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傑西蒙·勞倫斯

李維……不，應該說傑西蒙·勞倫斯，他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稱呼，此時他正坐在房間里看書。他覺得自己應該五歲了，但對此也不是十分確定。

在地球，一天被分為時分，一年被分為日月。但在歌賽克，晝夜的長短完全由黑暗勢力的強弱決定，四季的消失使年月都失去了意義。我們該如何感知時間？

傑西蒙活到現在還沒見過任何計量時間的工具。這兒的人把一日一夜稱為一天，往複七次稱為一周。他總覺得這兒的白天短得離譜，可誰又能知道這個白天比上一個是長是短呢？

至少人類不能。

昨天夜裡，一個吸血鬼來到了他的家裡，帶來了下周徵收血稅的消息。傑西蒙絕不會忘了他出生的那個晚上那個怪物說的話。

一個孩子，五年血稅。

吸血鬼那裡還存在著曆法的概念，這可真是可笑。永恆的血族計算著時間，壽命短暫的人類連自己的年齡都弄不清楚。

至少這五年間他弄明白了，這個世界確實是《旅者》系列里的歌賽克。

大天使戴諾菈，伊莎貝爾女爵，逐月格拉姆……或聽或看，他陸續接觸到這些熟悉的名字。漸漸地他也想起了馬克西姆，那是吸血鬼陣營的boss之一，在遊戲里叫做殘暴的馬克西姆。

越想他越是憤恨，常伴憤恨的自然還有恐懼。每到夜裡他都會夢見那個晚上，而歌賽克的夜晚終是太過漫長。當時他只是個嬰兒，他沒得選。現在他必須要變強，至少要有活下去的力量。

想到這兒，他突然合上書。

「系統？」他念出這個詞，卻理所當然地無事發生。

不好，這很不好。

《旅者》的基礎設定是多元宇宙中存在無數世界，而旅者則是少數能在世界間穿梭的人。把所有的世界按對人類的友好程度排名，從下往上數可以很快找到歌賽克。

這裡的黑暗生物的力量遠遠強於人類，一到晚上保不齊就有哪家要送命。而黑暗勢力越強黑夜就越長，這幾乎形成了一個絕望的循環。

伊莎貝爾女爵領導的吸血鬼貴族數量最少，卻是最為強大的黑暗勢力。各個家族瓜分了大半世界，定期向自己轄區中的人類收取血稅。對它們而言，人類是一種珍貴的牲畜。既不能多到難以管理，也不能少到不夠食用。

父親管理的這座黑木鎮就在馬克西姆的轄區內，這兒早就是吸血鬼的樂園了。自己的妹妹一出生就被擄走，他很清楚這類人的下場。安格羅家偏愛雛血。對吸血鬼這種長生物種而言，用數年來料理一道美餐也合情合理。

而與吸血鬼針鋒相對的便是狼人。狼人以部落為單位行動，大多居於荒野，少數會混入人類的聚落。遊戲中的傳奇狼人格拉姆曾聯合所有部落發起一場大狩獵，但如今他似乎已銷聲匿跡。也正因如此傑西蒙才能確定，自己是穿越到了遊戲的時間點之後。

雖然狼人普遍厭惡吸血鬼，但它們的獵物也包括人類。對於吸血鬼，他們就像是從自己牧場中偷羊的野狼。綿羊雖恨牧場主，但指望野狼來救自己還是差不多得了。

在這種絕望的環境下，傑西蒙不幸地發現自己沒有金手指可用。那大概是要涼了。

好在點燃靈魂火花成為旅者后可以自由穿梭在諸個世界，自然也能逃離這個鬼地方。唯一的問題在於傑西蒙不是旅者。

設定上講每個靈魂都有點燃火花的可能，據不完全統計概率高達億分之一。

點燃靈魂火花這個概念還是相當抽象的，至少這五年來他還沒碰上此等好事。

因此目前看來，他唯一的希望便是破曉之光戴諾菈。

《旅者》的世界是唯心的世界。意志可以產生力量，信念可以鑄就神明。

大天使戴諾菈是歌賽克所有人類信仰的化身。與其說她是伴晨光而來，倒不如說是她帶來了劃破天際的第一道晨光。

祭司們說，那時已是永夜，黑暗生物肆無忌憚地行走在月光下，似乎人類的末日已至。忽而晨光乍現，一對潔白羽翼自東方而來，身後便是逐漸升起的金日。來不及逃進陰影的吸血鬼當即被摧毀在日光下，狼人變回人形四處逃竄，人們拿著農具衝出家門，擊垮了食屍鬼和殭屍，將太陽迎回了這片土地。

自那之後，她無休無止地征討黑暗，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到她的旗下，她的名字變成了一種宗教，護教軍也由此而來。

如果繼續呆在這黑木鎮，他最多也就是繼承父親的鎮長之位。上司若是喜歡開銀啪的坎貝雷特家還好，可偏偏竟是那以殘暴著稱的安格羅家。

如果不逃，死路一條。

穿越時的記憶經過五年的消磨已有些模糊了，對當時的事他想了很多。但空想毫無意義，眼下唯有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美狄亞。」

他默念這個希臘女巫的名字，生怕自己將其忘卻。

既然穿越到了《旅者》地世界，那自然就要成為旅者。如果自己加入護教軍，像遊戲里的主人公一樣把光明帶回這片土地，或許就能點燃靈魂的火花了吧。

就算不能，至少也多個靠山，還能一睹以前便無比憧憬的戴諾菈的風采。

「傑西蒙？你在哪兒？」

「爸，我在看書！」說著傑西蒙跑出房間，一頭撲進了父親的懷裡。

他的父親查爾斯·勞倫斯是個堅強的男人。自那晚過後，他便再沒流過眼淚。他遣散了大半僕人，既當爹又當媽，獨自撫養傑西蒙，臉上卻始終掛著和藹的微笑。

回想起他身為李維的過去，李維的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十多年來很少與自己的兒子交心。但那天是他將李維帶到了母親身旁，李維才因此重獲新生。他一定是愛他的。

「好兒子，你在讀什麼？」查爾斯抱起傑西蒙，笑著問道。

「《旅行家安維紐回憶錄》！爸，我以後要當旅者！」回想起那晚發生的事，傑西蒙自然不敢直言要當護教軍。

查爾斯仰面大笑，隨後便說：「男人誰不想啊，你爹當年也想。要是你哪天真能成為旅者，你老爹我就把那瓶你太爺爺傳下來的紅酒開了！」

對個五歲的小孩聊喝酒，傑西蒙不禁笑出了聲。雖然父親待他始終溫柔，但這種時候他還是會想起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