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一天之後的長安右門,職守登聞鼓的守鼓官打着哈欠準備隨意應付這一天的差事。當他沏好茶正愜意地用茶碗蓋撥弄著茶湯,就在這時,一名看守登聞鼓的錦衣衛突然來報,說外頭有人要敲登聞鼓。

守鼓官也是見多識廣的官場老人了。他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隨口問了句:「幾個人,什麼身份。」

錦衣衛道:「兩人,一男一女,祁州府人士,男的沒有功名在身,是一介布衣,女的倒是有些身份,父親是祁州府的一個小縣丞。」

既然敲鼓人大大小小也算是個官家之女,守鼓官摸著鬍子決定出面看看:「走,去瞧瞧怎麼回事。」

「是。」

登聞鼓前,沈雲御和宋青綾衣帶翩翩。晨風拂過,遠遠瞧著竟頗有幾分風瀟瀟兮易水寒的氣勢。

守鼓官到了近處上下打量他們一眼,見他們俊男靚女,氣度不凡,就差在臉上寫着不要隨意招惹幾個大字,於是慣會見風使舵的他分外和氣地笑問道:「可是你們二位要敲這登聞鼓?」

「是,還請大人行個方便。」沈雲御不卑不亢地施禮,鳳眸堅毅如刀尖鋒刃。

這氣韻如何也不像是個平民百姓所有。守鼓官心下思忖著,轉而又看向了另外一人。

這位姑娘看着倒是乖巧可人,她那雙圓潤的大眼既討喜又惹人憐愛。

「你們的案子可有經過州縣衙門審理,可有去通政司提交過訴狀?」守鼓官怕他們搞不清楚流程,遂按例詢問一翻,說完又看着宋青綾略顯單薄子的身子半是提醒半是嚇唬道:「你們要知道,這越級敲登聞鼓,可是要杖五十的。」

聽了此話,沈雲御立時從袖中取出一個紫檀盒子。

守鼓官見狀,心中一喜。看來此人上道,知道孝敬。

不料卻聽沈雲御道:「煩請大人將此物交給陛下身邊的王總管,就說小人與未婚妻有冤情申訴,要當面向陛下遞呈訴狀。」

「這可不合規矩。」沒收到打點銀子,守鼓官心頭不爽,便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什麼不合規矩?」就在此時,身着飛魚服的錦衣衛指揮使彭忠突然露了面。

「參加大人……」守鼓官亦是錦衣衛出身,見到上官,立刻垂首施禮。

彭忠沒有理會,而是將紫檀盒子接了過來。併當着守鼓官的面兒打開看了。

守鼓官瞧見盒子裏放着一枚精緻的點翠華勝,且一看便是宮裏的手藝。他登時眼睛就直了。

還不待他回過神來,指揮使彭忠已經將蓋子一盒,淡淡地瞄了一眼要告御狀的兩人,隨後直接將盒子揣入袖中進宮去了。

守鼓官有些莫名其妙。他又將沈宋二人好生審視一翻,隱約覺得這裏頭的案子恐怕茲事體大。遂也不敢再行阻攔,只抬手向登聞鼓的位置一揮,道了句:「公子請吧。」

然而令他驚訝的是:公子未動,卻是他旁邊的那位姑娘站了出來。

只見她目光堅定地走過去,伸手毫不遲疑地取下一對鼓槌,提起一口氣,掄起雙槌狠狠向登聞鼓砸了上去。

「咚……咚……咚」

正在朝堂上商討國家大事的正康帝和文武百官突然便被這雷擊一般的鼓聲驚住了。

大臣們一片茫然,這是登聞鼓的響聲?

正康帝疑惑地望向殿外:「何人擊鼓?」隨後便命王恩著人探聽。

王恩意會,拂塵甩動間,便已經讓手下的內侍出去打探了。

恰在此時,殿外通傳太監忽然高聲稟報。

「錦衣衛指揮使彭忠覲見陛下。」

朝上眾人又是一驚。此時錦衣衛指揮使的出現,莫不是與這登聞鼓有關?

話說錦衣衛可是有糾察百官之責,若果真如此,那必然便是一場涉及朝臣的驚天大案!

「宣。」正康帝沉聲發話,他也有些時日不曾召見過這位正在養傷之中的心腹,甚至此時便已開始猜測,是不是這人在療傷的同時查出了什麼謀逆反叛之事,否則何事不可私下回稟,偏要選在朝會之時覲見?

「臣彭忠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

「謝陛下。」

眾臣的注視下,君臣參拜的禮節一完。彭忠便立刻稟道:「陛下,臣今日本是有要事稟告。然,臣在入宮時偶遇有百姓敲登聞。臣見他們手中有一飾事似宮中所造。且……」他頓了頓,微微抬頭瞄了眼正康帝,隨即接着道,「且似乎是皇後娘娘之物。」

此話一出,便聽得殿中一片騷動。英武伯更是一臉震驚。難道是……宋青綾?這丫頭究竟要做什麼?

眼見目的達成,彭忠又垂下頭謹慎稟道:「臣自覺事關重大,遂將此物索了來,還請陛下過目。」

眾目睽睽之下,彭忠從袖中取出那隻紫檀盒子,躬身呈在手上。

王恩捧上盒子,打開后將裏頭的華勝呈給了正康帝。

正康帝此刻心情有些微妙。方才一聽之下,他已經猜到是何人擊鼓。如今手裏持着當日贈予宋氏的華勝,他又看了看彭忠,目光漸漸審視起來。

半晌,正康帝的眼角緩緩上揚,沖底下的臣工們露齒一笑,:「諸位愛卿,此物確是皇后之物,朕與皇后曾在京中偶遇一奇女子,此女力道之大,堪比楚項王,朕欣賞之,便許她一個獎賞。然此女膽量不小,竟稱一時半刻不知索要何賞賜,不得已啊,朕便將皇后的髮飾留予她做個憑證。」

正康帝笑容無奈:「朕還擔心這姑娘日後憑此物索要無度,哪成想她竟以此物為由敲起了登聞鼓。看來是有冤要申,要朕給她做主呢!」

話音剛落,正康帝眸光一涼,意味深長地掃了底下眾官員一眼,淡淡地沖王恩招手:「既如此,叫人領進來吧。」

正康帝手指漫不經心地敲打在龍椅扶手的龍頭上,嘴角勾起:「今個兒朕就當一回包龍圖,在這御門前斷一回案子。」

「是。」王恩領命而去。

這笑意實在有些瘮人,讓人不得不相信,如若真有冤案,且又與朝臣相關。難保下一瞬不會在天子震怒之下,就像當時的雲呈飛一樣,即刻便被判下斬立決,以正法紀。

眾臣心有戚戚,情況未明之下,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矛頭將會指向誰。

畢竟在朝為官多年的人,誰會沒有一兩個敵家對手,誰又能保證自己手腳乾淨呢?

「彭愛卿,方才你說有要事上稟,不知是何事?」正康帝趁着眼下無事索性問道。

「陛下,」彭忠突然抱拳下跪,「臣請陛下先行降罪於臣。」

正康帝只是略略吃驚:「哦,彭愛卿何罪之有?」

看樣子宋氏女敲登聞鼓與彭忠闖入朝會這二者之間絕非偶然,這不,開始請罪了。

彭忠餘光瞥了瞥朝堂上的英武伯雲旭,隨後道:「陛下可還記了半年前崔府滅門一案。」

眾臣聞言,一片嘩然,目光齊唰唰地看向了英武伯。因為他的兒子云呈飛正是崔府滅門案的製造者。

如此大案,便是了結之後,亦會被皇帝忌諱,怪道這彭忠要先向皇帝請罪?

英武伯此時臉色極為難看。他不知彭忠所言何意,一時不敢輕舉妄動。更怕彭忠接下來的話會牽出沈雲御。

難道他已經知道沈雲御就是曾經的雲呈飛?

眾臣議論聲不斷。正康帝見狀不禁清咳一聲。此時他的臉上亦飽含慍色。

「朕自是記得。」

他不僅記得,甚至還親自為此事善了后。

「陛下,」彭忠在眾臣議論聲止息后,雙眼通紅道:「坊間傳聞,崔主事之女崔蝶與其表兄有私。實則……」彭忠愧疚難當地直接拜倒在地,「實則乃是微臣。」

正康帝初聽之下懵了一瞬,而後徹底驚了:「你是說……是你與崔氏私通?」難怪事後就連錦衣衛都查不出與崔氏私通之人是誰?

朝臣聞聽此話,更是抽氣聲一片,既驚又疑。驚的是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竟私通有婚約的朝臣之女,據說還珠胎暗結。

咦,聽說指揮使最近認了個兒子,難道說?

然而只要不是傻子,都曉得此事必定該藏着掖着。哪可能道出口,甚至在御前陳情的?

所以,彭大人很可疑啊!

「彭忠,原來是你。」英武伯此時氣紅了眼,「就是因為你,我兒才會犯下大錯,我伯府才會蒙受如此大辱。我這把老骨頭,今日定要跟你拼個你死我活。」說着就要上腳去踹彭忠。

「英武伯,冷靜啊!」眾人紛紛上前攔著勸阻。

「是啊,御前失儀可是大罪!」

「……」

「夠了!御前大鬧,成何體統。」正康帝厲喝一聲,隨後又冷聲質問:「彭卿,這就是你說的要事?」

皇帝不愧是皇帝,這事雖夠驚奇,但畢竟是醜事。就是為了自己名聲,也不置於鬧至朝前,必定還有更為重要的事在後頭。

「回陛下,臣說的要事,便是與崔氏有關。臣與她私通生下一子,並偷偷養在莊子上。」

「滅門事發后,臣將兒子接回,並將崔氏的遺物一枚蝴蝶墜子時刻戴在他身上。」

「前兩日臣子意外落水,雖救了回來,但倉促間不甚摔壞了墜子。臣於那墜中意外發現一張崔府地圖。」

「按圖所示,臣去了崔府,並在一個不起眼的院中尋到一方木匣,匣中留有幾份書信。乃是……」彭忠抬首瞧了瞧正康帝的臉色,垂眸咬牙道,「乃是永安伯胡柄與戶部崔主事密謀延誤兵糧,陷害武衛將軍榮不屈與錢御史錢舉的往來書信。」

「臣自知有罪,但臣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讓陛下蒙在鼓裏,讓武衛將軍蒙冤,讓錢國舅枉死,還請陛下還他們一個公道。」說完便從懷中掏出書信跪呈皇帝。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落針可聞,誰不知道永安伯胡柄是皇帝的親舅舅。這彭忠膽子也忒大了。

就連英武伯此時都平靜下來。原來指揮使真正的目的是胡柄。

正康帝與胡柄甥舅二人原本感情甚深,可奈何胡柄教子無方,養出了一個不學無術驕縱霸道又慣愛惹事生非的兒子胡應銓。長年收拾爛攤子,再好的感情也一點一點地磨耗完了。而今對胡家的禮遇和包容,也不過是看在皇太后的份上,給予她娘家的一點體面。

然而在外人看來,胡家依然深得帝心,畢竟他們胡家哪一回犯錯,皇帝不是輕描淡寫地揭過了。

只是這一回呢?故意延誤軍糧可是重罪。

正康帝皺眉看完了彭忠帶來了書信。上頭的字跡和印章清晰無誤。

「來人,給朕傳胡柄進宮。」正康帝將書信往御案上重重一擲。

「是。」內侍即刻出宮傳旨。正巧便碰到了王恩領着告御狀的人進宮。那內侍便伏耳將殿中之事告之了他。

王恩一驚,領着人快步去了大殿。

回到正康帝身邊,王總管喘勻了氣才恭敬回稟道:「陛下,告御狀的人到了。」

正康帝扶著額頭,擺了擺手。

王恩會意,將人宣了進來。

沈雲御恰到好處地表現出頭回入宮面聖的惶恐不安,同時腳步卻又十分堅定。

「草民沈雲御叩見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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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娘子好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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