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統一
靜公公跟著嘉國大學士梁楚文聽了那些太監襲來的聲音,一步步被引導上了這台階,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呂宋那邊的皇宮也是這個性質,只不過稍差了一點,沒有大明宮那麼富麗堂皇。
照例還是要搜身,照例還是要脫鞋,照例還是如此。
只是面前的這個皇帝不一樣。
看著面前的慶乾帝,梁楚文有點愣住了。
「天無二日,我主情願歸順大鄭,有國書進覽。」
什麼?
梁楚文此言一出,滿朝大臣紛紛嘩然。
誰能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就連他自己,也未免覺得這樣的話出自他的口,有些不可思議。
實在是太丟人了。
慶乾帝肅容道:「呈上來。」
戴權走下去,靜公公彎腰遞國書的姿勢就和東瀛的柳條一樣謙卑。
慶乾帝在縱覽國書,整個大殿上安靜的可以聽見外面鳥雀的聲音,只見慶乾帝的臉色是越來越好,笑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今天也是到了合的時候了。」
梁楚文拱手道:「國書已遞,外臣告辭。」
「梁大人,晚上已準備宴席,何必著急?」
「回稟中原皇帝陛下,外臣身已疲憊,耳不能再聽,且無餘事,實不能淹留。」
「好吧。」慶乾帝沒有客套,梁楚文也頗有一股魏晉名士的感覺,揚長而去了。
「戴權,把這國書給他們傳一傳。」
當這國書在群臣當中傳遞的時候,他們喧嘩起來,書裡面這個條件太好,簡直像有詐。
一、嘉國向鄭朝稱臣,二 求親。
要知道嘉國的那偽皇帝可是正宗的前朝苗裔,現在鄭朝東南西北不少地方都還有些擁戴他的人呢。
鄭嘉互相之間不知道打了多久了,那王子騰雖然在東南打了幾場大勝仗,但戰火畢竟沒有燒到呂宋島上。
何至於此?
但有國書在此,應該不會有詐,所有的人都稱讚道:「陛下聖明!」
在這山呼海嘯的萬歲中,連慶乾帝這樣城府極深的人也不免有些飄飄然了。
他也不想到事情會順利成這樣。
這是不朽的勛業,因為他完成了統一!
華夏從來不是一個地域的概念,而是一個文明的概念,文明最重要的就是一個正統,嘉朝畢竟是前朝,還有正統的說法。
當年太祖太宗沒有完成這樣的事情,今天他完成了。
就在太子,吳王和群臣的一片稱讚聲中,慶乾帝突然說道:「而今看來是要重修《嘉史》了,馮道,你來吧。」
馮道咳嗽道:「老臣年邁,實在不能擔此重任,還是讓范質來吧。」
范質是他的副手,時任尚書同知。
慶乾帝擺手說道:「無妨,掛個名字而已。」
上一本《嘉史》 是太祖朝修的,是當時的文壇領袖,尚書同知朱珏主編。
這一本落在了馮道頭上,自然是殊榮。
馮道卻還是請辭:「修史乃國之大事,老臣牙齒搖落,智力衰微,實在不能擔此重任。」配上他不時的咳嗽,很有說服力。
不料慶乾帝突然垂淚道:「將軍一去,大樹飄零,馮道老矣!」又站了起來,想是自問著說:「國有疑難,此後再去問誰?」
問得慶乾帝一哭,階下皆掩泣。
君臣之間如此真情,你敢不哭嗎?
但不可否認也有真心的,比如賈雨村,比如賈政,比如范質。
馮道拖著年邁的身子,跪下垂泣道:「為解君憂,敢辭其勞?臣唯有鞠躬盡瘁,才能不負陛下的天恩。」
收了他那顆傳遞辭呈的心。
慶乾帝看著馮道的這個表情,才轉哭為笑,他自然知道馮道今天有一張辭呈要遞的。
可是現在的朝局還離不開他。
「戴權,快把國老扶起來。」
國老是武則天對狄仁傑的尊稱,馮道做了三十年的尚書令,自然也當得起。
聽到慶乾帝「國老」這兩個字,馮道只覺得骨頭快散了,這話太重了,但他也必須撐下去。
不僅因為「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的理想,更因為現今這種情況,他已經不可能安穩著陸了。
范質臉色難看的厲害,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就快要接馮道的班。
本以為快要位極人臣,沒想到今天卻是這樣。
他聽慶乾帝問道:「你們認為誰可以為副手?」時,下意識看了翰林院掌院學士葉防川一眼。
葉防川是翰林院的掌院學士在士林之間自然影響力不少,翰林院本身就是這個大鄭最厲害的學校,甚至有這麼一個「非翰林,不得為宰輔」的說法,由他為副自然是最合適不過的。
不過葉防川卻不敢接受這修史的莫大榮光,因為他看到了范質的那個眼神。
世人多知道範質是個能臣,行政效率很高,但不知道他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幾乎所有得罪過他的人,下場都很慘。
「怎麼,都啞巴了?」慶乾帝對於葉防川的反應很不高興。
讀書人的風骨呢?
這個時候只見武臣中有一個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出來了。
慶乾帝皺眉道:「修史的事情,***們這幫人甚事情?」
文武有別。
只見那人磕頭如搗蒜:「修史這事原也不是我們這些武臣可以說的,只是因為看見主上憂慮,微臣才不顧了自己的安危,硬要說一個人名。」
「說說。」
「這人原也是我的上級,現在的京兆尹賈化。」
那人頭還放在地上,慶乾帝卻不看他了,問馮道:「國老,你看怎麼樣?」
「賈化學識俱佳,是個不錯的人選。」
聽完馮道的話,慶乾帝點了賈雨村的名字。
賈雨村從文官堆裡面站出來,跪著,只聽慶乾帝:「從古至今,也沒聽說有什麼京兆尹修史的,你進個文淵閣大學士吧。」
賈雨村也並非沒有做過大學士,但失而復得的感覺是這樣的好:「謝主隆恩。」
別人怕范質,他不怕。
慶乾帝看著之前那位進言的武臣,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方才把頭抬起來:「微臣孫紹祖。」
慶乾帝道:「怪不得雲光跟我誇過你,這件事你有功,聽說你在兵部候補,這樣,從此做了京營副節度去。」
孫紹祖頓時淚如傾盆雨,他這些日子不知道鑽研了多少門路,今兒可讓他趕上了。
頭磕在地上,重重的一句「謝主隆恩。」
賈政看著孫紹祖那副樣子恨不得跑過去梆梆給他兩拳,或者像打寶玉一樣,給他幾下竹編炒肉絲。
就聽見慶乾帝說:「那嘉國皇帝祈求和親,你們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
人家都這樣了。
「漢武雄圖載史篇,長城萬里遍烽煙。何如一曲琵琶好,鳴鏑無聲五十年。現在看來還是不打仗的好,得民心,宗正,現在有適配的宗室女嗎?」
宗正宋焉:「啟奏陛下,前些日子微臣剛好查過宗譜,諸女年幼,不堪遠嫁,不過微臣願意舉薦一個。」
「哦,誰?」
「賢德妃之妹,賈探春。」
皇貴妃的妹妹,自然也是有資格的,何況賈家的門第也高。
全場的目光看向賈政,他可是賈探春的父親。
「賈政,你可願意啊?」
「但憑皇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賈探春的運命就這樣被敲定下來。
臨了,慶乾帝還給賈政安排了一個重新修繕前朝太祖陵的工程,散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