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推銷有聲電影技術

新事物的誕生、成長，往往需要經歷長期的磨難、抗爭。

這一點，學習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丹尼爾深信不疑。他知道有聲電影在出現之初就會遭受很大阻礙，但是真正這樣的阻力出現在他身旁時，他才感到深深的無力。

這是自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朱塞佩唯一的一次沒有非常爽快的答應他的要求。

八月底的這天，羅西家三兄弟難得的聚齊。

三兄弟在客廳里剛坐好丹尼爾便迫不及待的問朱塞佩道：

「怎麼樣？我的哥哥，現在啟動有聲電影計劃如何？」丹尼爾急切的問道。

朱塞佩沒有立刻回答，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品了一下已經倒好的紅酒，然後道：

「顯然，現在立即啟動是不現實的！」

「為什麼啊，大家都知道，這樣的技術，只要推出，肯定會大火！」丹尼爾不解的是像朱塞佩這樣一直有「冒險jīng神」的人為什麼現在也有些「畏手畏腳」。

「丹尼爾，你聽我說，任何事情都需要有一個過程，我們之前從來沒有做先關準備，你讓我怎麼推出？」朱塞佩放下酒杯，只聽他侃侃而談的說道：

「現在羅西影院有專業的電影院700座，是整個世界最豪華的、最龐大的院線系統，在這個系統下還附屬有千餘小型影院，這幾年我們還一直加大對電影院的建設力度，雖然每年投入的錢都通過發行、放映電影收回，但是……但是你知道的，只有有jīng力，有資金，我絕不會吝惜資金投入在影院的建設上……如今正在建設和計劃中的羅西劇院有五百餘座，有三百座預計會在新年之前就可以完工，屆時整個羅西影院有一千座專業影院，我問你，如果把這些影院加裝有聲設備，你知道需要花費多少資金和時間嗎？」

丹尼爾沉默了，這筆錢在十年前他想都不敢想。而且他也看出來了，朱塞佩強調的不是資金，而是時間，資金可以一筆一筆慢慢來，但是整個過程確實需要花費很多時間……

「如今派拉蒙已經接受華爾街對他的一千萬美元投資[1]，他們也雄心勃勃，兩年後，他們的專業影院將會達到五百家！競爭對手追趕的腳步非常快，而我們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只因為我們是開拓者……」

「朱塞佩，你少考慮了一點，一旦有聲電影成功，大家必定趨之若鶩，而掌握這項技術的只有我們，即便我們秉承羅西家傳統，不為難大家，但是設備費用和少量專利使用費用還是必須的，這些收入完全可以抵消我們改造羅西影院的花費！」湯姆淡淡的說道，他一直對於有聲電影抱有很大的期望，他自己是這項技術的發明者，自然很想快點兒將其推出。

「噢！湯姆，丹尼爾，拜託……我從來沒有說不適用這項技術！我所強調的是，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短則兩年，長則超過五年，這都有可能……哦！對了，對了！顯然你們也忽略了一個問題，海外市場，對，是海外市場！我們不能把眼光就放在北美，你們不理財，自然不知道如今歐洲市場對我們的重要xìng。在戰爭期間我們開始向歐洲輸齣電影，沒有在歐洲的豐厚利潤就沒有之後羅西影院這麼迅速的發展！」朱塞佩覺得自己有些勝券在握，有了這個理由，就是伶牙俐齒如丹尼爾也不會置之不管。[2]

「So?」湯姆卻很不以為然的樣子，「變成有聲電影了又如何？難道他們就不看荷里活的電影了嗎」

「默片現在是世界通用的表演形式，如果變成有聲片，顯而易見的，整個海外觀眾會急劇縮減——即便是歐洲，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懂英語。而且如果演員的聲音有問題，很有可能會影響世界各地觀眾對他的印象，明星效應有沒有那麼好還真不知道了……」丹尼爾默默的解釋道。[3]

這段歷史他是知道的，朱塞佩的話讓他第一時間明白了一些。

大公司是絕不可能第一個吃螃蟹的！即便他就是自己人創造的技術，即便他有足夠的冒險jīng神，因為家大業大，自己想改變都困難了好多……

「那怎麼辦啊？」湯姆沮喪的問道。他想到了自己這一年來的努力：空閑的時間幾乎全都用在實驗上，直到技術已經完成才參加了凱亞的生rì派對，而其中的花費更讓他都替丹尼爾心疼。

「耐心點兒，我的弟弟，相信我，我肯定會堅決支持你們的行動，但是，顯然你們現在還不如找些小公司，跟他們談談，因為……大家都知道的，光腳不怕穿鞋的。」朱塞佩拍了拍湯姆的肩膀，然後繼續說道，「而我會立即啟動電影院改造計劃，新建的電影院將直接裝上擴音設備——當然羅西兄弟電氣的生產也得跟得上……」

朱塞佩的話讓兩位弟弟又是一陣失落，現在別說跟得上了，最新的擴音器還在低成本試驗中。而最開始的在型號則是在音質上遠遠達不到丹尼爾的要求。

看來確實是有些cāo之過急啊。

不過朱塞佩的另外一個建議倒是讓丹尼爾眼前一亮。

他可以向那些小公司推銷這項技術！

在丹尼爾前世，西方電氣率先推出他的「維他風」有聲電影設備后也立即尋找那些大公司推銷。但是他們也同樣連連遭受挫折，與朱塞佩不同，當時的大公司對於這項技術可以說是嗤之以鼻，統統抱有不屑的態度，而某些著名的電影導演，直到有聲片已經開始流行都還在倔強的拍攝默片……（典型的就是卓別林）

丹尼爾想，自己此時的挫折也還真的不算什麼。

真正的挑戰隨之而來。

朱塞佩讓丹尼爾尋找其他公司，他第一個找到的是卓別林。

他知道卓別林對於有聲電影的態度，但是他覺得那僅僅是卓別林從一個藝術家角度因為有聲電影不符合他的創作規律而做出的下意識的抵觸……

丹尼爾想站在一個電影公司老闆的角度，聯美公司如今是一個實力非常弱小的公司，它甚至還得租用羅西電影公司的攝影棚。這樣的公司應該急劇開拓jīng神才對。

丹尼爾再次錯了，他遭受了范朋克的冷嘲熱諷。

「托馬斯怎麼沒有接收這項技術？聯美公司就是你們選中的炮灰對不對？」范朋克對於托馬斯的怨氣讓丹尼爾覺得有些不能理解。

「好吧，這樣，你們失去了一次崛起的機會。」別人不給他好臉sè，丹尼爾也不必笑臉相迎，留下這一句話后他揚長而去。

接下來是比沃格拉夫、高德溫（「米高梅」中的「高」）兩家公司，這屬於當前荷里活的第二集團，他直接忽略了已經擁有大量影院的第一國家電影公司和派拉蒙。

湯姆和丹尼爾親自前往推銷。但是丹尼爾帶來的這項技術甚至沒有他送去的唱片禮物受歡迎，兩人就這樣再次敗退。

接下來，他和湯姆幾乎跑遍了所有位於荷里活的製片廠，但是也就只是華納兄弟對此表現了一些興趣。

「我們需要一定的時間討論驗證，羅西先生，請給我們一些時間！」

「沒問題，不過那時候我們兩人估計都在上課了，沒法親自過來同你交談，我會委託多諾萬·克里西托先生跟你接觸！」

在暑假即將結束的時候，他不得不放棄了這第一次「推銷」行動。

[1]歷史上派拉蒙於1919年發行了1000萬美元的優先股，投資方是同為猶太人的銀行家庫恩·洛布（KuhnLoeb）。以此為契機，派拉蒙的影院系統開始整合擴大，並最終吞併「巴拉班與卡茨」院線……

[2]第一次世界大戰對歐洲各國電影業造成了重創，之前的電影出口大國，包括法國、意大利、德國，因為戰爭而陷入產業停滯狀態。百代影業（Pathé)的眾多拍攝基地甚至被用來生產戰備資源。與之相對，在1916年至1918年期間大多數荷里活製片廠開始直接設置海外分支機構。歷史上環球公司也是第一個「走出國門」的，之後是福克斯、派拉蒙。到1920年美國出口的影片長度達到1.75億英寸，是1916年的五倍，同時海外的銷售收入也佔到荷里活總收入的35%！

在默片時代，荷里活每年生產長片700餘部，而全世界範圍內能趕上其十分之一的國家就只有三四個。在法國電影院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放映荷里活電影，而法國已經是抵制荷里活最成功的國家……

而關於荷里活成功佔據世界市場的原因，第一次世界大戰是契機，是主要原因，但是絕不是唯一。以後還會有所分析。而世界市場這一塊不是本書重點，阿飛不會做過多詳細描寫。

[3]關於有聲電影剛出現時被眾多大公司拒絕的原因，這些和前面提到的設備更換都只是一部分，其他還有原因。比如說對於有聲電影規律的認識也是空白——也就是說，導演、製片人也都完全不會拍攝有聲電影；還有就是默片時代電影產量都很大，眾多公司一般都積壓很多片子，例如《尋子遇仙記》在1920年就拍攝、製作完畢，但是到1921年，過了幾乎半年才正式上映。這些積累的大批無聲電影以及正在製作的那些，如果因為有聲電影造成衝擊會使眾多大製片廠損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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