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生的插曲

人生的插曲

因為日堯母親情急之下的一句話，引得在場考生笑鬧生哄然而起，日堯不知道這渾然的笑聲中是嘲弄多一點，還是類似於自己母親那樣的無意多一點。

不能亂，千萬不能亂。

日堯在心裏這樣告誡自己。

可是氣盛的心哪裏是這樣就容易平息的呢？還有那句話：

」怎麼沒把他自己落家裏面？」

方才聽來還不覺的怎樣，現在回味起來，日堯真有種想從人群中把他揪出來一頓痛打，再讓他信口開河，幸災樂禍。雖然的確，犯錯誤的，是自己。

可是，對誰而言，三年下來，這都不是一場能輕鬆應對的考試。

日堯的母親一時着急，她也只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費勁巴豁的跟計程車把他接過來，孩子太大意，竟然將頂重要的准考證落在了家裏。

「你咋回事，你給我說，這麼重要的證件，你咋都能忘，出門前不是都準備好了嗎？你咋能把准考證落在家裏呢？」

日堯的母親說不上是有多生氣，只是，這語言急切，比責罵還要來的逼迫些。日堯此刻的心境已經完全被打亂。他還沒有多深的閱歷和多高的心理素質，中考這樣的考試，按理說只應該讓它出現在人生中只一次，他應該儘早地，較為順利地走完這條求學之路，如果他以為他可以的話。

日堯母親捎帶怒氣的言語明顯也是震懾住日堯了，」完了，完了」的聲音在他腦子裏像哼哼唧唧的蚊子一樣時隱時現，惹人煩亂。不僅沒有準考證，這臨考前的心態也被完全打亂，這一刻，他竟最害怕自己辜負起了平時的那些盛名。

宴老師，還是宴老師，她見日堯漲紅的臉已經低的不能再低，眼神里明顯都有了一絲膽怯，趕緊拉住日堯媽媽的手，

「大姐，快別說了，別把咱們的考生嚇住了。准考證沒帶也不是什麼大礙，每年考試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日堯不是第一個。准考證沒帶的話可以讓校長擔保先領進去，你現在就回去取，再送回來也是一樣的，快別說一些責備的話了，現在說啥都沒用，穩定好考生的心態是第一的。」

日堯的母親這才想起來還有心態這麼一回事，她趕緊停了下來，殷切的問道：

「這樣子，可以哦，那行，那我趕緊回去取，麻煩老師給校長通報一下我們家娃娃的情況啊。」

要走，才想起日堯還在那誠惶誠恐的站着呢，

「沒事，老師說可以考就行，還把我嚇了個半死，你哥不爭氣，你可得好好表現，考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還想說，看宴老師無奈的示意，意識到自己出言又有些過勁了，

「算了，算了，沒事，你好好考，我給你取了就來，考試不要太有壓力，把自己平時的水平發揮出來就好了，啊，聽到沒？」

日堯只好點點頭，心中仍是愧疚和不安。

「那行，那這邊就靠你了宴老師，我趕緊回去取哦。」

回頭仍是憐愛的點了一下日堯的額頭，便大跨步走了。

日堯真真是五味雜陳，正氣餒自己關鍵時刻掉鏈子，一隻手抓着自己的胳膊便將自己拉離剛才的天地。是宴老師，她開口說：

「王日堯，聽我說，沒事，這點小波折算不了什麼，別的不管，只要不要讓這個事情影響到你的日常發揮，就可以了，懂嗎？」

間日堯半懂半不懂，半聽半不聽的。不行，宴老師扳正日堯的身子說道：

「日堯，認真聽我說，你就把這個當作你人生的一個小插曲。人活一輩子誰不是意外波折不斷的，但就不管是誰，你也不能讓它們把你的主旋律打斷，今天這個插曲也只是對你考試前心態的一場檢驗，不涉及什麼重大失誤，你必須回過神來，做你可以做好的事。」

這只是你人生的一個插曲！

像一陣清風，日堯心裏的煙霧障只被宴老師的這句話帶走了。

正是，人活一世，意外不斷，插曲不斷，誰又不是呢？如果就讓這麼一個小意外而耽誤整場演出，那自己哪裏還有任何的抱負可言呢？想想自己的底氣應不至如此輕浮，他點點頭，以示決心。

不錯，宴老師在他眼裏再次看到了堅定，這是她中意這個孩子的一點。

等彙報給校長，在日堯這裏天大的事，在校長那也只是帶着他和當地教育局派出的監考人員的幾句話，便化解了這場危機。老校長也並沒有怎麼責難，只是囑咐日堯不要心慌，好好考，為母校爭光，等會和他一起進考場便是。機制倒也算靈活，日堯頗感溫暖，安下心來。

等再回到座處，周邊人看也沒什麼熱鬧可看了，便是該複習的複習，臨時抱佛腳的抱佛腳。日堯的準備做的不是這一兩天了，得空抬起頭，才注意到，太陽已經越過大多數樓頂，將整個校園照射的明晃晃的，氣溫也有些上來，額頭已沁出了汗。此刻他只希望自己的媽媽不要太過焦急，安穩來回。

考試時間也不早了，宴老師瞧日堯剛經過這麼一出，怕有些浮躁，便勸他先到處走走，散散心，去趟衛生間，解決好「情急」問題。

日堯想想也是，可不能再出什麼問題了。他便沿林蔭走到了教學樓後面的衛生間，衛生間考生往來不斷，水灑的到處都是，門口濕漉漉一片，空氣也不怎麼怡人，日堯正要硬著頭皮進去，

「我次奧……」

那個字還沒說完，只見一個個頭不小的人進來了，裏面的人立馬換了個口吻：

「這誰啊！上個衛生間橫衝直撞的。」

日堯正納悶這是又攤上了誰。那人又說話了，

「呦，這不是你嗎？」

還認識？日堯抬起頭，意識到今天註定是丟人丟到家了。

「是這樣我發現你真的是不會上衛生間，對吧？」

對方這無厘頭的話調侃意味十足，還一臉賊笑，笑的日堯心虛。不過，這怨不得他。

日堯一直對自己的方向感很放心，可是，就是昨天，昨天第一場考試，日堯進了這棟教學樓就有些暈，這佈局，也太對稱了，日堯跟着一大波人進了教室，還沒坐穩呢，身後有個胖子立即就湊了過來，

「哎，同學，你語的咋樣，我看你文縐縐的樣子，語文一定不錯，考試的時候給我看一下選擇題答案唄？」

日堯大吃一驚，他瞥了一眼講台的監考人員，還好沒有注意。

「開什麼玩笑，這麼重要的考試，你讓我給你傳答案？！」日堯都不相信還有在這種場合要答案的，而且還是語文答案，雖然對方的評價還是比較讓他受用的。

「我和你素不相識好吧。」這也是日堯納悶的地方。

「沒事，你給我傳了答案咱們不就熟了，我給你說我什麼考試都不怕，就是這個語文，我選的可以說都是百分百命中錯誤答案，你、你做完你就側一下身，我光看選擇，其他的我不看。考完的話我給你好處。」

可是這除了選擇，語文還有什麼是可以這麼眼疾手快的謄的？

一時間日堯是又氣又笑，怎麼都到考場了還有這麼到了黃河也不死心的人嗎？還給好處，日堯一下子傲氣又上來了，

「什麼好處，被發現了我這三年不都白上了，這種事不可能，你考試的時候還是老實一點吧，不要干擾我。」

說完，貌似生氣的便出去了，實際上他是最害怕攤上這種犯錯誤還理直氣壯的無厘頭。上衛生間去！避開這等纏頭。

只是終究是初來乍到，班的位置和人員還沒記個大概，等日堯出來，正要邁開步子走，走不開了。

我是哪間教室來着？

是往哪走來着？

轟，腦子一片混亂。日堯傻眼了。

他簡直都不敢相信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這種事要是告訴同桌黃秦，她不得笑死。日堯急得在衛生間門口亂轉，一個個應該可以找的著吧，可找不着怎麼辦？考試用具都差不多的樣子。

正要邁開步子，迎面走來了一個頗為眼熟的人，白白胖胖的，額頭上一撮麥色小黃毛，一雙豆圓的小眼睛加一對彎彎掉毛毛蟲眉毛，穿了個白色的二道背心，汗兮兮的弄得和肚兜一樣，下身一個黑色短褲，褲腿下面兩條小腿又短又粗，白乎乎的的，沒有男生常見的腿毛中等偏下身材。腳上登了一對耀眼的藍對勾，耐克滑板鞋。整個一胖版阿童木么。

就是胖的忒有福相了，整個人就像個小彌勒佛一樣，這會正晃晃悠悠的又像個小企鵝一樣往衛生間方向來。

不正是剛才自己座位後面要答案的那位嘛。

對方見他猶猶豫豫的還挺防範，日堯也不好作聲，他假裝等人似的，在衛生間門口左顧右盼，那個傢伙一頭扎進去，日堯內心只喊：

「快一點，你別磨蹭。」

一會，小胖子出來了，他好像沒注意到日堯一樣，徑直往回走了。日堯想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只好偷偷摸摸跟着他，看他在一間教室門前站定，日堯剛跨步想進去，抬頭一看，這教室不是滿著呢嗎？

認錯人了？

再一看，那傢伙憋足了勁在那抽著笑呢。日堯一下子轉不過來。

「迷路了是吧？」他一早就看出來了！

「我逗你玩呢，哎你說你這麼大一個人這麼點地方也能把你搞迷糊，你也太二了吧。還不給我看答案，這次你給我看我也不敢看了。走，這邊。」

胖子是滿臉堆笑的說，還頗有風範的帶起了路。日堯剛想理論什麼，鈴聲響了，兩個人趕緊跑起來，進了自己的考場，相安無事。

想到這，日堯剛想要笑，想想今天才犯的二，還是算了，他也只是客套的回到：

「對不起啊，差點撞到你，昨天，謝謝你啊。」

「你這又是對不起又是謝謝的，把我都繞進去了，行了，沒事，我一貫樂於助人。可別再假惺惺說給我看答案的話啊，受不起。哎，你是哪個學校的，你準備往哪裏考啊？」

這個問題問的倒是親切，日堯想哪個學校的倒是好說，往哪考和他有什麼關係啊？也只說了一個

「我是米泉市鎮上中學的。往哪考還沒考完也說不準。」

兩個人站在衛生間門口攀談，別人進出還太不方便，胖子說：

「行，謹言慎行的，看好你。你也是，好歹穩一點，一個中考么，沒啥。行，咱在這聊也不方便，你有手機號不，留一個？」

手機號，這個東西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還有些早點吧。

「那個，我還沒有。」

「好好，那你快去方便吧，考完試再後會有期。」

說完還仗義的抱抱拳，搖晃走了。日堯才想起來，昨天下午的考試自己座位後面的位置就是空的，日堯還納悶上午那個傢伙跑哪去了，這會又活靈活現出現了，他還想問「你昨天下午怎麼沒來考試？」那個傢伙已經晃走了。日堯趕緊進去方便了之後，想找找看，找不着了。

再次回到林蔭帶下，心情的確是放鬆許多。估摸著媽媽也快到家了，鬥志又再次昂揚起來，先不管別人啥情況，自己，一切就等鈴聲響起的那一刻。

日堯可以說是最後一個進考場的，一大批人向采蜜歸來的蜂群一樣，嗡嗡嗡的便進駐進了這闊大威嚴的教學樓。像是覆水難收的慢放反鏡頭一樣，這偌大的人流，緩慢卻不可違據地前進，昭示著一個國家決心用教育改變貧窮落後的局面。對芸芸考生而言，也只有徵完這一站，才有可能向他們更高的價值追求邁進。

高中，人生價值實現的又一條征塵。高考，三年後，再來。

和校長單獨走在空曠的樓道間，平日裏可能是一小學生嬉笑逐鬧的地方，因之考試，紀律森嚴，秩序井然起來。日堯聽着樓道「噔噔」「噔噔」的迴響，忽感這份受教的意義深遠：

也許也只有在這環境安穩，與世無乾的幾年潛心吐舊納新下，你才尚有可能掌握一些問切你人生主旋律的基本法門。

這一站，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