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五次刺殺
沐瓚黑著臉皺著眉頭，盯了休庵公一會，正欲說話，旁邊一位緋袍綉豹的中年矮壯官員，一步踏出，行了個大明屈膝軍禮拍著胸膛，喜上眉梢道：「雲南中衛指揮使馬興見過王大司馬。」
轉頭向愕然的沐瓚眾人介紹道：「總兵大人，這位是前南京兵部尚書王公度大人。」
眾人恍然：原來是前南京兵部尚書，難怪口氣那麼大。
王竑撫了下他那把沐琮羨慕得流口水的漆黑美胡，打量一下馬興：「我記得你，你是了遼東總兵官馮宗的手下將官。天順五年，甘肅孛來犯庄浪時，就是你先登庄浪。因功我提升你為衛指揮使，怎麼現在還是指揮使？」
僉事張興漲紅了臉，慚愧道：「下官，管不住自己這張嘴，時常酗酒鞭撻士卒，三升三貶，愧見王公。」
覷了眼在一邊風度翩翩微笑不語的沐琮一眼，沐瓚心裡罵娘：此失怙子，把文蠻子王江夏帶在身邊，想以官壓人嗎？
抱拳行鞠道：「後進沐瓚不知王公大駕雲南府，恕罪恕罪！瓚受命節制黔府重地，向來莊嚴肅殺軍機為要，不太適合招待外人親情敘舊。王公曾任大司馬，應當知道國法軍制，不能因親廢公。」
王竑哈哈一笑道：「老夫已經脫離宦海，四海一閑翁而已，當得一聲外人，不敢叨擾。」
算你識趣！
沐瓚正想鼓起口舌，把沐琮哄回九龍池別墅時，江面一陣喧騰。
原來官船下來三船女眷，看架勢怕不下四五百人，卸下的各式箱籠、車轎、馬匹、傢具等，把碼頭廣場都佔了一半。
令圍觀者起鬨的是：這五六百女眷中，有一隊英雌勃勃兩百多人紅巾頂盔、手持神機銃的女親衛，人手一馬，還是遼東邊地的高頭大馬。
好颯的一隊女兵！比起百年前曾經入滇的貴州奢香夫人的彝人女兵，毫不遜色。
一個身材挺俏，戴著紅櫻盔兜，蒙著紅紗的女子，矯健地邁著大步而來，向沐琮起來行了個軍禮，脆聲道：「小公爺，夫人吩咐：現在已是申時兩刻，舟旅勞頓，夫人催促加快御船。
黔府狹仄，住不下兩千多人，讓你麻煩一下瓚賢侄把九龍池別墅和後面的中衛軍營騰出來，安置眾人。
至於今日接風酒會，夫人說舟行萬里，臉帶塵霜，陋於見面，等梳洗打扮養精蓄銳方顯隆重。後日由我們做東，請雲南昆明諸賢達再赴九龍池別墅一會。」
沐琮答應了。
沐瓚激動道：「梅小叔母也隨弟來滇了？瓚請拜見。」
你要是敢在老母親前面帶一個小字試試？
沐琮覷了他一眼忙拉住，勸道：「家母舟師勞頓，從兄晚一日見又何妨？」
沐琮把九龍池別墅和中衛營盤安置下所有人員和所帶物資，已經子時。在九龍池廂房，泡了腳解了乏后，叫人上了一個自製的銅火鍋，準備吃點宵夜再睡覺。
麻辣味剛起，住在沐琮旁邊廂房，剛才還鼾聲大作的王竑，提著如廁回來的大寬睡袍，已經在沐琮對面擺好碗筷的位置坐下，兩眼放光看著沸騰的鴛鴦大銅鍋，怨聲道：
「小子，老夫高卧鼾暢，你煮什麼火鍋，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看什麼，快下菜啊！記得下麻辣鍋。鹿脯只滾三下，滾多了就會柴。我老人家牙不好，爵不動。」
沐琮無語：這個糟老頭子，當初自己請他出山，使盡手段皆鎩羽而歸，還以後他成為聖人無欲無求，水潑不進，糖衣不沾，想不到最後被自己一頓火鍋給騙出來了。
看來他離聖人還有挺遠的一段距離。
「像你這麼一大把年紀的人，講究午過不食節慾養生。誰像你如饕餮狀逞肚腹之欲，你不怕早日見你家的孔聖人去。」
「小子無禮！少拿聖人說事。廷芳你年不過二九，出生便是國公之家，錦衣玉食，自然不知人間疾苦。
老夫經歷的事多事煩事慘，半生一直在各地賑災，故都鳳陽、淮安、徐州、濟寧等，老夫都去過。
為了一口吃的能活下去，易子而食的人間慘事不少見。惹下聞不得好吃食，能吃是福啊！」
菜過三巡，食過五味，兩人聊回正事。
「廷芳，人員物資安頓好了吧！看你從兄沐瓚姍姍來遲的派頭，你想坐穩黔國公的位置，怕有一番波折哪。」
「家父過世十八年，我一直在京城長大，離滇日久，人心背向，不在於我。波折在所難免，與天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如此而已。」
「好一個其樂無窮，當浮一大白！」王竑拍著細麻睡衣的大腿兩眼發光讚歎道：「老夫就喜歡你這種，敢為天下先，天下捨我其誰的氣魄。需不需要老夫指點幾招散手，把征南將軍印、雲南總兵官給搶回來？」
沐琮覷了眼這個看戲不嫌事大，把前大太監王振的馬仔，錦衣衛都督馬順給群毆致死的老頭，有點後悔帶他來雲南旅遊。
看他對付孛來的手段，就不像一個苦讀多年聖賢書的人幹得出來，每次出手都是猴子偷桃，鳥窩掏蛋，這種下三路的手段，太過於腹黑。
「要是連一幫獨處西南一隅，坐井觀天，夜郎自大，名不正言不順的井底蛙都干不過；***脆把自己廷芳的字不要了，讓你老人家幫取一個。」
「豎子無狀！」王竑一聽要幫他取字就想跳腳罵娘，這個遺腹黑子靠著祖宗遺澤，請大學士商輅（l）幫取的字。
這天下讀書人在讀書取字上，誰敢別三元及第的商淳安一頭？關公面前舞大刀？
窗外忽然喧鬧了起來，別墅正後中衛營房的燈光亮了起來，神機銃那勾吧聲次第響了起來，慘呼聲夾雜著火燃燒的嗶吧，飄入別墅里來。
九龍池別墅住不下那麼多親衛，分了一半到中衛營房。
王竑嘿嘿笑道：「看來你這位從兄，這是有點不置你於死地不干休的狠勁。這都進入昆明城了，這是第五次要你的小命了？」
「是五次，第一次是剛進曲靖時僰人野人谷衝殺；第二次是南盤江水戰；第三次是白石江關隘行刺；第四次炮轟盤龍江。
聽著神機銃的聲音，來者不多啊！不知道夠不夠那幫母老虎們，人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