣?」蘇一川問道。

「唉……」宋重真長嘆一聲。

「都是痴情人吶。」

「祈居士想拿走劍意帖,並非是因為這劍意帖乃浩然夫子所寫,僅僅是因為這是浩然夫子贈予明思齊的東西罷了。」

蘇一川三人恍然大悟。

「三位不畏艱辛,替玄都觀追回了遺失之物,貧道在此先行謝過。」宋重真正色道。

「宋真人言重了,各取所需而已。」

「三位所需的太一請帖,貧道這就取來。」

「有勞。」

————

西景槐州某處,拿走劍意帖的祈嵐找了處無人之地,水光瀲灧,清風吹拂。

翻開劍意帖,祈嵐沒有去管那撲面而來的浩大劍意,甚至不曾留意一眼,徑直往後翻去。

「君子靜心,君子慎獨,福禍自取……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

祈嵐坐在最高古樹的粗大枝幹上,兩隻懸空的修長細腿微微搖擺。玉指輕輕撫摸泛黃頁面,祈嵐眼角濕潤低聲喃喃道:「君子啊……」

「阿嵐,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的,我遲早會娶你。」

「說與不說,那能一樣么……」

「現在說了。」

「不算。」

不覺已是淚流滿面,泛黃紙頁也浸透出幾分冰涼。

祈嵐突然展顏一笑,托著腮幫子眺望遠處青山隱隱水迢迢……

這江湖,好像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呀。

焉得偶君子,

共乘雙飛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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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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