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橘貓妖

黑色的汁液噴濺在雪白的牆上，像是和諧過的兇殺案現場；蠕動的觸手掙扎著向著廚房內緩緩縮去，如同擱淺的瀕死的魚。

牧遲眼前一片昏黑，他還沉浸在那方才神來之筆的一棍上，腦海中那道犬影在不斷平治著，似乎在不斷驅使着他繼續如此揮擊，將身體所剩無幾的力量盡皆投入其中。

「喂，醒醒，醒醒，這才幾點，你這個年齡怎麼睡得着的啊？」

他的意識忽然從那犬影平治的世界中被拉回，睜開眼，一雙小手正在自己的左右臉頰上來回輕輕拍著——方才還站在門外看戲的鄰居美少女此時正半彎著腰在自己的面前，不斷拍著自己的臉。

「該不會是妖力消耗過度吧？你是剛出生的小火龍嗎？噴一口火能把自己噴暈過去？」

「別拍了，別拍了。」牧遲感覺那雙手越拍越重，連忙出聲叫道，「我就是有點累……」

「累就對了。」寧海晏放下手，慢悠悠說道，「哪有像你這樣運用妖力的，不把自己玩昏過去才怪呢。」

牧遲聽得一頭霧水，妖力？什麼妖力？

他依稀想起，之前寧海晏似乎也提到過這個名詞，只是情急之下他並沒能留意。

他還想發問，寧海晏卻已經一轉身走到了廚房門口，接着一腳踩住了那截還在抽動的觸手，彎下腰去抓着觸手向後收著，沒幾下就抽出來一坨毛乎乎的黑影。

她伸手抓住黑影的後部，晃悠悠地就溜回了牧遲的身前。

「喏，就這玩意兒。」

「這黑乎乎的一團……我也看不出來是什麼啊。」牧遲此時頭暈目眩，應付著回答道。

「啊，忘了。」寧海晏這才意識到什麼，抓着那團黑影，像是抖抹布一樣用力抖了幾下，那團黑乎乎的顏色便迅速褪去，露出被包裹在其下的，一團橙黃色的……

「橘貓？」牧遲看清這玩意兒真面目的一刻，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無力的四肢差點又能跳起來了，大著聲叫道，「這是一隻橘貓？」

「一眼頂真，鑒定為橘貓。」寧海晏又抓着它抖了幾下，「大概15斤？有點愧對它的毛色了。」

「關鍵點是這個嗎！」如果不是雙手無力，此時牧遲估計要把自己頭髮都薅下來，「你是說，一隻橘貓衝進我家的廚房，放出觸手試圖殺我？」

「唔，大概是這樣，不過要糾正一點。在今天之前它還是一隻普通的橘貓，現在已經不是了。」寧海晏抓着橘貓的後頸，另一手撿起一段斷裂的觸手扔到牧遲身邊，

「虎倀之術，這隻小貓開了靈智，又從不知道哪裏摸來了妖術之法，現在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妖。」

「妖術……妖……」

牧遲看着那被寧海晏拎在手中，變成長長一條的橘貓，腦中一陣陣的混亂。

離譜，太離譜了。

這到二叔家的短短几個小時，已經將他過往對於世界的定義打成了一片稀爛。

從小看到會出現在二叔身邊的那些東西是真的，是所謂的「妖」，這隻差點殺了自己的橘貓也是妖……

還有，還有面前他的美少女鄰居……

他這時才回憶起，「交租」時來自手機的提示音：

「租戶102，寧海晏，灰犬，已交租。」

「所以，所以……」他再次看向正逗弄著橘貓妖的寧海晏，「你也是妖？」

「當然啊。灰犬，你不是聽到了嗎？還有我支付給你的能力，你剛剛不是用了嗎？」寧海晏雙手托起貓貓，

將它當做一柄長柄武器，朝着牧遲虛虛斬下：「唰！」

恍惚間，牧遲腦海中再一次浮現那道犬影，只是這一次的犬影要比之前的都更加細節，連灰色的毛色、線條都逐漸浮現。

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但早已疲憊的身軀已經不支持他繼續思考，眼前發黑，頭一歪，便乾脆地昏睡了過去。

——————

牧遲睜開眼時，陽光已經自窗戶灑入，將客廳大半的地板都照成一片明晃晃的金色。

老式掛鐘的齒輪一下一下地響着，窗外的枝杈上鳥兒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他躺在沙發上，腦袋枕在一個軟乎乎毛茸茸的東西上。當他歪過頭去看時，對上的是橘貓那圓溜溜得、透著無辜的大眼睛。

「我靠！」

他腦中立刻浮現出昨晚纏在自己腰上的觸手的畫面，整個人都從沙發上蹦了下來，他胡亂地在旁邊的桌上摸索著，抓起一把剪刀，指向橘貓妖。

「安靜點，安靜點。」

一邊響起寧海晏的聲音，後者正盤腿坐在沙發的那一端，戴着一個快能擋住半張臉的大耳機；膝蓋上平放着一台筆記本電腦，正不斷敲著鍵盤滑鼠，五顏六色的光效投在她的臉上，顯然激戰正酣。

「不是，為什麼我枕在妖的肚子上……還有你不也……」牧遲有些語無倫次，但寧海晏此時顯然沒工夫管他，而那隻橘貓妖咧開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便自顧自把頭埋到肚子裏睡覺去了。

混亂了，完全混亂了。

為什麼這些「妖」能夠如此怡然自得，而自己得在自己的家裏坐立不安呢？

牧遲呆了一會兒，放下剪刀，去客廳里找到昨晚拚鬥時飛出去的手機。手機沒有摔壞，只是電量較低，他打開瀏覽器，迅速地開始查詢度娘：

「世界上有沒有妖？」

跳出來的第一個鏈接就是長文，點贊破萬，內容講述了博主小時候的奇妙經歷，文字優美動人，劇情引人入勝，牧遲看得津津有味，最後一看博主頭銜：優秀短篇小說作者。

查了個寂寞。

不過想想也是，妖也不像是會主動公之於眾的存在，能隨便在網上查到才奇怪。

而就在這時，沙發上的寧海晏終於結束了戰鬥。她摘下耳機，也不打理一下有點炸開的頭髮，便邁著白生生的腿溜到了牧遲的身前，來回晃着腦袋觀察着他。

「寧小姐，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牧遲抬眼看向她，對方獃獃的小臉上儘是認真，讓人生不起氣。

「我在想，房東你到底是什麼種族的，妖力龐大，但又嫩得和小妖崽一樣……」

「種族？原來的房東是我二叔，你說我不是人類是什麼？」

「你是人類？」

那詫異的疑惑聲中，少女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她微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可下一秒，牧遲眼前一花，站在自己面前的寧海晏倏地不見蹤影，當牧遲察覺時，後者已經抵在自己的身後。

「寧小姐?」

牧遲下意識地渾身緊繃，但軀幹在此刻像是被鎖在了椅子上一樣，一動不能動。而寧海晏的雙臂已經自後方探出，一手輕撫着他的胸口，另一手搭在他的下巴上，緩緩掰過他的側頰。

少女的鼻尖抵着他的後頸，來回不斷嗅聞着，像是要將他身上的氣味都吸盡。但她還不滿足於此，驀地張開嘴，舌尖自他的側頰舔過，一直舔到耳垂——

牧遲的身體，徹底僵硬了。

「這個味道，是說謊的味道！」

她眯着眼，輕嗅着牧遲的耳朵，語氣中儘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