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 長姐如母17

半夜時分，四周只有蟲鳥鳴叫聲，空中有無數星星閃爍，鼻尖是米粥的香氣，這一幕深深印刻在幾個孩子腦海里，直到生命的盡頭，他們還能記起那天的米粥可真香啊。

有了糧食，也不敢敞開了吃。每頓熬粥喝，早上熬的稠一些，吃飽了上工幹活。晚上少放米，多放水，糊弄肚皮不叫喚就行。

現在天黑的晚，吃過晚飯，蕭紅會拿出買的書來看。

二弟用眼睛瞄著，一點點挪過去，伸頭偷偷瞧書上寫的是啥。

蕭紅看他一眼，他急忙退開，跑到三弟和小妹身邊，假裝在照看二人。

「過來，」蕭紅對著他招手。

二弟緊張的抿唇，磨磨蹭蹭過來，小聲說:「大姐。」

「想看書嗎？」

「我不認識字。」二弟不好意思的低頭，腳在地上來回滑動。

摸摸他的頭，把三弟和小妹也叫過來，「爹娘也沒給咱們起大名，大姐前幾年跟著掃盲班認識了幾個字，給咱們起個名字，」指著二弟，「你叫向東。」

把庄向東三個字，用小木棍寫在地上，「三弟叫向南，庄向南。小妹就叫庄向北。」

依次寫出他們的名字，教他們認識這幾個字。

向東問:「大姐，你叫向西嗎？」

蕭紅搖頭:「我叫庄向紅。」

「為什麼不叫向西啊？咱們正好是東南西北。」二弟不解。

蕭紅也不解釋，「我喜歡紅色。」

「噢，」向東點通話表示明白了。

蕭紅告訴向東:「等秋天，送你去上學。」

「真的？」向東激動地語無倫次，「可——可是咱家沒錢，我不能去上學，我要上工掙錢。」

安撫他:「有大姐呢，大姐能掙錢。」

他還是憂心忡忡的，「可是，上學要好多的錢，我——不想去。」咬著牙說不想去上學。

蕭紅好笑又感動，「放心吧，咱家養的兔子越來越多，掙的錢夠上學的。」

「那我多弄兔子愛吃的野菜，把它們養的胖胖的。」向東立刻保證。

向南向北跳著腳:「我們也薅多多的菜，把小兔兔養的肥肥的。」

蕭紅「噓——」一聲，示意小點聲，再次叮囑:「千萬不要把養兔子的事，說出去，要是別人知道了，會上咱家把兔兔偷光光。」

「不說，我們不說。」向南頭搖的如同撥浪鼓，向北用小手捂著嘴巴。

萌萌噠，蕭紅抱著向北親了一口:「好孩子，獎勵你一塊糖。」

對咽口水的向東向南說:「你們也有。」

「耶，太好了，太好了。」

「咋滴啦，有啥好事兒，跟嫂子說說？」白老三媳婦從柵欄上探出頭，眼睛滴溜溜轉，四下踅摸。

「我二弟秋天要去上學，正高興呢。」

白老三媳婦不敢相信的問:「你說啥？上學？你有錢嗎？」

語重心長的勸:「大丫啊，聽嫂子一句勸，咱莊戶人家，地里刨食的命，不要浪費錢去念書，沒用！」

蕭紅也不跟她，掰扯那些大道理，轉移話題:「嫂子不要再叫我大丫了，我們有名了，我叫向紅，他——」一一指著弟弟妹妹介紹，「是向東，向南，向北。」

「哎呦，還挺好聽，誰給你們起的啊？我也讓他給我家大胖、二胖起個大名。」

向東驕傲的大聲說:「是我大姐起的名。」

「呦，可不得了，」白老三媳婦瞪大雙眼，「大丫還會起出這麼好的名字來。」

卻沒提讓蕭紅給她家孩子，也起個名字的事情，她可信不著蕭紅，不過是小孩牙子，能起出啥好名字？

她認為，肯定是大丫，把從別處聽來的名字，按在了自家姐弟四人身上。就大丫一農村丫頭片子，大字不識一籮筐，還想給她家大胖、二胖起名，做夢吧。

撇撇嘴縮回腦袋，大丫姐弟，沒爹沒娘的都有名字了，她家不能落後，必須也給大胖、二胖起個響亮的名字。

把村子里有學問的人，比了又比，沒有一個符合條件的，都有點問題。

皺著眉，非常不滿意。

白老三見她，傻了吧唧的站在那裡，「你幹嘛呢？像跟木頭樁子。」

「我在尋思，找誰給咱家兒子起大名。」

「嗨，我還當是啥事，大胖、二胖這名字多好啊，我就希望咱兒子長得胖胖的，壯壯的，大名還叫大胖、二胖！」

白老三媳婦覺得，自家男人說的對，還有啥比長得胖更招人稀罕的。「他爹，還是你會起名字，隔壁大丫才搞笑，給她家幾個孩子叫什麼東南西北。」

白老三不屑的翻白眼:「她庄大丫能起啥好名字，還東南西北，出洋相，她大伯家的孩子叫花花草草就挺好。」

天黑下來，蕭紅收起書，讓三個孩子用曬的水洗手洗臉洗腳，攆他們上炕睡覺。

外面的知了，叫得格外的歡，吵得人心煩氣躁，沒法入睡。

三個小孩摸黑在炕上打鬧，蕭紅在心裡合計，家裡缺少的物品，家徒四壁，缺的東西可不少。

小的像照明用的蠟燭或煤油燈，大的如菜刀、棉衣、鐵鍋等等，樣樣都缺。

現在她就指望兔子多多生崽崽，小兔兔快快長大，全指著兔子賣錢，才能去買東西。

她深刻體會，什麼叫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什麼叫沒錢寸步難行，什麼叫窮的叮噹響了。

還有就是，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

最近吃的好，孩子們臉色紅潤了，身上有了肉，開始抽條長高。加上幹活磨損，快到了衣不蔽體的地步。

蕭紅只能再次請假，村長皺著眉問:「你咋又去公社？你去公社幹啥？」懷疑的上上下下打量她，「大丫啊，你做事之前，多想想家裡的三個小娃娃，沒你這個大姐，他們今後可咋整？」

「謝謝村長爺爺，我要去公社買點布，我和弟弟妹妹的衣服實在不能穿了。」

村長張張嘴，又閉上了。他想問，有買布的錢嗎？可問了又能怎樣？他也沒錢。

手裡那點錢，在過去兩年裡，陸陸續續換成了救命的糧食，如果旱情再不緩解，他家也快要熬不下去了。

嘆口氣，「行，自己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