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破不立
劉鎮韋一進門就盯着陳景看，腳步不停走到桌邊，自顧自拆開煙盒拿了一根點上，職員推門進來遞上兩杯咖啡，悄悄退出去。
陳景被他看的毛颼颼的，遍體生寒，連笑容都變僵了。
「韋……韋大哥好。」
劉鎮韋點點頭，「劇本你寫的？」
「對，獻醜了。」
劉鎮韋沒說話拉着椅子跟元奎湊在一起看，元奎看到哪兒他就看到哪兒，也不看前面，也不催著翻頁或者讓他慢點。
陳景就像等待終審一樣趴在桌子上煎熬著，親眼看着元奎掏了支筆出來在上面畫一道，劉鎮韋時不時搶過去也畫一道。
三人離得有一米多遠，愣是聽不清他們叨叨什麼，光能看見兩片嘴唇上下碰。
半個來小時，兩位前輩就看完了，躺回椅背伸了個懶腰。
劉鎮韋毫不客氣地評論說：「沒新意。」
陳景一下心涼了半截。
元奎說道：「那個太極稍顯刻意，我覺得沒有必要存在，倒是那個女俠有點意思，如果不是有她，這部片子我都不想看完。」
陳景虛心請教道：「您是說要在那個女俠上下功夫？」
劉鎮韋接茬說：「她就是一個路人，你要下什麼功夫，出發點就錯了。」
陳景徹底糊塗了。
李漣傑笑道：「你們就別打擊他了，說一說吧。」
元奎招招手讓他坐到身邊來，翻開劇本讓他看二人勾畫下的筆記，有點傳授的意思。
「這部片我們就定義為方世玉第三部，陳家洛的戲份絕不能多，五分鐘就夠，然後方世玉登場。
你應該知道武俠片的重頭戲的打戲，但其實很講究節奏和分寸感，例如你這裏描寫到他們在鄉村相遇，方世玉不敵提督敗退，被人埋伏致使乾爹身死。
單從故事上看沒什麼問題，但你要考慮到這是續集，前兩部的方世玉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無人能敵，第二部的片名就叫做《誰與爭鋒》，你第三部寫什麼？所以我們一直沒有做第三部，因為他已經達到一個高度了。」
這一問把陳景震住了。
對啊，每部電影都有自己的主題思想，他的第三部要講什麼呢？
三人就靜靜的看着他。
陳景不知不覺點上一根煙，慢慢梳理劇情，忽地靈光一閃，道：「江湖，我的這一部就是終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對咯。」
三人哈哈大笑，這是很明顯的事情，他其實早就有了雛形，字裏行間都在訴說這個江湖，只是他自己沒意識到，而且從劇情延續來說，方世玉所牽掛的一切都被徹底斬掉，才能做到真正的歸隱。
所以，第三部一定是非常凄慘的，幾乎要他家破人亡那種。
那麼劇本就得大改了。
元奎今年有三部戲要拍，肯定沒時間。
劉鎮韋倒是有點興趣，他就喜歡把這些人間慘劇變成事實，就像至尊寶和紫霞的愛情。
而且他還發現李漣傑拍攝的現代片都不賺錢，反倒是古裝片票房很好，從《精武英雄》到《黑俠》每一部都在兩千萬以內，今年翻出來拍攝的《黃飛鴻》拿下三千萬。
說明觀眾愛看的還是他古裝扮相。
「來來來，我們探討探討怎麼改，元奎你有事就先走吧。」
還準備給陳景繼續講解的元奎愣了下，回頭道：「我今天不拍戲。」
「哎呀，你早點拍完，早點來這邊拍嘛。」
劉鎮韋不由分說架起他往外走，元奎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就被他送出創作室了，忽地又探頭進來警告道：「別瞎改啊，上次就讓你弄了兩個老婆。」
陳景渾身劇顫，預感到這部戲里那兩個老婆恐怕保不住了，方世玉不會慘到***光吧。
「鎮韋哥想怎麼改？」
陳景諂媚笑着把他咖啡端過來，又遞上煙，自顧自建議道：「我覺得埋伏這段戲可以提前，然後跟蹤這條線也能保留，這時候朝廷找到了那個神秘人，也抓了方世玉一家老***他交出名冊，然後神秘人慘死，方世玉一家也死掉，名冊保留。」
劉鎮韋如看神人一樣震驚的看着他。
這小子是個狠人啊。
李漣傑頓感惡寒，「小景，要不要這麼慘啊，我第一部死光了兄弟，這部連全家都要死掉？」
「正所謂不破不立嘛。」
李漣傑嗤之以鼻，「你這破的也太乾淨了。」
劉鎮韋也琢磨過味兒來，好小子，以退為進，這時候他做為前輩要不能扭轉乾坤，那真是面上無光。
可是……想一想方世玉為了兩個貌美如花的老婆捨身忘死，真的好美啊。
「哎~怎麼能這麼絕情呢，結局一定要美好，觀眾看了才會開心嘛。」
劉鎮韋續上根煙，說的咬牙切齒。
他足足有九種理由說服李漣傑採用死光光版本，九種！
可惜閹割了。
陳景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問：「那不可能圓滿啊，方世玉已經很強了，我們安排的敵人也很強，他的累贅太多，朝廷要是真有心對付他們，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人。」
確實，如果都抓起來才能從側面證明對手的強大，才能讓觀眾意識到方世玉陷入深淵。
李漣傑道：「我們可以救人啊，幹嘛非要全部殺死，救一個人就多一個累贅，方世玉就多一層枷鎖，始終放不開手……」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想殺了累贅，料想觀眾一定罵死了。
「哎呀，你幹嘛編這種劇情嘛。」
陳景委屈道：「他幹嘛編兩個老婆，第二部死掉老媽不就沒事了。」
「我靠，你們怨到我頭上？第一部誰做的，陳嘉上吧，他把兄弟都弄死了，我總得不一樣點吧。」
李漣傑起身看向窗外，煩躁道：「乾爹的死還不夠？」
創作室里一陣寂靜。
忽地聽到兩人異口同聲道：
「不夠。」
劉鎮韋看向陳景，示意他先說。
陳景整理思路道：「陳家洛和提督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方世玉是為了報仇，我們又加入了一個無欲無求的女俠，其實江湖的雛形已經有了，那怎麼讓這個江湖更真實起來呢，唯有血的顏色才能變真實。
江湖中不只是有綠林人，還有朝廷鷹犬。
反派不僅是提督，還應該有其他綠林人士，應該有愛恨情仇，應該有名利爭奪，利欲熏心、捨己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