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面前人疏淡雋永的輪廓與千年玄冰中毫無生氣的面容有一瞬間的重迭,玄蒼到底是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剛好略過甘承基站在季子隨面前。

瓊金手中的長劍已經握緊,警惕地看着他,顯然是隨時看情況不對就給他一劍。

陽光傾灑,季子隨眉心的菩提硃砂印愈發紅艷,像是聖潔的佛光中冒出了一朵紅塵中特有的花骨朵。

明明他的眸光清澈透亮,玄蒼對上時卻從裏面看不見半點曾經的柔色,唯有無盡的清冷。

可即使是這樣,他仍是這位佛君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熟悉感。

這熟悉感不斷地折磨着他,讓他從引魂燈那得來的欣喜被海風吹散,又在清冷陌生的眸光中被他強制性喚回。

玄蒼垂著的手握成了拳頭。

季子隨的神魂已經被他喚回,此時正封在千年玄冰中,等待着他救活。

面前的人即使有着極為相似的面容,但他只是慈悲殿的佛君,不是他的季子隨,玄蒼這樣告訴自己。

甘承基不著痕迹地看了看,也看出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

季子隨雖然不知玄蒼心中所想,但他知道只要有蒼梧峰被束縛的「季子隨神魂」在,玄蒼再如何懷疑,都不能確認他是真正的季子隨。

至於凡人界的季家,若玄蒼想去的話早就去了。

所以,季子隨並不擔心他會通過季家發現自己的存在。

孤傲如九重天的仙尊,又有何顏面在凡人伴侶死去之後去到他的凡人親人面前?

烏瞳正是猜到了這一點,才選了凡人界的藏身地點。

「我接到了古佛的佛諭,需處理天柱與大魔神魂之事。」季子隨看出這裏真正的主事人估計是玄蒼,這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烏瞳乃是天生的魔,也是噩魔的一絲神魂想要壯大實力的最好最快速的選擇。」

「甘宗主,我需要借用貴宗所孕育出的最純粹的劍靈一用。」

不是最強的,而是最純粹的。

甘承基回過神來后總算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眉頭緊緊隆起,像是十分為難。

季子隨以為他無法做主此事,只好朝玄蒼雙手合十開口:「此魔具備預見未來的能力,所以才特別難捕捉,仙尊此行想必也是為此事而來,慈悲殿雖不常在仙界行走,但佛諭所說的事關乎三界,還請四方仙庭與慈悲殿共為此行。」

在心緒的極為平靜下,他不會因為腦海中陌生的過去記憶刻意去避開玄蒼,噩魔一事事關重大,慈悲殿只有他與瓊金在這裏,想快速解決最好與四方仙庭聯手。

他說得十分坦然,完全沒有面對故人時應該出現的情況發生。

饒是曾經感嘆於凡人與仙尊紅塵情緣的甘承基,也覺得他根本不是那個愛仙尊入骨的季子隨。

玄蒼的視線凝聚在那修長白皙的五指上,他下意識地覺得那串佛珠格外刺眼,只喉結上下滾動兩下,「聽聞慈悲殿有與六道輪迴渡化溝通之能,我伴侶神魂仍在,不知佛君可有辦法讓其死而復生?」

他盯着季子隨的眼睛,想分辨出他眼中的情緒,「只要佛君幫我,我必有重謝。」

春日暖陽高掛,無盡的陽光覆蓋了整個大地。

季子隨站在和煦的春風中,愈發覺得自己那晚的做法特別好。

「斯人已逝,仙尊又何必執著於輪迴重生,世間萬物皆有法則,既有生便有亡。」他神色無喜無悲,垂眸時嗓音清寡,「若仙尊有需要,我可幫超度亡魂。」

說實話,有腦海中那些事無巨細的記憶,他覺得玄蒼的做法有點可笑。

生前不珍惜,死後又何為。

到底是因為情愛難捱,還是因為不甘心,又有誰知道呢?

玄蒼沒有回答,只狹長鳳目中的眸光陰沉可怖。

末了,季子隨還不忘提醒他,「若仙尊有其他的事要忙,可派一位四方仙庭中的仙君下來即可。」

說白了,他只需要一位實力強大的仙人聯手,至於對方是誰根本不重要。

玄蒼眉峰壓沉,面上一片冷峻。

就在甘承基以為他會拂袖而去時,他卻突然開口:「既如此,你我便一起封了那大魔。」

若不是大魔出世,季子隨又何須被府靈構陷,最後陷入圈套之中。

他要親手捉了這大魔,把他永遠封印不得出。

一番話畢,兩人總算有了短暫的共識,季子隨既不去迎合他,也不刻意躲避,只是舉止間透著禮貌性的疏離。

劍宗的確有劍靈十分純粹之人,甘承基一陣為難后,到底是親自去帶人過來。

季子隨得知明日才能見到人後,便與瓊金在劍宗駐地住所中住一晚。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瓊金把一直裝作鵪鶉的烏瞳放在另外一間由季子隨設置的重重陣法中。

烏瞳睜著那雙貓瞳裝可憐,可惜季子隨毫無反應,還順勢給他封了個閉口訣。

夜風陣陣,帶來海水的咸腥,玄蒼站在海獸的巨大骨架旁,目光卻落在那扇緊緊關閉的窗戶上。

太過相似的面容令他總是分神,截然不同的反應卻讓他心頭一陣失落。

他本是想回青雲宗,走到半途卻又折返回來,最後不知怎麼站在這吹着海風。

......

翌日,季子隨是被一陣吵鬧聲吵醒的。

許是曾經在凡人界二十載養成的習慣,他每晚研習佛經打坐后總喜歡睡一會。

海風陣陣,飛鳥盤旋,太陽從海面地平線躍出,海水波光粼粼的美景令人心曠神怡。

季子隨推開窗戶,正看到昨日見過的儲涿正站在劍宗駐地的門前,他仍背着那柄重劍,與對面的女修相對而立。

「好你個儲涿,既然你與我師姐商量好了幫助她以情證道,又為何突然出爾反爾,害得她不僅進階不成,還遭功法反噬!」

「哪怕你是甘宗主的弟子,也得給出個答案來!」

飛鳳門裏都是女修,劍宗內大部分都是男修,一個擅長以情證道,一個講究以劍破萬法,聽起來根本就是互不打擾的兩個宗門。

但偏偏兩個宗門相鄰不遠,劍宗弟子雖愛劍如痴,但許多到底是少年心性,與飛鳳門女修結交的並不在少數。

更何況,飛鳳門的弟子也看中劍宗弟子的實力,時常有兩個宗門的弟子商量合作。

飛鳳門以情證道,便是用這世間情愛,把貪、嗔、痴均化作修為,最終成就的卻是多情逍遙道。

但情之一字本就複雜,有為了合作而最終好說好散的,也有因為合作長期相處暗生情愫的。ushuo.n

眼下的這一幕正是如此。

項傲雪得了消息匆匆趕來,朝着最前面的弟子怒喝道:「湯茵,還嫌不夠丟人嗎?」

她剛走了兩步,就與推門而出的季子隨對了個正著,眼中的錯愕並不比昨日的甘承基少半分。

湯茵聞言身子一顫,腿腳卻不動,反而用一雙如訴如泣的眸子看着儲涿,「你跟我商量好的。」

可惜儲涿神色格外冷漠,根本不為眼前的美色所動,說出的話冰冷無情:「湯道友,我們只是商量,我並未答應你,你不該在她面前說我幫你證道。」

他到底是顧忌飛鳳門與劍宗良好關係,沒有說出令她顏面無存的話來。

幫飛鳳門的弟子證道意味着什麼,無人不知。

瓊金也被外面的熱鬧吸引出來,走上前好奇地看着。看了幾眼后便覺得無趣,想了想,便出了劍宗駐地。

眾人並不認識他,見他氣勢卓然,還以為他是劍宗新收的弟子。

項傲雪顯然對處理這些事情很有經驗,她婷婷裊裊地走來,淡淡地掃了湯茵身後的弟子們一眼,得到她們噤若寒蟬的反應后,根本不給湯茵拒絕的機會,一掌把她打暈后朝身後一扔,冷聲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既然與想證道的人難以成功,便把功法暫時廢去。」

「他不成,難道還不能重新修鍊另外找人?」

湯茵資質不錯,又懂得抓住人心,起先她十分看好,沒想到會一頭扎入情愛這條不歸路中。

對於項傲雪來說,弟子們用情提升修為並無不可,左右不過是你情我願之事,但陷入情愛之中簡直是愚蠢至極,完全是自掘墳墓。

於是,這一場鬧劇就以她雷厲風行的手段戛然而止。

「項門主。」儲涿對她倒是恭敬,朝她拱手,「多謝項門主處理。」

項傲雪一身紅色宮裝宛如人間盛開的荼蘼花,她淡淡地掃了儲涿一眼,「小事而已。」

她說的是湯茵的不知悔改,也是儲涿的躊躇不前。

「想必這位就是佛君。」她利落地處理好這場鬧劇,這才朝季子隨走去,柔聲開口,「你確實與我們一位故人很像。」

故人?季子隨記得很清楚,曾經在他們口中,對自己的稱呼從來是都「那個凡人」。

他淡淡一笑,並未對此話做出反應。

即使項傲雪從甘承基那邊得到了消息,但真正見到面前這位佛君時,也免不了感嘆三界之大,無奇不有。

她與其對視,看見的卻是對方眼睛中乾淨一片,好似這世間萬物都不入心間。

還真像一尊無悲無喜的佛。

她突然想起仙尊曾經帶回修真界的那個凡人,他的眼裏永遠是盛着歡喜,好似只要有玄蒼仙尊在的地方,不管有多少困難都能克服。

可那個凡人死了,即使仙尊飛升后又回了下界,仍舊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一個凡人的死不會在修真界掀起一丁點浪花,即使他是仙尊曾經的伴侶,他的死訊也很快被修真界風起雲湧掩蓋。

當她聽到這個消息時,她是有點可惜的,因為她覺得這世上除了他,再也無人能給玄蒼仙尊那份純粹無瑕而又勇敢的愛。

可是對於註定要飛升的仙尊來說,凡人的這份愛又能算得上什麼呢?

甘承基還未回來,項傲雪從季子隨那裏也沒得到想要的反應,只能讓飛鳳門的一行弟子帶着湯茵走了。

可就在這時,剛被她打暈的湯茵口中嚶嚀一聲,她本能般地看向儲涿,心頭間湧出的萬般心緒在一瞬之間化成濃重的怨恨。

「哎呀。」正抗着她的宋忻忻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喊道,「湯師姐!」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項傲雪回頭時,就看見本該昏睡的湯茵目光灼灼,手中的本命靈刀寒光陣陣,鋒利的刀尖朝儲涿而去。

可惜的儲涿的修為並不低於她,劍修的反應速度在眾多修士中向來都是出類拔萃的。就在那刀尖插入他的胸膛之前,他幾乎是本能般地側身,反手一打,那柄刀竟然直直地插入湯茵本人的心口處。

被本命靈所傷,體內的靈氣流轉迅速倒逆,被反噬的湯茵連痛呼聲都來不及發出,整個人倒地時渾身的生機在順腳就衰敗而去。

儲涿眼睜睜地看着她倒地,腦海中卻浮現幾年前她在春日桃樹下與自己說話的一幕。

項傲雪大驚失色,正欲去接住湯茵之事,一道金色的佛光把她托住,季子隨一手捻著佛珠,一手執陣筆,一道陣法在瞬息之間落地,直接把湯茵困在其內。

「佛君這是何意?」雖對自家弟子失望,但項傲雪向來護短,「快撤了陣法,我要看看我飛鳳門弟子的情況!」

她掌心道光閃現,顯然是想直接破了這陣法。

季子隨卻搖搖頭,「她暫時無礙,但她體內的魔氣若不除,恐怕神魂被惡念纏身,最後成為噩魔的祭品。」

說話間,他右手執佛珠於胸前,一抹佛光從指尖彈出,沒入湯茵的眉心之中。

在那佛光沒入之際,剛才像是隨時會死去的湯茵突然慘叫起來。她緊緊地捂住喉嚨,發出的聲音凄厲尖銳,鑽入耳膜時令人十分不適。

項傲雪驚在原地,只看這副景象便知道事情恐怕不是自己想得那麼簡單。其他飛鳳門的弟子只覺得渾身發麻,也無人知道為何湯茵好端端起了這等變化。

季子隨捻動佛珠的速度加快,他面色不變,唯有眉頭微微蹙起。兩息后,他手中的佛珠一頓,朝前走了一步。

先前沒入湯茵眉心中的佛光如螢火般飄出,與此同時,一小朵黑焰從她眉心追出。

「魔焰。」儲涿握著取下的重劍,看向黑焰的眼神十分警惕。

魔焰是什麼?沒人比這些駐守在無妄海邊緣的弟子們更加清楚。

此話一出,就連項傲雪神情都為之一變。

季子隨沒去看眾人反應,他突然把陣筆朝前一劃,追逐著佛光的魔焰與湯茵之間頓時被分割成兩個空間。

接着佛光大盛,一團小小的魔焰便被陣法不斷壓縮,最後落入季子隨的手心直接被佛光凈化。

落在地上的湯茵在丹藥的作用下悠悠轉醒,不解地看向項傲雪,「門主,我剛才是怎麼了?」

她一臉迷茫,彷彿剛才發生的事情沒給她留下半點影響。

項傲雪秀眉隆起,低頭問她:「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湯茵繼續一臉茫然地看着她,幾息后才恍然大悟,「門主指的是我被儲涿言而無信,追上門拒絕的事情嗎?」

她倒是不避諱,但項傲雪顯然不是想要這個。

「湯施主,你可記得你來這裏之前做了什麼嗎?」季子隨彎腰,嘴角含笑看她,眼底是一抹柔色,「你不用害怕,只需跟我說你覺得比較奇異的事情即可。」

佛光具有凈化的功能,被佛光包裹過的湯茵只覺得他異常親切。

「比較奇異的事情,讓我想想。」她坐在地上,慢慢地回想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

「不對。」她眉頭緊皺,隨即不太確定地說道,「自從昨日見過儲涿后,我就對以往的事情愈發不甘心,好似自己像是被拋棄的怨婦,整晚的腦子裏都是這件事。」

「我感覺我愛儲涿愛得難以自拔。」

「這也是算奇異的事情嗎?」

有海風從陽光中飄散而來,自昨晚就未離去的玄蒼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這一切。那位與季子隨極為相似的佛君出手快速,一招一式間熟練無比,根本不需他去相幫。

仙人的五覺敏銳非常,他只要願意就能看見海鳥振翅高飛翅膀撲扇的弧度,也能看見陽光下季子隨垂眸間輕顫的羽睫。

所有人的話語都被他盡收耳中。

「當然算。」季子隨靜靜地看着項傲雪給她塞了枚靈丹,「只要是魔,就會蠱惑人心,放大人的慾望。」

「情愛一事皆為虛妄,由人心而生,卻也最易因此被蠱惑,湯施主正是因為如此才被鑽了空子。」

眾人聽着,目光卻朝他身後看去。

季子隨仍舊是垂眸的模樣,語氣平緩得像是在說今日的天氣,「湯施主天資頗佳,放下執著情愛,或許堪能得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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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仙尊渡劫后我立地成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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