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魏平陽鎮
咳咳——
突兀響起的咳嗽聲將王塵的思緒與視線拉回。
遠遠看了眼鬼差離去的方向，王塵起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木棍，摸索著朝身後屋舍走去。
「是我的錯覺么——」
護送冤魂返回城隍府的一名鬼差皺眉看向少年離去的背影。
剛才他隱約感覺到了一縷視線。
那視線中蘊含的氣息，隱隱讓他有些神魂動蕩。
「怎麼了？」
另外一名鬼差見同伴停下腳步不禁出聲詢問。
「沒什麼，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鬼差沒有多說什麼，搖了搖頭便轉身繼續執行押送任務。
那個少年他們見過幾次。
是在六年從災荒之地搬過的，除了他爺爺修鍊過基礎的引氣決外，其他並沒有太多特殊的地方。
————
屋舍雖稍顯破敗。
但卻被打理的整潔有序。
六年前，災荒之地，九歲的王塵在逃難時與父母走散。
那時的他口不能言，眼不能觀，在逃難之時只能依靠着父母和兄長姐妹的照顧存活，也確實給他們帶來了許多的不便。
不過他們對自己的感情卻是極為真摯。
父母相親，兄妹和諧。
可惜——
王塵手持木棍摸索著來到了一處小灶旁，雙手摸索著將藥罐中溫熱的藥水倒入泥碗。
感受着手指傳來的濕熱，王塵停止了傾倒。
轉身拿起木棍，在一聲聲敲打中，王塵循着咳嗽的聲音緩緩走去。
咳咳咳——
咳嗽聲顯得有些急促。
走進客廳的王塵放下了手中木棍，沿着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一處放着木盒的地方，從中取出一枚小藥丸後端著泥碗轉身朝着偏房走去。
「我又吵到你了。」
王塵剛剛踏入偏房，就聽見老者略顯歉意的聲音響起。
「不礙事的。」
王塵笑着搖了搖頭，將泥碗和藥丸朝床榻的方向遞了過去。
床榻上的白髮老者伸手接過，仰頭混著泥碗中的藥水將藥丸吞了下去。
或許是有了藥水的滋潤，老者長舒了一口氣，胸中的悶意也清減了許多。
一直在旁邊站立的王塵聽見聲音后，便將雙手探了過去。
感受着手掌上傳來的重量。
王塵緩緩收回了手掌，道：「我先出去了，爺爺您注意休息。」
說完，便轉身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老者看着王塵離去的背影張口欲言，可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回到屬於自己的房屋后。
王塵盤腿坐下，緩緩閉上了雙眼，凝神望向了一片漆黑的世界。
或許是一瞬，也或許是許久。
一塊有着各異顏色的木牌將在著漆黑世界浮現。
「你到底是什麼——」
「又為什麼要帶我來此——」
凝視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的木牌，王塵思緒回到了曾經。
他喜歡旅遊，是典型的窮游份子。
依靠着分享旅遊的所見所聞，勉強做到了收支平衡。
在走過名山大岳后，他便開始去往被常人忽視的地方。
遺棄的山村，廢棄的山洞，無人知曉的雨林·····
直到某天，他收到了一個粉絲的消息。
說他們老家有着一處廢棄道觀，道觀不供三清，不拜諸神，不頌靈山。
附贈的還有一張潦草圖片。
這是一個極為反常的事情。
來了興緻的王塵，便按照粉絲給與的路線奔赴而去。
結果也和粉絲說的一樣。
在那群山環繞之上，確有一座道觀，道觀內也確實和粉絲所說的那般不供神佛。
走上九層階梯，踏過九寸橫木，入眼只有一塊漆黑木牌高高懸掛。
可也是在他凝視木牌時，伴滾滾雷鳴，視線模糊間便來到了一處混沌天地。
各色雷霆穿梭與混沌虛無之地震撼人心。
那景象即使相隔數年，他依舊久久無法忘懷。
當他從那混沌虛無脫離之後，便呱呱落地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木牌也隨他一起來到次界。
可或許是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出生之時的他先天目不能視，口不能言的，幸好此世家庭和睦親友愛善。
在父母兄妹的細心照料小，他才平安來到六歲。
本以為一生都要如此。
奈何那日蛟龍施雲，天降雷霆，他的家鄉也在山洪之下慘遭波及。
最後，人族修士攜人皇法旨斬殺蛟龍平息霍亂。
其後三年，旱災日益嚴重，父母不得不攜帶一家老小開始逃難。
而他也在逃難途中與父母分離，被老者搭救，落戶於這大魏國平陽鎮。
次日清晨。
雞鳴喚日東升。
院落中傳來聲響。
王塵雙眼在青白雷光的交織中睜開又閉合。
聽着院落內的熟悉語調，王塵起身拿起一旁放置的木棍，在一聲聲敲打聲中探尋着走出了房門。
「王塵小弟，你起來了。」
王塵剛剛走到院子，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宋大哥，宋大嫂，辛苦你們了。」
王塵循着柴火燃燒方向，朝兩人拱手謝道。
宋大哥，全名宋志，是一個漁夫。
平陽鎮背靠運河的地方有一處天然湖泊，名為醒龍湖。
那裏是遠近聞名的風景之地，群山環繞，風景秀麗。
宋志的營生就是在湖泊中打漁擺渡，過得也算不錯。
彼時自己和爺爺剛逃難過來，宋志妻子患病許久。
為了醫治幾乎掏空了家產。
幸好爺爺走南闖北間尋了一手不錯的岐黃之術，將宋志的妻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宋志妻子懷有身孕時，黃老也經常幫其保胎養生。
一來一去間。
兩家便接下了這不解之緣。
在爺爺患病的這一年裏，宋志經常救濟他們爺倆。
幾乎每天都會送來新鮮的魚肉。
宋大嫂更是經常過來幫忙打理家務做飯做菜。
「嗨，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宋志雖大字不識幾個，但也知曉知恩圖報之意，當初要不是黃老爺子出手，我傾家蕩產最後怕是得換個家破人亡，所以眼前這點兒小事兒根本算不得什麼。」
沒有落入絕望的人，永遠不會知曉那種暗無天日的感覺。
當初如果不是王塵爺爺出手搭救，宋志大概率是家破人亡的結局。
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這句話用來形容宋志就很貼切。
當然，這句話不是貶低讀書人。
或者說這句話從來都不是用來貶低讀書人的。
讀書人意味着接受了更高的教育，知道更多的道理，腦子相對靈光。
而『屠狗輩』，則是大字不識一個，幾乎沒有接受什麼教育的人，對他們而言，他們所接受的道理和理念就只有那麼幾個。
所以他們會更加堅信自己所知曉的理念並為此堅持貫徹。
宋大嫂沒有說什麼，只是在鍋灶邊忙碌著，不過從她盡心儘力照料黃老和王塵就能看出，她確實很感激他們。
很快，飯菜的香味鑽入鼻孔。
王塵也在這時起身看向了房間。
在咳嗽聲中，頂着一頭雪白長發的老者精神抖擻的從房間緩步走了出來。
「宋小哥，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煩你們夫妻倆。」
黃老一出來就看見了宋志和他的妻子在廚房忙碌。
「黃老您說什麼呢，咋還這麼見外呢。」
宋志有些無奈的走上前來，將黃老攙扶著坐到了飯桌上：「誒，黃老您今天氣色很不錯啊。」
「呵呵，還好還好。」
黃老聞言呵呵一笑。
王塵也跟着走了過來，聽着宋志的話語，趕忙扭頭『望』向了黃老，眼神閃爍間，握著木棍的手掌不自覺的緊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