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5章 難道不是嗎

「幹嘛？」於影兒抱緊被子，一臉無賴：「別想趕我出去啊，我是不會走的。」

靳城太陽穴突突的跳，有種把這人拎起來扔出去的衝動！

他惡狠狠地說：「吃面！」

說完就走，態度可謂是無情極了。

於影兒覺得自己耳朵恐怕出問題了，靳城剛才說什麼？

是讓她下樓……吃面？

不會吧！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趿拉着拖鞋下樓，就見靳城已經自顧自吃上了。

面很清淡，只有一個雞蛋和幾片小白菜。

但是吃起來味道竟出乎意料的不錯。

於影兒剛吃了一口眼睛頓時就亮了：「好吃哎！」

靳城沒搭理她。

於影兒用筷子瞧了瞧他的碗，「靳大少爺，沒看出來啊，很有兩手哦。」

靳城打開她的筷子，幾口吃完了面，長臂一伸，搭在旁邊的椅子上，光用眼睛盯着她，也不說話。

「幹嘛？」於影兒一邊吃一邊問。

靳城道：「我一直特別好奇一件事，厲爵究竟對你有什麼大恩大德，讓你為了他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顧？」

這是自那件事之後，靳城第一次以這麼平和的態度和她談論厲爵。

於影兒以為他在諷刺自己，但他的臉上卻找不出半分諷刺，似乎是真的很疑惑。

靳城挑眉，明顯在等着她回答。

於影兒咽下口中食物，斟詞酌句的道：「我有一次被一群小混混兒打進了醫院，厲爵後來單槍匹馬的跑去對方的地盤上幫我報仇，落一身傷。」

靳城：「就因為這個？」

於影兒搖了搖頭：「不全是因為這個，太多事情了。」

見靳城神情如常，似乎還很感興趣的樣子，於影兒遲疑了一下，才跟他說起自己的過往。

其實她不是一個喜歡總是把自己的過去掛在嘴邊到處說的人，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再多的狼狽，再多的不堪，都已經如同往日雲煙，不值得也沒有必要提及。

靳城是天生金貴的出身，從小就是天之驕子，他也許永遠理解不了，有些人在社會底層是怎樣狼狽且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他揮金如土，遊戲人間，自然也體會不到那種為了生存，姿態醜陋的掙扎的樣子又多難看。

於影兒雲淡風輕的說起過往時，卻一直關注著靳城的反應。

還好，靳城沒有露出絲毫的嫌棄或者厭惡。

只有在提及她被追債的人逼的只能抱着阿昭躲在床底下的時候，情緒才有些許波動。

說話間，一碗面見底，於影兒這兩天確實沒吃什麼東西，連湯都喝乾凈了。

她舔了舔嘴角，用玩笑似的口吻說：「你看，你是高不可攀的太子爺，我呢，是個以前連飯都吃不上的小乞丐，我們……」

「那又如何？」靳城反問，「我見過的黑暗多了去了。」

於影兒愣了下，兀然失笑。

是了。

這個人雖然出生不平凡，從小被人追捧，身邊到處是阿諛奉承，可是又有幾個人真心待他呢？他是黑道太子爺，從小看到的臟污的東西也許比她所經歷的還多呢。

然而，她總是忘記這一點。

「大概是厲爵曾經陪着我度過了最艱難的那幾年，所以我對他的感情會特別不一樣。如果說小滿是我生命里的第一束光，那麼厲爵的話，應該算是那隻牽着我走出黑暗，讓我覺得有安全感的那隻手吧。」

她瞧了瞧靳城，「至於你……」

靳城懶懶地眨了眨眼，搭在腿上的手卻無意識的打着節奏。

於影兒想了想，突然唱了起來：「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

靳城推開椅子，直接走了！

「我說真的！」於影兒沖着他喊，結果就是，靳城又一次甩上門。

她不禁失笑。

良久，她喃喃道：「對我來說，你是遙不可及的……」

就像高掛在夜空裏的星星。

然後突然有一天，明亮的星星就落在了她手心裏。

她有時候會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捧著，明明喜歡的要死，卻又怕這顆滾燙的星星只是在自己這裏短暫的停留，不敢真的將其據為己有。

所以她只能表現出不在意，不敢輕易的把自己一顆心全部交託出去。

卧室里。

靳城站在窗邊，嘴邊含着一根煙，沒點燃。

或許是酒喝多了，他覺得自己不是腦子變得遲鈍了，他是酒喝傻了。

要不然他怎麼會嫉妒那個過去可以陪在於影兒身邊，陪着她成長的厲爵呢？

聽着於影兒滔滔不絕的說起那些往事，她過去的生命里，彷彿除了莫小滿和阿昭，出現最多的就是厲爵。

開心的時候有厲爵的參與，難過的時候也有他的存在，她被欺負，需要安慰的時候，依然有他的存在。

厲爵就像一個幽靈，在於影兒過去的時光里出沒。

也許連於影兒自己都不知道，她提起厲爵的時候，言語間，神色間，都帶着依賴信任，以及那讓人眼紅的懷念和溫情。

靳城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果然是喝多了吧。

他扔掉煙，擼了把頭髮，翻身上床。

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那天厲爵出現在他辦公室的情形。

那天他和厲爵打了一架。

兩人都沒有留手，但誰都沒打臉。最後自然是兩敗俱傷。

兩人隔着老遠相對而坐，厲爵那張橫亘著疤痕的臉上帶着一絲懷念，平和的與他說起於影兒的過去。

「……影兒這個人，外表看着堅不可摧，好像什麼也不在意，其實她是個特別簡單善良的人。你一定覺得，她是因為喜歡我，當初才隨着我一起跳下去……」

靳城問：「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

那時候厲爵臉上的笑，讓靳城很想揍他。

厲爵說：「她是個得了別人一點恩惠，就會用命去報答的人。她總說自己命如草芥，所以草芥就用草芥的方式活着。她吧，看似灑脫，其實內心十分敏感脆弱，如果你把她當成草芥，她就真的能把自己當成草芥。」

靳城說：「關我屁事。」

厲爵道：「那我再跟你說個秘密吧。」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些感慨，又有種憐憫在其中：「我當年之所以照顧她保護她，只是因為我要保護莫小滿，而她是小滿最在意的朋友，我只不過順帶而已。對我來說，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我可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呢。」

「這一點，想必她早就清楚的。但即便如此，她也對我感恩戴德，你看，她就是個傻子罷了。但是你說她傻，她又有些小聰明，那麼感激我，卻從來沒有愛上我，一直活得清醒通透。」厲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帶着一絲遺憾，「如果能回到過去，我對她大概多少會付出幾分真心吧。如果是那樣的話，靳總你是沒什麼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