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真正的鋼鐵怪物

思維的冗長回憶在現實只過去了短短几秒，等源稚生從記憶中回過神的時候、陸離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月色嶙峋照耀下的塞爾維亞號甲板斷裂捲曲一片斑駁，剛剛被鑽破凸起的鐵片被斬斷之後又形成了一片破碎的平面，坑坑窪窪之下仍是鋼造的另一層甲板，陸離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收起日輪刀之後的少年步伐平穩，手卻仍按在外袍風衣之下的刀柄上，五指緊扣從未放鬆。

他說：「來了。」

源稚生愣了愣，順著少年的目光看去，看向船頂——他知道陸離在說的是什麼，這一艘游輪突然闖入東京自然不可能是因為這群沒有自我意識的死侍在操控、在死侍們的身後必然會有真正主導者是陸離與源稚生兩人都能想到的事實，那也才是源稚生真正警惕並且叫來陸離的緣由所在，是他們作為高血統混血種體內的龍血所能感應到的真正危機潛藏。

幾乎是在陸離目光抬起的瞬間，沉穩的腳步聲也於最上層船頂的甲板之間回蕩著，長靴鐵片與鋼板碰撞的聲音如擂鼓回蕩在月與晚風之下。

源稚生身形挺立點起一根香煙靜默不語，陸離歪頭，兩雙同樣明亮的黃金瞳都在同一時間倒映出從上面走來的身影，陸離心說這傢伙還挺會裝逼的、視線所能觸及到的身影也確實帶著一股莫名神秘的意味。

與剛剛所解決的所有死侍不同，走來的身影一如常人、只是全身纏繞著蒼白的繃帶如同下葬的法老王，在那繃帶之外是一身極為標準的服飾，與無數影視作品中出現的幽靈船長如出一撤，軍帽之下漆黑的眼骷髏甚至燃燒一般的泛著青色的光。

他一步步走來，從船頂的深處走到俯瞰下層甲板的邊緣、居高臨下卻沒有說話——撲通一聲一躍而下！

陸離與源稚生對視了一眼，源稚生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後方繼續交給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言靈並不適合於進攻，他的殺傷力在對付同層次強者的時候有所欠缺、否則剛剛也不會主動選擇從旁輔助，這一刻感受到來者不善的源稚生更不會莽撞上前，他後退兩步將瞳中的金色映得更為澄澈、名為王權的言靈激蕩，蓄勢待發！

於是就像是剛剛一人向前一人後退把守關卡一般，源稚生再次退回梯口握刀持劍、陸離則慢悠悠迎著「幽靈船長」向前。

「這位陌生的船長先生，請止步於此。」陸離說：「我宣布，從今天開始你的這艘船，被充公了！」

「有什麼問題去找源氏重工大廈的蛇岐八家申訴——雖然他們絕對不會理你就是了！」

源稚生嘴角一抽看著陸離這彷彿拉壯丁一樣的姿態頓覺無語，雖說是言語試探但這未免太過於熟練，陸離卻好整以暇面帶微笑、看著幽靈船長的過程中將手握劍握得更緊！

晚風呼和之聲更大更盛，無聲無息彷彿整個世界都只剩下潮汐起伏帶來的陣陣嘩然，從上面落下的幽靈船長往前走了兩步，搖晃著、他聽見陸離的話頓了頓，抬起了頭，抬起了繃帶纏滿的身形與那泛著油綠火光的雙眼骷髏。

他張嘴——陸離眼神凝視，警惕！

他邁步——陸離腰間長刀出鞘半分，微露刀鋒明亮！

他伸手——風衣捲動間的少年雙腿微屈！

他搖晃著向前突然倒下，在陸離全神警惕的目光下身首分離、腦袋咕嚕嚕滾到了陸離微曲雙腿的腳邊，繃帶下油綠色火光撲騰熄滅，那無首的屍體扭動了幾下也沒有了生息。

陸離愣住，源稚生也怔了怔。

「死了？」

不對，「死侍」本來就是死的，但是這樣一幕確實出乎了兩人的意料。

他們甚至還沒有出手，沒有出刀！

「會不會有詐？」源稚生沒有動。

陸離抬腳踹了踹「幽靈船長」的腦袋，搖了搖頭：「確實是死了。」

「難道說我們誤會了，這艘幽靈船闖入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幕後黑手，真的...就只是個意外？」

源稚生搖頭：「你覺得那可能嗎？」

陸離心說當然不可能了，二十世紀之初退役消失的這艘幽靈船已經在海上飄蕩了上百年、如果真的那麼容易被「意外」牽著走，那他早就被秘黨的人捕獲了！

那麼問題來了。

「到底，是誰？」源稚生眯起了眼，那種龍血帶來的暗藏的危機感不止沒有消退，在這一刻反而更加強烈了起來。

陸離抬頭看了看遙遠天空的星雲，也陷入了剎那間的沉默，晚風呼嘯如惡鬼哀嚎、這一刻的他們感覺彷彿真的有一個幽靈纏繞在這船上，無形地注視他們發出陣陣歡笑。

如果真的是無形的幽靈的話，源稚生與陸離一時之間還真的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不對！」陸離突然想到了。

源稚生也突然抬起了頭，略帶陰柔的面容黃金瞳閃耀更加明亮，他說：「確實...不對！」

這種感覺，這一陣陣在走上這艘游輪之後所一直能聽到的、彷彿充盈整個世界的風...

「這風根本不是來自大海的！」陸離感受到了，他對於呼吸本就敏感，在思維開始運轉的此刻也終於察覺到了——這風並不是海風，不是從無垠之海而來，而是...從船體本身投射而出！

「船，在呼吸！」源稚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與陸離想到了一起，他沒有呼吸法、但他有處理異常事態的經驗，當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後，剩下的哪怕再怎麼不可思議，也是真相！

他與陸離同一時間發現了真相。

同一時間。

輝夜姬也傳來了信息：「檢測到大規模生物能量波動！」

「請執行局專員陸離、執行局局長源稚生迅速撤離！迅速撤離！」

源稚生顧不上糾結自己的排位為什麼會在陸離後面。

但他也沒有退。

因為這一刻，他與同樣發現了真相的陸離都仰起了頭，他們看見了船頂如匹練般捲起的鋼鐵、層層鋼板揚起像是劇烈展開的雙翼！

他們站著的甲板鋼層嶙峋凸起變幻攪動。

背對的船頭更在瞬間化作猙獰頭顱仰天長嘯！

海風咆哮，海水潮汐動蕩——

船下拉起警戒線的人被風與浪同時淹沒卷向內陸措手不及，烏鴉只來得及發出「哇靠」的聲音就被浪頭擊暈、夜叉堅持稍久但抵不住浪潮，只有矢吹櫻在瞬間閃身而起但也無法靠近只能節節後退！

月色動蕩照耀下海面更顯嶙峋破碎。

東京灣的港口，鋼鐵鑄造的巨龍亮起了一雙明亮的龍瞳。

是的，推動著「塞爾維亞號」闖入東京的，並不是這船上的死侍、也不是倒在地上幽靈船長，而是「塞爾維亞號」本身。

這一刻的船化為了龍。

這一刻。

屠龍者立於龍背之上，凝望龍首金瞳怒目、隨海風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