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松潘衛上報的軍情

三月中旬，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

山坡上，官道邊，田野中，隨處都可看見那奼紫嫣紅的美景。

成都府，城內城外，卻沒有了遊人如織的景象，各處都擠滿了凄慘的流民。

他們都拿著或扛著家中他們認為值錢的家當，或坐著或躺著，靜靜的等著朝廷那微不足道的救濟。

他們睜著凄惶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期盼和無助。

那一碗宛如湯水般稀溜溜的小米粥，可暫時填充一下自己早已餓得發癟的肚子啊！

成都都司衙門。

四川都指揮使張興坐在案牘後面，手中正翻看著經歷司經歷遞過來的戰報。

須臾，他猛地站起身來，將手中的戰報「啪」的一聲摔在案牘上。

看著端坐在下面的各位同知、僉事等各位將軍們，冷冷一笑。

「這就是你們每日標榜的衛指揮使司的戰報？」

「呵呵！」

他冷笑連連，說著，又撿起那些戰報，在手裡掂量著，目光依舊望著下面的將軍們。qδ

「松潘衛派出官兵五百餘人，斬首一千三百餘，俘獲敵軍兩千一百餘！」

「呵呵！」他依舊冷笑。

「好啊！好啊！」

「如果依松潘衛的戰績來看，咱大明早就海晏河清了！」

「五百人？」

「斬首或俘獲一共三千四百有餘？」

「而自己一方只戰損五十多人？」

說到這兒，他鬚髮皆張，聲音暴怒。

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些將軍們齊齊站了起來。

他們面面相覷，全都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觸到這位都指揮使的霉頭。

「都不吭聲是吧？」

他怒哼一聲，「平日里你們不是總喜歡坐在一起，高談闊論的嗎？」

「怎麼到現在，個個都成了啞巴了呢？」

「諸位！」

他強壓抑住升騰的怒火，但臉上的青筋凸起仍可看出他的憤怒。

「松潘衛指揮使何成越是將咱們都看成瞎子了嗎？」

「若是在平原作戰，有如此了得的戰功，咱自會奏明陛下，為他邀功請賞！」

「可那不是平原，而是山地呀！」

「憑他五百人，怎能殺敵和俘獲如此之巨呢？」

「你們相信嗎？」

說著，他頹然坐了下去，彷彿像蒼老了十來歲。

眾將皆沉默不語，他也靜靜的看著眾將立在大堂之上，都司大堂內頓時寂靜無聲，針落可聞。

壓抑的氣氛隨之擴散開來，僚屬們都踮起腳走路，生怕弄出點聲響，得罪了哪位大人。

整個都司剎時間變得悄無聲息。

良久，張興才向各位擺手，「諸位同僚，坐下說話！」

「謝都司大人！」

眾將齊齊抱拳行禮，方才坐下。

張興沉著一張臉，看著坐下的眾將，面情嚴肅。

片刻之後，他才緩緩的道；「諸位，現在四川靠近湖北、貴州、雲南的山區，都有蠻夷和山匪相互勾結。」

「他們意圖什麼，咱不說，諸位也知道！」

「可咱大明剛剛創立才兩年有餘，百業待興，百姓也需要休養生息！」

「而四川又屬於偏僻地帶，且高山峽谷遍布，懸崖峭壁橫生！」

「況且四川也剛剛收歸到大明的手中尚且不久，各地的官員尚有空缺！」

「所以咱們的大軍幾乎都駐紮在四川盆地比較富裕的地方！」

「而那些山區本就貧瘠，且山路兇險，蠻夷的聚居地又多在此處，在語言上又不好溝通！」

「有些將領因此不願前往那些地方，咱都可以理解！」

說到這裡，他霍的一起身，目光掃向每一位同僚。

「咱理解，作為山區的百姓，能理解你們嗎？」

「你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蠻夷和山匪肆無忌憚的攻佔城池、欺凌百姓嗎？」

「你們有時間都上城牆去看看，滿眼望不到邊的都是流民吶！」

「他們不遠千里來到成都，是為了啥？」

「他們拋家舍業、攜家帶口來到成都，是為了啥？」

「他們面黃肌瘦、食不果腹，甚至賣兒賣女，是為了啥？」

「同僚們吶！」

「他們都在盼著咱們前去解救他們呢！」

「他們都在期盼著咱們能將那些不服王化的蠻夷和山匪早日趕出自己的家園那一天呢！」

張興拍擊著案牘，慷慨激昂的道；「看著咱們大明治下的老百姓變成如今這般慘狀，難道你們的心不會痛嗎？」

「難道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說到這裡，他猛地咳嗽了兩聲，嘴角似乎有紅色的液體在涌動。

他咽了下去，繼續道；「四川如今這般窘境，想必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有人往陛下那裡遞了摺子。」

說著，他笑了笑；「不瞞諸位，咱也往陛下那裡遞了摺子。」

「相信不久，陛下定會派人前來替代咱，而咱也可以告老還鄉，頤養天年了。」

只有他心裡明白，自己這次回去，恐將凶多吉少。

以當今陛下的心性，將一省的兵員全都交給了自己，那是對自己莫大的信任。

自己如今將陛下交給自己的任務搞砸了，那等來的……。

呵呵！

他暗自傷感著，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平靜。

「只是諸位，你們如何自處，就要問問諸位的內心了。」

眾將默然。

「但是！」

張興的眼神突然嚴厲起來，「在咱離任之前，咱一定要將松潘衛指揮使何成越押到咱的跟前，問問他如何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能夠斬殺和俘獲敵軍的！」

眾將悚然。

「胡斷事！」

斷事司斷事胡必成上前一步，抱拳施禮道；「卑職在！」

「著你帶著咱的手書，即刻前去松潘府緝拿何成越！」

「如遇反抗，著即格殺勿論！」

「命指揮同知陳秀成暫時代理指揮使一職！」

「是！」

「卑職遵命！」

說罷，胡必成轉身離去。……

三月末，應天府。

天氣開始燥熱，街上的行人衣著也漸漸的單薄起來。

上完早朝後，朱元璋依舊來到御書房，翻閱奏摺。

這是他近些年養成的習慣。

太子朱標依舊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批閱著並不重要的奏摺。

這是朱元璋鍛煉他理政的一種手段。

只是今日的朱元璋好像心不在焉，批閱奏摺的眼神感覺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