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挖挖機

周一一大早，韓非還在洗臉漱口，就接到杜若的電話：「韓非，你還在家嗎？」

韓非含著牙膏泡沫嘟囔著：「正涮牙呢，馬上出門。有事嗎？」

「售樓部被做挖土石方的人用挖掘機堵了，你上班先不去公司，直接去售樓部先協調著，我在外面，儘快趕回來。我也電話在和建築施工方正在協調。你在那兒先穩著陣腳。」杜若著急，語速很快。

「沒問題。」韓非反應很快，爽性地給領導以信心。然後委婉地問了一句：「不通知工程部嗎？」

韓非認為這應該是工程部職責範圍內管的事，他怕別人說插手事情太多。

「以前公司和韋工有約定，韋工只管技術，不管協調和處理糾紛。蜀中無大將，只好讓你先頂著。」杜若說話顯得有點無奈。

「好的，我只是一頭霧水，沒個概念。」韓非剛來公司，對其中的事一片空白。

「你只記住一條就行了，我們不差施工單位的錢，是下麵包工頭的問題。先協調，必要時報警。」

「好的，就不多說了，我先去看了再說。好吧。」韓非抓緊擦了把臉。

「嗯，你先去吧。」杜若交待。

韓非慌裡慌張把自己收拾一下，就下樓開了車風馳電掣向渝北方向開去。可一轉彎上了嘉華大橋，就被高峰期的車流堵了個死死的，韓非心急如焚，按了幾下喇叭，便招到前面幾個車的司機伸出車窗罵：

「你按個屁呀，沒見著前面堵死了呀，什麼素質。」

韓非只好蔫氣作罷。捱過了半個時辰才過了嘉華大橋，趕到工地現場已是九點過了。

只見售樓部前，兩台挖掘機堵住售樓部玻璃彈簧門，一台挖掘機甚至高揚著把掘頭抵著售樓部大門。進出的人只能從掘頭下鑽進鑽出。售樓部里的售樓小姐不知所措，都三三兩兩站立在售樓部裡面向外呆望。

幾個穿得稀臟迷彩服的的農民工見來了公司的車，便圍了上來。

「誰堵的？哪個是你們的頭？」韓非下了車問到。

「是我們堵的，我們沒有人帶頭。」眾人怕出頭人挨打。

「你們這是解決問題嘛？你們七八個人七嘴八舌談個事情談的清楚嘛？你們沒頭總要找個代表出來談呀，不然怎麼解決問題嘛？」韓非見眾人底氣不足，便放高了聲音。

迷彩服們面面相覷，議論了一下。最後推了一個大個子出來。

「走吧，去裡面辦公室談吧，外面亂七八糟的怎麼談。」韓非引著大個子費勁地穿過挖掘機臂下進入售樓部。兩人在售樓部大廳里的客座沙發上坐下。

大個子遞了支煙過來，韓非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抽煙，貴姓？」

「免貴，姓韓。家中屬老二，人稱韓二娃，因為爽性，江湖上號稱韓大炮。你不會是嫌煙差吧？」韓大炮答道。

「真的不抽，我也姓韓，也許八百年前我們是一家子。」韓非盡量在平緩對方。

「你命好呀，不像我們泥腿泥胳膊，找點辛苦錢養家都難。稱你韓經理吧？以前沒見過。」

「嗯，我也是剛來公司上班。老韓，我也爽性。既然都姓韓，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怎麼把我們售樓部給堵了，這是違法的呀！」韓非在施加壓力。

「韓經理，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呀，不得已呀。你們的土石方工程是與建築工程一起包給一家國企施工單位的，施工單位又把土石方工程包給了銀豐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

我們是帶機在銀豐接的人工活。春節前算了個帳，差我們七家人有200多萬元了。春節前，就扯了幾次，一直不撥款給我們，說施工單位那邊沒有撥款撥夠給銀豐，我們鬧到施工單位那兒，施工單位說已經結算了90%給銀豐土石方公司，他們不差銀豐公司的錢。又轉回去找銀豐公司，銀豐公司說施工單位這邊土石方方量計算有很大的偏差，所以差得很遠。這樣推過去推過來，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春節前找到勞動局，在勞動局的協調下，付了49萬元，一家七萬。說是節后再來解決。節后差不多一個多月了，打銀豐公司老闆的電話，手機關了機的。找他的辦公室，說老闆一直沒有上班。鬧到施工單位那邊呢，直接喊保安堵在大門外，不理不聞。做這工程，我們辛苦了大半年，背井離鄉，別妻離子，風曬雨淋，到頭還是這個結果。我們沒有辦法了，只有找你們了。你們管得到他們錢的，只有你們才有辦法幫到我們。」

韓大炮幾乎是聲淚俱下在訴說。

韓非的內心是柔軟的，聽不得苦戲，心頭隱隱動了惻隱之心。但理智告訴他，光靠同情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雖然情況沒有核實，僅僅聽了你的一面之詞，老韓。但我相信你說的應該大部分是真的，對你們的遭遇我表示同情。但我不得不告誡你們，你們的做法是違法的，首先我們不差施工單位的錢，更不差土石方公司的錢，所以作為甲方，我們與銀豐土石方公司差你們的錢這事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韓非試著陳訴自己的主張。

「你們把我們公司售樓部堵了，給我們公司帶來多大的損失，你們知道嗎？如果我們真的採取法律手段起訴起來，你們輸了官司，你們賠得起嗎？」韓非試著加一點壓力。

聽到這兒，像激怒了韓大炮似的：

「家門經理，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如果我們怕你們喊公安局的來，在法院立案，就不會來堵你們售樓部了。光腳的不怕穿皮鞋的，我們現在是一無所有，你看到的那幾台挖掘機都是銀行按揭來的。你們起訴我們，我們官司肯定會輸，但是你們找法院來執行，執行我們什麼。所以你們打官司比我們損失更大。如果此過程中在死上一、二個人，按照現行關懷弱勢群體的政策，你們公司會吃不了，兜著走。」

「之前我是說了對你們的遭遇我表示同情，同時也要你們知道作為弱勢群體也要講道理。如果你們是特了心認為大公司怕與你們打官司，那就大錯特錯了。我現在和你溝通，是想在法律訴訟前，我們能否找到我們共同接受的辦法和處理措施。既解決了你們的要求，也掃出了我們的障礙。」

韓非也降了點姿態。

韓大炮也很油，順著韓非的話就下來了：「我也是這樣想的呀，我也不想大家出血呀。但是，你們得給我們支招，想點辦法解決我們的難題。凡是我們有點辦法，-也不至於為難你們。」

「你們想我們支招，想辦法，那你們得表示出誠意出來呀。」韓非提高了調門兒。

「怎麼表示？」韓大炮不明白他說什麼。

「一個小要求，要叫你們把挖掘機全部移開可能有難度，你叫你的人先把挖掘機的臂先降下，免得一不小心掘頭砸下來傷到人。」韓非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這個沒問題，但是你要抓緊給我們協調。」韓大炮說得十分爽性。

「我先給公司打個電話。」韓非說著掏出了手機。

得到韓非的默許，韓大炮出門去安排「降臂」去了，不一會，掘頭果然降了下來。

韓非給杜若打了電話，彙報了現場情況和農民工要求。

杜若沉吟了一會，說道：「我已經報警。我們公司不差農民工錢就不輸道理，下面的包工頭也騙了我們，太早或過度地讓渡不是好事情。你先頂著，我馬上就到。」

韓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瞪著兩隻眼睛，緊張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心中暗想，硬頂肯定不是辦法。這麼多人，就算警察來了也未必控制得住局面，法不治眾啊。

正合計著呢，刺耳的警笛聲從身後傳來，他回頭一瞧，果然見一輛白色大眾警車急速駛來，眨眼之間就到了人群外，車門一開，二個民警迅速跳下車，在擁擠的人群中穿過。

見警察到了，韓非的心裡多少穩當了些。他感覺到對方雖然兇悍，但當著公安民警的面，總歸不敢做得太囂張。

韓非於是在桌上拿了一張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