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你先看看
《新世界》編輯部。
編輯曹焱拿到了白楊給過來的原稿，朝着辦公室走回去。
他的編輯名是三火，因為名字裏有三個火，剛出生的時候，算命先生說他五行缺火，於是家裏人給他起了這麼個名字。
他今年三十一歲，戰爭結束的時候剛剛成年沒多久。
由於長年的戰爭，神州有着一套完整的軍事訓練與預備役制度，在那時候，年滿十八歲的人都要經過三年的軍事訓練與學習，隨後在需要的時候被派往戰場。
曹焱說來也巧，他剛剛好訓練完畢，準備派往戰場的時候，戰爭結束了。
他從來也沒有真正直面過蟲群，只聽得教官和前輩們的故事。
而到了現在，軍事訓練演變成了開學之前的一個月軍訓，強度低了不少。
他將白楊的原稿放到程霜降的辦公桌上。
理論上，曹焱可以打個電話通知程霜降，但今天是周末，他可不願意做打擾別人休息的惡人。
埋頭工作了片刻，曹焱聽到了一陣說話聲。
「一百三十萬是我的底線，不可能再少了，我和你說，你信我這一次，如果有什麼問題，我雷雨用腦袋來賠，實在不行你待會兒來我辦公室，我給仔細說道說道。」
總編雷雨打着電話走進辦公室，還在對着電話另一頭咆哮。
曹焱知道，這是自家老大正在和銷售部門的蔡經理爭取刊發量。
下周一就要敲定這一期《新世界》的最終刊發數量了，對雷雨而言，多爭取一點兒是一點。
儘管報社周末是休息的，但雷雨大部分時間還是會來辦公，他就是個工作狂。
雷雨氣憤地掛斷電話，嘴裏還念叨着什麼，他翻看着桌面的稿子，卻始終安靜不下來。
曹焱見狀，又想起了上周編輯部里發生的事情，立刻指了指程霜降的桌子。
「老大，那個白楊的稿子到了。」
雖然曹焱也挺好奇白楊的稿子到底成色如何，但那終究是同事負責的作者，自己擅自打開於情於理都不合適，而雷雨就沒有這個顧慮了，他是總編，稿子由他第一個看，沒什麼毛病。
聽到曹焱的話，本來還氣鼓鼓的雷雨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他立刻站了起來，來到程霜降的辦公桌，看到了用檔案袋裝好的原稿。
雷雨拿起原稿，回到座位上拆開，正準備取出原稿，又有些犯嘀咕。
上次白楊的一幅畫就讓自己那麼失態，這次一整部漫畫，要是藥效過猛，自己還要不要臉了？
手停了下來，雷雨左顧右盼了一眼，就看到曹焱正盯着自己這邊。
好傢夥，等著看笑話是吧？
雷雨收回了手，他回看曹焱。
「三火，你過來。」
「啊？」
曹焱忽然被叫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來到雷雨桌前，他瞥了一眼那檔案袋。
「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別的稿子要先審，你幫我看一眼這稿子，待會兒我再來看看。」
雷雨笑眯眯地對曹焱說道。
就像一隻平日裏凶神惡煞的老虎忽然對你露出了微笑一樣。
他媽的更嚇人了好不好！
曹焱后脖一涼，他本想說自己實在也不是謙虛，想要拒絕，可雷雨忽然又變了臉色。
「三火，你上次負責的作品讀者評價可不太好，你要有危機感啊。」
他又壓低聲音，以嚴厲的語調說道。
曹焱心一緊，
急忙拿過那檔案袋。
「我這就看。」
拿起檔案袋回到座位上，曹焱本想摸一摸魚，等過一段時間雷雨忘記了再給回去，然後隨便糊弄兩句敷衍過去。
可他悄悄回頭，卻發現雷雨正直勾勾地盯着這邊，大有曹焱不看就要當場吃了他的感覺。
無奈，曹焱只能拿出原稿。
這第一張，就吸引住了他的視線。
這是漫畫的封面，除了「黑太歲」三個標題大字之外，構成這封面的是一張位於窗邊的桌子。
這四方的餐桌上擺着兩碟菜，一碗湯，還有三套碗筷。
可餐桌旁邊一個人都沒有，窗外似乎很熱鬧，能看到煙花綻放過後的閃光。
曹焱仔細看這幅畫，發現了幾個疑點。
首先，桌面的飯菜都冒着熱氣，那一鍋湯更是看起來鮮美而好喝，裏面有蘑菇與肉塊，這裏的作畫很細緻，讓曹焱有一種垂涎欲滴的感覺。
可是這畫面里一個人都沒有人，給曹焱一種詭異的安靜感，就像是明明應該是熱熱鬧鬧的節日，可大街上卻空無一人般，有種倒錯的觀感。
其次，曹焱發現，在桌椅的角落，黑暗的陰影里，似乎有什麼東西。
那裏並非純粹的黑暗，不是用的網點紙覆蓋，而是像是畫了什麼又被陰影遮蓋了底下畫的東西一般。
這種詭譎而不安的氛圍籠罩了曹焱，光是看着這一幅畫，他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繼續往下看，曹焱很快沉浸到了故事裏。
而另一邊，雷雨看着自己的手下審閱白楊的原稿，他也有些好奇，只盯着曹焱的表情，試圖窺探出白楊的故事來。
很快，雷雨就覺得有些奇怪。
曹焱平日裏閱讀的速度不算慢，可現在，他翻頁的速度卻顯得尤為緩慢，並且，每一頁翻過去，都像是直面了殺父仇人一般咬牙切齒，顯得極為用力的樣子。
曹焱的視線從未離開原稿，就像被那稿子裏的故事汲取了所有的靈魂一般。
雷雨看着這位責任編輯的表情，覺得那表情里更多的是狂熱的意味。
可這狂熱的表情轉瞬即逝。
很快，雷雨發現，曹焱的表情變得僵硬，凝重，緊繃起來，就像是犯了事害怕被發現的孩子，這表情迅速蛻變，只過了幾頁，就變成了驚恐與戰慄。
曹焱的手顫抖了起來，他雙眼死死地盯着原稿，就像生怕其中的東西會鑽出來一般。
翻頁的速度變快，曹焱很快就看到了最後一頁。
雷雨的好奇心也懸到了最高。
下一刻，曹焱口中罵出了一句髒話，隨即跳了起來，發出了巨大的響動聲，整個人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邪門，真他媽邪門！」
曹焱死死地盯着那桌面的原稿，整個人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歇斯底里，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模樣。
雷雨急忙起身，將曹焱扶起來，讓他坐到隔壁的椅子上。
「怎麼了？」
他問了一句，聲音儘可能地輕柔。
「太他媽邪門了......我不知道，我感覺自己有點兒不舒服......它好像在我的身體里，我知道的，它一直都在......」
曹焱語無倫次，他像是想要嘔吐，可兩隻手又捂住了嘴巴，不敢將喉嚨里的東西吐出來，整個人陷入了癲狂之中，讓雷雨更加對白楊的漫畫感到好奇。
找來其他人照顧曹焱，雷雨來到他的座位前。
白楊的漫畫原稿就在桌面。
雷雨懷揣著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心情，拿起了漫畫原稿。
他看向第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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