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葯

第一章 葯

鄭朝,慶乾十二年。自打中秋以後,圓月是夜夜減了清輝,到了八月底,已經成了一線,微不可見。這夜幕照著大地,寂靜得濃成了一首詩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神京,古稱長安,自百年前太祖定都於此,以華夏亦稱「神州」,又定都於此,故稱為神京。太祖慕漢唐風采,規制神京如唐故事,坊數一百有十,又有東西二市,東市近皇宮,其旁多達官貴人所聚,故素諺有云:城東的貴人城西的富,城南的房子沒人住。

崇仁坊,位於東市西北,靠近皇城,多勛貴。那赫赫有名的寧國府和榮國府就坐落於此,府前的四隻石獅子正瞠目,怒視著這黑夜。

哇的一聲——夜遊的惡鳥一泡屎拉到了榮國府前的雄獅子頭頂。

「野牛入的,你往哪兒跑!」那賈家的僕人射來的彈弓和扔起的石頭,惡鳥全然不放在眼裡,左右騰挪,一路往北飛去,空中還殘存著的叫聲彷彿在嘲笑那些僕人的無能。

在榮國府西約千步處,有一個二層小樓,二層小樓上面正有一個素衣男子依著欄杆欣賞著夜色,卻叫那惡鳥給擾了。

他名叫鍾丹,靈魂來自平行的世界,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三年,明天就要上任神京的東部尉,他有一股新鮮和危險的感覺。

神京東部尉也就是城東的派出所所長,城東是貴人彙集之處,著實難管。

這風吹得很高,呼嘯著,庭院裡面好些桂花都被吹落了,看著遠處一粒搖曳著的微黃的火,鍾丹知道那是皇城的燈。

「嘣兒——」葯鍋子的聲音讓鍾丹從瀰漫的桂花香中聞到了隱隱約約透出的那股葯的苦味,他沖著樓下說道:「狗兒,幹活了。」

他拿著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拍了拍,就下了樓,早有一個丫鬟提著燈籠等在樓下。

這丫鬟名叫畫眉,是鍾丹的貼身丫鬟,還大鐘丹三歲,只因眉眼長得乖,這副身子的主人年紀輕輕就和她吃了禁果。

畫眉打著燈籠把前面的落花照清了,走到門口,一個又瘦得跟猴一樣的男子端著一個漆盤過來,他就是那個狗兒,俗名喚作伯旺。打小是個孤兒,吃百家飯張大,所以本家姓已經不可考,是鍾丹的僕人。

「哎呦,你怎麼那麼慢吶?」畫眉抱怨道。

「嘿,老爺還沒有催,你著什麼急啊。」狗兒反唇道。

「犟嘴!到了明兒,我看你還敢這樣和我說話不敢?」畫眉不由要叉一會兒腰,才能顯出她的高興了。

「嘿,明兒我就給姨奶奶您道聲吉祥,你滿意了吧。」

畫眉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俗話道「多年媳婦熬成婆」,她好不容易從一個丫鬟變成了鍾丹的妾,她對著狗兒道:「我姓柴,知道怎麼和別人說了嗎?」

狗兒看著畫眉開了半天門上的鎖道:「知道,我就說這是我們鍾家的柴姨奶奶,是古今第二心善的主。」

畫眉把鎖打開,笑道:「狗兒,我怎麼才第二呢?」

狗兒道:「老太太可還睡著呢,要不我叫醒她,你們倆論論?」

畫眉這才肅容了,不過對著狗兒斂聲道:「狗兒,你果然是個有心的,明天看賞吧。」

鍾丹看著畫眉提前開香檳的樣子,有點哭笑不得,這個願是鍾丹的原來靈魂許的,許了願沒多久就讓鍾丹可魂穿了,因為這三年是鍾丹要守父親的孝,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明天的事情可真多,白天新上任,晚上還要做新郎,想想腰就疼。

鍾丹咳嗽了一聲,畫眉在前,三人一起往對面去,對門的不是什麼顯赫的人家,只因為家裡是榮國府的廚子,所以有幸在這貴人云集的東城裡面有了一席之地,鍾丹的家裡也不是什麼顯赫人家,他爹是揚州的鹽商,一輩子愛慕虛榮,在這寸土寸金的東城,買了房子,好地段的早已經沒了,只好跟著賈府的僕人做對門。

也就走了十來步,鍾丹就走到對家的門口,就聽到裡面有人問道:「嫂子,是不是寶二爺來了?」

「姑娘,你就別多想了,自打太太搜查了大觀園以後,府里管教正嚴,寶二爺怎麼可能過來,我看你就好生養病吧,我看多半是對門的來送葯來了。」就聽見剁剁剁的腳步聲,「啪」,前面的門打開了。

開門的正是這家的女主人,大家都叫她多姑娘,賈府裡面上上下下的男人多半是被她考試過的。一看到打著燈籠的畫眉,打量了一下,接著眼睛看向鍾丹,那眼睛忽地放出光彩來,道:「莫不是對面的鐘老爺,哎呀,真是一副好樣子,比我們賈府的男子身體要英雄不少。」

端葯的狗兒道:「多姑娘,快帶我們進去吧,大夫說再吃幾貼葯這晴雯姑娘就該好了。」

「狗兒,怪我,光顧著看你們老爺了。」多姑娘說著,就領鍾丹一行人去了房內。

因為男女有別,多姑娘勸著鍾丹就去了隔壁的一間,畫眉端著葯去了晴雯的房間,狗兒拿著燈籠在外面守著。

「鍾老爺,怎麼今天來了?」多姑娘一進門,就把房屋裡面的燈給點上了。

「沒什麼,明天就要上任了,今兒就來這看看,我那衣服還要靠這個晴雯呢,你可得給我照顧好了。」還有兩月,當今的皇太后就要過七十大壽,鍾丹這裡要敬奉一件衣服,眼下京城裡面沒幾個有做那衣服手藝的,而晴雯就是一個,趕巧她被王夫人趕了出來,這才給了鍾丹機會。

「這您說的,當然沒問題了,晴雯還管我叫嫂子呢,我能不給您伺候好了?」多姑娘說著說著,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一件,露出那粉肩來。

鍾丹道:「多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多姑娘笑了:「鍾老爺是拿我開心呢吧,我多姑娘的名頭你應該聽過,就這樣走,太便宜了吧,你要不依我,我就出去叫囔,說你打我們賈府的算盤。」

說著又浪言了一段,那話語好不羞人。

鍾丹看著多姑娘的樣子,連忙退避三舍,他挺怕的,賈府的石獅子是出了名的乾淨。

他道:「多姑娘,我知道你是一個不戴頭巾的男子漢,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叮叮噹噹響的婆娘。今夜我還守著孝呢,改日吧。」

多姑娘一見鍾丹那一副不肯的樣子,一下子也沒了興緻,嘴裡嘟囔一句「沒藥性的炮仗」把衣服穿了起來。

她那衣服剛穿好,這家的房門就被人推開了,鍾丹一看,是畫眉,問道:「葯給她喝了沒有?」

畫眉道:「月見在那兒呢,我把葯給了她。」

鍾丹一聽,點了點頭,那月見也是他的丫鬟,特地被他派來照顧晴雯的,也有半個月了。

又聽畫眉道:「我說老爺你怎麼對這個晴雯那麼上心呢,今日一瞧那模樣竟然像是從天上下來的。」

鍾丹看著畫眉:「你可別壞我的名聲,也別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她是領了我的定金的,要是病死了,我找誰去?我說你怎麼要當姨娘了,還不知道心疼錢呢?」

畫眉一聽姨娘二字,頓時喜笑顏開,接著又拿警惕的眼神看向多姑娘,道:「多姑娘,我也聽過你的威名,知道你是這裡有名的閱卷官,但是今天你休想,老爺明天還娶我過門呢,壞了我的新婚之夜,老娘要你好看。」說著還把拳頭伸了出來。

多姑娘一看畫眉的這副模樣,也卯上勁了,拍案怒罵道:「我也不是什麼吃素的,看好你家老爺,別哪天真在我的床上見了他。」

多姑娘和畫眉且罵呢,突然遠遠傳來了笑聲:「多姑娘,我說你風流呢,今天竟然在這三人行。」

多姑娘一聽這聲音,把門打開了遠遠看見一個女人也是拿著一份葯進來了,她知道這是王善保家的一個老媽子,姓常。

多姑娘說道:「常媽,今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那常媽扯著嗓子喊道:「晴雯,老太太給你送葯來了。」

鍾丹只見旁邊的房門開了,月見扶著一位散發的絕妙女子出來,狗兒的燈籠照著,這晴雯竟然有西子捧心之感。

狗兒的眼神也看向晴雯,但只一會兒就移向了月見,給月見暗送秋波,他們倆後天就要成親,月見倒有些羞,把頭別了過去。

鍾丹看著狗兒和雪見兩人,突然想起了一年前,他們倆晚上在小樹林做好事,被鍾丹抓住時那臉上的情景,鍾丹倒沒有怪他們,還給他們許婚了,因為鍾丹在頭天要納妾,所以他們就把婚禮定在了第二天。

只聽常媽道:「晴雯,老太太聽說太太雖然把你趕走了,心裡惦記著你的,這葯是向王太醫求的,是根治女兒癆的良方,喝了就徹底好了。」

晴雯一聽,頓時落了淚,道:「我就知道老太太還念著我。」伸手就要接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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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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