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卡爾·萊默爾

作為一名電影學博士，羅西不可能不知道卡爾·萊默爾。

在他看來，卡爾·萊默爾是一個真正的商人。1884年移民美國的萊默爾，在他20歲時便在威斯康辛州經營服裝店，這給他積累了不少財富。1906年，萊默爾買下了自己第一家鎳幣影院。之後他迅速成為中西部地區實力最為雄厚的發行商，在他來到荷里活之前，實際上他的觸手已經伸到了西海岸的波特蘭……

而後世有名的「明星制」也是由萊默爾發明的。是他讓瑪麗·壁克馥成為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電影明星。

1908年chūn，當萊默爾第一次出現在羅西家時，實際上小丹尼爾已經四周歲了。他成了全家共同的寶貝。「聰明」、「懂事」、「可愛」等等諸如此類的讚美辭彙都被用在他的身上。小丹尼爾兩歲便開始學習繪畫與鋼琴，四歲自己便能「作曲」，曾經一度保羅認為自己這個兒子會成為莫扎特[1]那樣的人物。這讓他非常欣慰。大多數移民都有這樣的心態：即使在新大陸獲得了經濟特權或是經濟地位，他們也要孜孜不倦的追求在文化和政治上的話語權。保羅雖然受教育程度不算差，但是也沒有到能撼動jīng英階層的地步。他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兩個孩子身上。

小丹尼爾出生的時候，保羅已經有兩個孩子。大哥朱塞佩十二歲。完全繼承了保羅的商業天賦，九歲時，他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下了隔壁吃不完的水果，在去洛杉磯時賣掉，而丹尼爾出生的時候朱塞佩已經不需要父母給的零花錢！

二哥只比丹尼爾大三歲，在他之前羅西家還有一位姑娘，名叫莫妮卡，典型的意大利女孩兒名，七歲的她那時候萌萌的小蘿莉一枚。而二哥的名字叫湯姆。湯姆的興趣顯然不在丹尼爾熱衷的繪畫、音樂以及諸如此類的各個藝術門類。相比較而言，研究電燈為什麼會發光對他的吸引力更高一些。

丹尼爾漸漸長大，保羅臉上天天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逢人就說，以後羅西家會出一名大商人、一名大科學家和一名大藝術家。

事實情況確實按他的預想穩步發展着，直到這一天卡爾·萊默爾敲開了羅西家的大門。

這是一九零八年四月初，愚人節剛過沒多久。

卡爾·萊默爾剛來的時候，對於保羅來說確實是個笑話。

「什麼，你說要收購羅西影院？」保羅此時已經是整個加州最有名的發行商，雖然他只有不到兩百家影院，但是卻佔據了整個加州的八成市場，依靠經營這些影院，羅西家現在勉強擠入了洛杉磯市的上流社會，在荷里活絕對是頂尖的存在。有了這個吸金機器，不給一個讓保羅信服的理由他是不會放手的。

看着保羅不悅的表情，卡爾·萊默爾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他還是淡淡的說道：

「羅西先生……」

「叫我保羅就是了……」雖然對於這個不速之客有些不歡迎，但是保羅還是保留了足夠的禮貌。

「保羅……我就實話說了吧……你是守不住加州這塊土地的，去年年初，《芝加哥論壇報》就已經對我們的劇院大肆詆毀了[2]，我覺得最遲年底紐約那邊就會出事，西海岸雖然會晚一些，但是也遲早的事，但是對於我來說，這個早晚足以影響我的生意……」

卡爾一上來就推心置腹確實讓保羅多了不少好感，但是這並不代表保羅就此將自己搖錢樹拱手賣出。

「我們都是生意人，沒有足夠的理由我是不會讓步的……」保羅態度依舊非常強硬。

「保羅……這些影院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也許明年我就會建立自己的製片公司，但是前提是我得控制有足夠多的影院，不然……」

保羅搖了搖頭，他很同情卡爾·萊默爾，但是他自認為自己不是聖人，非親非故的他不會給對方這麼大的恩惠。

「這樣吧……保羅，我想這個消息你一定感興趣……」萊默爾突然想到了什麼道。

保羅點了點頭示意卡爾繼續說下去。

「東部對於我們移民來說實在是呆不下去了，未來來西部的人肯定很多，而且不僅是我們，九大製片場肯定也會看重西部優秀的地理環境……」

萊默爾頓了頓，他突然發現在保羅身旁站着的小男孩正非常「認真」的看着自己，沒錯，就是「認真」，他找不出其他辭彙。但是他顧不得多想，只聽他繼續道：

「我是說，加州這一塊的地理環境實在是太好了，任何電影都可以在這裏找到合適的場景……我如果建立製片公司，肯定會把製片廠就建在這裏……恩，保羅，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就是鄰居了！」

這個消息對於保羅來說無疑是震驚的。他當然相信萊默爾說的話：東部權貴對廉價影院打壓，然後經營商被迫西遷，這些事都很有可能發生。當然最讓他感興趣的還是東部發行商會在西部建立製片廠的這個消息。

「你是說，你看中了荷里活？」保羅還是要確認一番，畢竟如果真是這樣，他提前準備一番，期間獲得的收益就更多了。他多少還是知道卡爾·萊默爾的能量，如果萊默爾把製片廠設在荷里活，那麼肯定還會有其他人效仿！

「是的，這裏一切都很好……」萊默爾不可置否的說道。

這個消息對於保羅來說有足夠的價值，但是保羅還是不願意出賣自己全部影院，最後只是答應萊默爾用50萬買下羅西影院20%的股份，不過保羅滿口答應萊默爾，在他的製片廠出產影片后，羅西影院會第一時間放映……

這個結果也算是皆大歡喜了。萊默爾雖然沒有完全獲得這兩百家影院但是也算是達到基本目的，最主要的是，他沒有花太多錢，這對於將要dúlì製片的他來說非常重要！對於保羅來說，他依舊擁有對自己影院的絕對控制，雖然中東部地區現在都在打擊鎳幣影院，但是這些都還沒有影響到西部，他相信有了這筆錢，等到影響範圍擴展到西部的時候，羅西影院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卡爾離開的時候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羅西家的小傢伙身上。

「這就是小丹尼爾？」他提前對羅西一家都有簡單調查，自然也聽說過羅西的事迹。

「是的，哥哥姐姐都去學校了，也沒人陪他玩，現在一直在我身邊……」

卡爾·萊默爾總覺得小丹尼爾身上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他卻又找不到，只是拍了拍他的頭留下了一句「看起來以後是下一個莫扎特」后便離開。

羅西此時卻是撅著嘴巴，一陣不滿。

莫扎特？或許他非常偉大，但是我不會是所謂的莫扎特第二……再說莫扎特35歲就一命嗚呼，說我是他不是詛咒我嘛……羅西暗忖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喜歡別人說你是莫扎特，對了，丹尼爾，剛才你為什麼一直看着他？」

見便宜老爸一臉疑惑，羅西也不好隱瞞，當即道：

「我聽過他，《芝加哥論壇報》對他的評價非常低，我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那你看出什麼了？」保羅開玩笑的說道，雖然自家孩子「藝術天賦」高的出奇，但是在這方面他還真沒指望小丹尼爾能發現什麼。

「爸爸，我們自己拍電影吧，影院裏放的那些無聊死了！」羅西連忙轉移話題，他所了解的卡爾·萊默爾都是歷史書上書寫的萊默爾，剛才他只是想看看真正萊默爾到底是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

現在萊默爾既然提出了在荷里活建一個製片廠，羅西順便提議自己家也拍電影。

「丹尼爾，拍電影不是那麼容易的，你看吧，我們需要有導演、演員，還需要攝像機、膠片等等……」保羅拍了拍小丹尼爾的腦袋，滿臉的溺愛。

「爸爸，可是這些都是前期投資，只要我們有了這些，就可以源源不斷的拍齣電影，然後在羅西影院放映，爸爸，以後我想拍電影！」羅西不知道這句話在他今後的十多年裏說了多少遍，但是此時剛說出來，保羅也只是當做一個孩子說出來的充滿童真的話語。諸如此類的話有很多，比如「爸爸，我以後要當一個偉大的科學家」，「爸爸，我以後一定是個威武的將軍！」……

此時的保羅只是像卡爾那般，拍了拍小丹尼爾的頭道：

「丹尼爾能有這個夢想是最後的了，但是現在還早，你要努力學習各種知識，拍電影不僅要有導演、演員還有各項設備，還要有這個」保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繼續道「你明白嗎？」。

羅西飛快的點了點頭，他如何不知道這些。但是保羅不會這麼認為，他知道自己這個最小的孩子聰明的有些過頭，但是他絕不會相信羅西對拍電影的每個細節都了如指掌。

他不知道自己孩子身體里的靈魂根本不屬於這個時空，這註定是羅西一生的秘密……

[1]莫扎特出生在一位宮廷樂師的家庭，他少年時代便以「神童」著稱。據說三歲便能彈鋼琴，五歲便能作曲。

[2]這是史實，1907年4月15rì的《芝加哥論壇報》對鎳幣劇院做了定xìng：「流連此類場所的烏合之眾大多數是窮人家的孩子，他們跟家人移民至此。父母做了勞工，子女就成了『危險的第二代』，他們就這樣在城市的『犯罪樂園』里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