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賀二哥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方大蘭趕緊抬頭。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明明整個人懶洋洋的，卻讓人有一種寶劍即將出鞘的感覺。

可這人，正是前幾天遇上的那位好心人。

今天，他不是一個人，身邊還跟著另外一個長相一般，看著有些憨厚的小夥子。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往那裡一站，所有人都忍不住後退了一些，很怕這兩人搶東西似的。

方大蘭也不怕他們，眼中有著驚喜，趕緊點頭：「能。」

賀錚和孫加良這幾天，一直在忙著陳家的事情。

將那些壓下陳家撫恤金的人，僅僅一個星期，都被賀錚處理了。

今天他們就是將那些撫恤金親自送去給嫂子，沒想到路過這裡又看到了這小孩兒。

這小孩兒倒是挺會做生意，每一個來買東西或者換東西的，都會送個大橘子。

本來想離開的他，看到這小孩兒看著簍子嘆氣模樣，停下了腳步。

小孩兒枯瘦如柴，衣服全是補丁，想來家裡條件不好。

也不知道，這要是沒賣完的話，會不會被家裡罵？

想到這裡，賀錚看了看兜里的十塊錢，還有五斤糧油票，在孫加良不解的目光中，抬腳朝小孩兒走去。

孫加良也看到方大蘭了，知道隊長估計是想幫這小孩兒，跟著他一起過來。

賀錚看著簍子里的草魚，還有鴨蛋以及橘子。

問：「五斤糧油票再加十塊錢，將你這一簍子東西全部買下如何？」

他的聲音淡淡的，帶著特有的低沉，很是好聽。

方大蘭眼睛都瞪大了，趕緊搖頭：「不需要這麼多，四塊錢再加五斤糧油票就可以了。」

光是這條八九斤的大草魚，就得要四五塊錢呢，這小孩兒還真是不會要價。

他看著那橘子，問：「你們家還有橘子嗎？我爺爺挺喜歡吃的，剩餘的錢你給我送一簍橘子過來可以嗎？」

方大蘭沒有立馬答應，警惕的看著他，雖然很想要那十塊錢，畢竟有這錢，就真的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甚至妹妹兩個人的學費，都不用操心了。

可有的錢能賺，有的錢不行。

賀錚看著小孩兒這表情，心想，有防備心，不錯。

他看了看那邊正在交易的幾人，小聲道：「放心，錢先給你，知道陳河灣農場嗎？明天上午送到那裡去就行了。」

方大蘭眼中有著驚喜。

她自然知道這地方，自己一直想進去，就是找不到門路。

忍不住小聲問：「同志，你是在農場上班嗎？」

賀錚點頭：「算是吧，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看著她這一臉渴望的模樣，賀錚哪裡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可這麼一個小孩兒，估計還沒十歲吧，去農場能幹什麼？

方大蘭很想詢問一下這位同志，裡面要不要招臨時工？

不過與這位同志才第二次見面，她開不了口。

最終搖搖頭：「沒事。」

知道他不是壞人，還是農場的職工，也說道：「同志，我家住桃花生產大隊，家裡還有很多橘子，我明天就給你送一簍子橘子過去。」

剛還說這小孩有警惕心，現在立馬隨便自己一句話就信了，賀錚又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頭，這小子也太乖巧了，可比他那幾個能上天的皮猴兒弟弟好多了。

語氣也不自覺地柔了兩分：「行。」

方大蘭看著賀錚根本沒簍子裝東西，想著家裡還有簍子，熱情道：「同志，你拿著這個簍子回家吧，明天我去送橘子的時候，再拿回來就是。」

「行。」

賀錚將背簍輕鬆接過，道：「叫我賀哥吧。」

方大蘭乖巧喊著：「賀哥。」

賀錚更滿意了，掃了一眼，不停朝這邊看過來的幾個男人，大手搭在方大蘭的頭頂上：「走吧。」

方大蘭跟著他們出來，看著他一直跟著自己，有些好奇卻又不敢問。

還是賀錚道：「你一個小孩兒，身上拿這麼多錢，我送你回家吧。」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看著這天色，又看著一身正氣的賀哥，方大蘭最終沒有拒絕。

想著明天多送一些橘子過去就是了。

賀錚將簍子交給孫加良，讓他先回去，自己送小孩兒。

孫加良背著簍子，將旁邊的車子給賀錚：「隊長，你騎車吧，快一些。」

兩人之前騎了一輛車，放在旁邊。

不等隊長回答，孫加良就背著背簍趕緊離開，遠了，還跟他們揮了揮手。

賀錚推著自行車，問：「小孩兒，你家住幾分隊？」

「桃花大隊一分隊。」

「嗯，上車吧。」

他先上了自行車，用腳撐著地，等方大蘭坐上後座。

不過在看到她側著坐時，道：「男孩子還是跨坐。」

這側坐著，像個小女生。

每次賀錚見了，看著秀秀氣氣，做事說話都偏女孩子的小孩兒，就忍不住將他當成弟弟一般教導。

「噢。」方大蘭沒明白男孩子要跨坐，跟她有什麼關係，但還是老實的跨坐著，然後就見這位大個子哥哥載著她，在縣城的道路上穿梭著。

得知方大蘭還要買油、鹽和大米時，又騎著車子帶她來百貨大樓，心想著這家的大人也是心大的，卻什麼也沒說。

買好方大蘭所需要的，甚至還買了一些糖與雞蛋糕。

她將裝雞蛋糕的紙包遞給賀錚，殷勤：「賀哥，你吃。」

賀錚看著一直尾隨著她們來到百貨大樓的那三個男人，並沒有理會，拍了拍她腦袋：「不吃，你自己吃，走了。」

說完，騎著自行車，帶著方大蘭朝桃花大隊而去。

卻在出城不久，看到幾輛自行車衝上來，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三個男人年紀都不大，最年輕的估計與賀錚差不多，最大的應該也不到三十。

三人三輛自行車，超過賀錚以後，就停在那裡，不懷好意的看著兩人，一臉戾氣，顯然不好惹。

年紀最小的那個在那裡陰沉道：「識相的就趕緊將錢與糧票拿出來。」

方大蘭不動聲色的將那些錢與糧票放入了農場，想著，以自己現在的力氣，能不能一打二。

賀哥這麼高大，打一個應該行吧？

反正，就算跟這些人拼了，也絕對不能將錢給他們。

就在方大蘭想要上前時，卻被賀錚拉到了身後：「小孩兒，這個時候，乖乖躲哥後面。」

年紀最大的那個嘲諷：「躲你後面看你挨打么？」

其他兩個流氓一聽就哈哈大笑著，其中一個還在那裡道：「小子，不想受苦，就將錢交出來。」

「就是，不然今天有你吃苦的。」

「是么。」賀錚要笑不笑的看著這三人。

那三人估計也是橫習慣了，一見他這模樣，車子隨便一扔，一副狂霸拽的模樣上前：「你笑什麼？」

賀錚將小孩兒護在身後，涼涼道：「你說呢？」

說完，抬腳踹向離自己最近的一流氓，直接讓那人飛了出去。

是的，飛出去。

就跟方大蘭以後在電視機裡面看到的電影特效一樣，讓她忍不住小聲哇了一下，崇拜：「賀哥，你好厲害。」

賀錚輕笑，那低低的聲音，莫名讓人有安全感。

然後方大蘭就看著賀錚就像電視裡面拍的那些英雄一樣，一拳直接讓那流氓倒在地上起不來。

一腳站在那些流氓身上，再一次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要錢？」

那模樣，就像一頭看到獵物的大白鯊，又似隨時會一口吞掉獵物的大獅子，明明姿態隨意，卻讓人從心底感覺到恐懼。

本來哀嚎的三流氓，趕緊道：「不要不要，大哥，我們錯了，你就饒過我們吧。」

賀錚看著天色不早了，穿著一雙軍靴的他，從他們身上挪開：「今天饒過你們，等著吧。」

三人一聽說賀錚饒過他們，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卻不知道，第二天等他的是派出所的抓捕。

賀錚沒管這三人，說完就去推自己自行車，上了車，一腳撐在地上，另一隻腳在踏板上，對滿是崇拜的方大蘭道：「小孩兒，上車。」

「好。」方大蘭小跑著過去坐到車子上面，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的三人，車子伴隨著夕陽下的微風啟動。

因為這一出，本來不敢說話的方大蘭，都忍不住道：「賀哥，你好厲害啊。」

「還行。」畢竟是從槍林彈雨，從血地里出來的，對付這麼三個小癟三自然不成問題。

想起以前，賀錚的眸色暗了暗，不讓自己再去想以前的事情。

看著天色不早了，加快了速度，一個顛簸，嚇得方大蘭趕緊抓住後座，好在她是跨坐的，不過難得有這種體諒的她，也挺新奇的。

天差不多要黑的時候，就已經到桃花大隊的大堤上面。

此時炊煙裊裊，一群知青有說有笑，洋溢著青春的扛著鋤頭路過。

其中有一位高挑的女知青在看到騎著車子過去的人時，一愣，小聲低呼：「賀二哥？」

另一個正在跟她說話的女知青沒聽清，道：「什麼？」

高挑的女知青激動道：「青青，我剛剛好像看到賀瑜的二哥了。」

魯小青與徐月芸是一個地方的，兩人同時與賀錚的妹妹賀瑜是同班同學。

徐月芸見過賀錚兩次，對他很有好感。

魯小青自然知道好友心儀賀錚，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調侃著：「賀二哥不是會看你在這裡，特意過來的吧？」

徐月芸臉有些紅，輕推了她一把：「瞎說什麼了。」

然後看著已消失的方向，輕聲道：「我看他後面載的那孩子好像面熟。」

只是到底是誰，一時間沒想起來。

倒是得知賀二哥就在桃花生產大隊這裡，她的心思開始活絡起來，打算去打聽打聽。

賀錚並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了，本是要將這小孩兒送到家，卻被方大蘭拒絕了，道：「賀哥，就送到這裡吧。」

此時，他們在一分隊路口這裡，離她家還得七八分鐘。

怕賀錚誤會是不相信他，她趕慢解釋：「賀哥，我家前幾天走了人，沒過頭七。」

他們這裡的風俗習慣，家裡人去世，頭七這幾天，別人就算要過來，也是有太陽的時候過來，太陽落山別去，怕沾染上不好的東西。

還怕他不信，她又道：「賀哥，我叫方大蘭，我家就在一分隊，副隊長方江河是我二叔，賀哥你一問就知道。」

賀錚因她這著急解釋的模樣染上了笑意，全是繭子的大手又揉了一把她的頭：「我知道，行了，你趕緊回家吧，別讓家人擔心。」.z.br>

看著他這瘦弱的身體，道：「不過下次也得注意了，就算是男孩子，在外時，也得留個心眼，別讓人惦記上了。」

比方今天，要不是有自己，這小孩兒還不知道會如何。

方大蘭：「？？？」

男孩子？

所以賀哥一起以為自己是男孩子？

難怪總叫自己小孩兒，還讓自己跨坐後座。

「好的，賀哥你回去也注意安全，沒有上午我給你送過去。」方大蘭也沒解釋，小孩兒就小孩兒吧，就連賀哥都沒發現自己是姑娘家的，那自己去黑市就更安全。

看著賀錚騎著單車離開，這才轉身離開。

在路上想著，要怎麼跟媽說，明天去農場的事情。

還沒到家門口時，就看到錢梅秀站在院門口，一副在等著自己的模樣。

方大蘭停頓了一下，這一幕在前一世，不知道夢到過多少回。

她小跑起來，臉上揚起笑容：「媽，我回來了！」

這一世，終於夢想成真，她會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