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弓很重，拉不動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後半夜的睡眠質量還算不錯，雖然昏昏沉沉做了幾個醒來時就記不清情節的夢，但好在沒再夢魘。

本來我翻個身打算再睡一會的，但突然想到今天是我入職豪宅大院當雜役的第一天，絕不能起的太晚，所以當即起身。

正值春末，儘管此時天已大亮，但其實還不到早上7點。

這套宅子只能說是古色古香，但並不能說是一套傳統的古宅建築，房屋佈局與正統的四合院略有不同。

以我「下人」的身份，原本以為自己的寢室會被安排在倒座房的，沒想到卻讓我睡在了廂房。不過這套宅子本身也很奇怪，在我的印象中，權貴們的深宅大院都是坐北朝南，而這套房子的正房卻坐落於西邊，面朝東方。

走出套間打開房門，院子不小，郎伯此時正汗流浹背的打着一套勁道剛猛的拳法。雖然我完全不懂武術，但依舊感受得到氣勢渾厚。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郎伯居然一改昨日仙風道骨的風範，赤裸著上身，胸前和背上佈滿了傷疤，一身結實的腱子肉，讓人實在難以相信這竟然是一具老人的身軀。

其實我此時有點不知所措，畢竟我是第一天「入職」，略感拘束，此時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而且郎伯看起來練的十分專註，我甚至在為該不該上去和他問早而感到糾結。

猶豫半晌，我還是緩慢走到院子中央，笑容可掬的輕聲問安道：「郎伯早」。畢竟打擾和不懂禮數之間，選擇前者會比較好一點。

郎伯的動作並未停頓，但卻扭過頭看了我一眼，依舊面露微笑神情和藹，一邊繼續練拳一邊中氣十足的說：「起來了？老黃煮好了粥在廚房，你要是餓了就先吃早點，不用等我。要是有晨練的習慣就運動運動，一切自便，別拘束。」說完后依舊自顧自的練拳，沒打算和我交談，我也不好繼續打擾。

不過我心裏不禁暗嘆，這老爺子體力真棒，一邊說話一邊做着劇烈運動，但聲音平緩，居然連一點喘息的跡象都沒有。就憑這本事，早高峰追公交車一定不累。

我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安安靜靜的立在旁邊看郎伯練武。任何一個男人小時候應該都對武術產生過興趣，我也不例外。況且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練武。

但沒一會，我便覺得有些乏味。郎伯練得是一套傳統武術套路，雖然一招一式剛猛有力，但那些招式看起來有些奇怪，動作甚至有些難看，完全沒有武俠電影中的飄逸優美。對我這種不懂武術的人來說，根本不能理解其中的作用與目的。

正準備走出院子去附近轉轉，但剛一轉身，就聽見郎伯突然發問：「怎麼，覺得傳統武術華而不實，因此不感興趣嗎？」

我「啊？」了一聲，不知道這老爺子怎麼突然莫名其妙來這麼一句，導致我一時語塞，頭腦飛快的運轉思索該如何作答。

郎伯止功收勢，微微一笑，不徐不緩的說道：「別詫異，我見你方才定身觀看之初，神色專註，定是被老夫的三腳貓功夫所吸引。片刻后神情舉止全然鬆懈下來，顯然是看不懂或是和你想像中有差距的緣故，所以才呈現出一副興趣銳減的形態。」

別說，我好像還真是這樣的心態，這老爺子真不得了，居然用餘光觀察便將緣由分析的頭頭是道。只是被他這樣說穿了，我有點不好意思。

「你可別小看了這老祖宗留下來的玩意兒，

古時候可是搏命用的。武術最初起源於遠古時期人類對抗猛獸或是部落之間頻繁的爭鬥，冷兵器時代則被應用在千百年來未曾休止的戰場廝殺。那時候武術的存在只有一種意義，就是取人性命。不過你此時機緣契機尚未成熟，故而還未萌生習武的念頭。」

郎伯用毛巾擦了擦汗繼續說：「這萬事萬物啊，都講究機緣，機緣成熟了，事情也就順其自然的發生了，了卻了因果方能自在。」

郎伯說完后對我微微一笑，轉身踱步回房，顯然依舊是沒打算與我交談。雲里霧裏的，留下我一臉錯愕的站在原地。

「喲！小甄你起來了？快來吃早點吧！」正當我愣神的功夫，老黃正推門從我們昨天喝酒的屋子出來，手裏端著餐盤，上面一碗清粥，幾碟小菜，一邊順手關門一邊說：「粥在鍋里，自己盛，我先把早餐給郎伯送去。」

我連忙應聲走進廚房。其實我還不餓，這麼多年就沒有吃早點的習慣。主要原因在於我們家的經濟條件不允許有一個漂亮的小女傭為我準備這些。

當老黃拎着空餐盤迴來時，見我盛了兩碗粥正在等他，連忙親切友好的陪同我共進早餐。我對他的表現也十分滿意，於是一臉諂媚的開口詢問：「黃叔叔，您看今天我應該做些什麼？」

「哦哦！一般沒什麼事，到飯點了給自己和郎伯做口飯，看哪髒了打掃一下就行。不過要是你能保持的乾淨，幾天打掃一次就可以，平時挺清閑的。」老黃端著粥碗，說話間有些許的粥沫從嘴裏噴出，弄得我有些反胃。

「啊？就這些，沒了？」

「是啊，是挺悶的，反正我是受不了這種生活。這幾天我在還好，咱倆還能聊聊天喝喝酒，過幾天我就回去了，你得儘快適應。不過你要是無聊，白天可以跟着郎伯去河邊射射箭釣釣魚，或者和他下下圍棋什麼的。」

我一聽射箭來興趣了，從小我就對射箭感興趣，就連玩遊戲通常也都玩射手職業，只是從來沒真的碰過弓箭。急忙問道：「射箭！？今天能去嗎？」

「應該沒問題，今天的天氣看着不錯。昨天晚上和你說過了，郎伯是旗人，年輕時候有射獵的愛好，但據說老爺子後來因為信佛的緣故，從此不再狩獵殺生，不過仍保留着射箭靶的習慣，我在的這段日子郎伯每天都去。」

聽老黃說完后，接下來的飯我就沒怎麼好好吃，抓心撓肺的期待着去射箭。飯後急忙搶著把廚房和房間院子打掃乾淨，手腳利落的完全符合國民好女婿的標準。

忙完這些，正當我準備拍照準備曬個朋友圈自我表揚一番，老黃推門進來了，說：「忙完了？我跟郎伯打過招呼了，咱們走吧。」

我連忙把手機揣回兜里，我是一個成熟穩重端莊大氣的人，不能一點小事就惡俗的各種拍照各種曬，這樣會耽誤我去射箭的時間。

但一出房門我愣住了，老黃手裏拎着兩個超大的袋子，一個裝着炊具和乾柴，另一個袋子裏面裝滿了玉米、土豆、肉和各種蔬菜水果。

我詫異的問道：「黃叔叔，咱們不是要和郎伯去射箭嗎？」

「是去射箭，但是郎伯過午不食，所以咱們中午在河邊野炊。這些東西我拎着，你去喊郎伯，順便幫他拿下弓箭和魚竿吧。」

我立刻跑去郎伯房間，站在門外，以小太監求見主子的語氣和音量提醒道：「郎伯，我和黃叔叔都準備好了，咱們可以出門了。」

「進來吧，先來挑一把順手的弓。」房間里傳來了郎伯的聲音。

我並沒有等待郎伯出門恭迎我，因為我不配。推門而入，郎伯的房間陳設映入眼帘。老爺子不愧是文武雙全，左手邊的紅木傢具上佈滿了古玩和書籍，右手邊則陳列著刀槍棍棒等各種冷兵器。

郎伯一指弓架，問：「看看哪把合適。」

弓架上的弓足有六七把，我直接拿起一把看着最漂亮的，興奮的說：「真的可以隨便用嗎？那我喜歡這把！」

郎伯微微一笑，道：「挑選弓可不是看哪把好看就去拿哪把，而是根據自己的臂力去選擇。現代西方洋人們以『磅』為弓的拉力單位，不過老夫不習慣用『磅』。舊時候，習武人以『力』為單位，一『力』大概約為今天的11斤左右，老夫這最輕的弓是是這把3力的獵弓，你先試試看。」

說着，郎伯遞給我一把在我看來是所有弓當中最難看的一把，外觀一點都沒有我手中的這把霸氣。雖然被我伸手接了過來，但磨磨蹭蹭的並沒有立刻把先前的那把放回去。

見我依舊愛不釋手，郎伯解釋道：「弓有很多種，但老夫的這些弓都是清弓，清弓又分為戰弓、獵弓和力弓三種，你挑選的那把恰好是把力弓，是作為日常功課練習臂力用的，不適合射箭。你拉拉看，感受一下，要是真拉的動用這把弓倒也無妨。」

若是按照我以往在職場上的生存法則來說，早就應該識相一些痛痛快快的把弓放下，但我此刻真的很好奇的想要體驗一下這把力弓有多重。於是一咬牙一較勁，弓弦果然只是微微產生一點弧度上的改變，真的拉不開。

最要命的是，我的手指被弓弦勒的像刀割一般生疼。無奈，只好乖乖把這把外觀霸氣的力弓放了回去

我又試拉了一下郎伯遞給我的那把獵弓，雖然還是有些重，但好在能將弓拉開，只是右手因為吃力不停的顫抖。

郎伯一直在旁邊觀察我的舉動，突然制止我：「不要放空……」末尾的「弦」字郎伯只說到一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我早已模仿彎弓射鵰的架勢一松右手，弓弦彈回的同時劇烈的抽打在我的左臂上，疼的我齜牙咧嘴差點沒把弓仍在地上。我穿着短袖，舉臂一看，竟然破了一層皮。

「沒事吧？一點小傷，沒必要塗藥了。下次手要慢慢的鬆勁，將弓弦退送回原位，千萬不要放空弦，不僅危險，而且還會對弓造成損傷。你的姿勢不正確，所以會抽到小臂，一會到了河邊你可以戴上護臂練習。好了，拿上東西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