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集議

李東陽恢複本性，斜著眼嘲笑道：「孔明媳婦怎會沒人惦記？他老岳丈就惦記。再說木姑娘和你面都沒見過，八字沒一撇也算你媳婦？」

沐琮嘻嘻笑道：「本公爺鎮守雲南，沒見過媳婦的面又怎樣？大不了本公爺發出旗牌，派出大軍把她搶回來做壓寨夫人。」

「王公，你看某人欺男霸女的嘴臉，讓他世鎮雲南看來並非良選啊。」

「閑話少說，吃早餐后就要集議了。」

沐琮和李東陽並肩走，用肩膀頂一下他道：「你的祭祖假期六個月，現在一半時間沒過，多留昆明城幾天，我好好招待你；聽說九龍池邊的大陽宮裡的姐姐們，流光溢彩、腰肢如緞，找機會帶你去見識一下，我來付鈔。

再說，我剛上鎮雲南事情千頭萬緒，急需一位得力幫手；我們總不能把王公當老牛使喚，使出毛病出來我怕我的母親會打斷我的腿。當然不白幫，一天發三天薪酬，幹個十天半個月，夠你回京城的路費。」

李東陽嗤之以鼻：「難怪你和鎮守太監錢能湊一塊都是死要錢！朋友都有通財之義，我千里迢迢投奔你，還要做工賺路費，說出去不怕別人戳你黔寧王的脊梁骨。」

「我沐琮朋友滿天下，每個朋友上門打秋風，把黔國公府的紅漆馬桶賣了都不夠。做工付錢，天經地義。」

兩人頂著嘴入廳吃早餐。

集議在昆明城黔王府，即雲南布政司、都指揮部的駐地舉行，一府含兩司。雲南叫承宣布政使司，由於天高皇帝遠，加上周圍土司林立，土司叛亂是此起彼伏。

所以自洪武以來一直沒有派出巡撫，加上都指揮使司也歸沐家世襲，也就是說雲南實際上是軍民府，軍、民兩手讓沐琮捉，可謂位高權重。

這次集議是雲南所有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都要參加，按文、武官職分站兩排，鎮守中官在台上左邊有座位，比如錢能、還沒走梅忠等；右邊是沐琮的輔助官，比如王竑、李東陽、張翎鷥，還有從金齒趕過來的進士文澍等等；

文官打頭是一位身著孔雀補子，沐琮不認識的但知道的雲南副按擦使賀炳忠，是一位四十多歲矮小白肥的中年老頭；後面是一溜禽補子的官員，還有幾位被賜朱衣宣慰使夾雜其中。

武官打頭是雲南副總兵沐瓚，後面是一串身著獸補子的各式漢子，還有幾位是高眉深目，滿臉鬍鬚地回回。

開場自然是錢能太監的宣第二條聖旨，表明大明朝廷承認沐琮繼承黔國公和世鎮雲南的正當性、可持續性，希望雲南文武官員確認沐家對雲南掌管的權威性；

最後宣布沐琮、沐瓚一家人、錢能、梅忠等人的人事任命，按察司副使賀炳忠提升為按察使，淡復神醫為按察副使，雲南大小官員的調整，沒有調整的品秩官員俸升一級，考察一次。

地方文官三年一考察，一考察當然有機會陞官。雲南文官去年才考察過，算是朝廷為祝賀沐琮回鎮給個恩賞。

眾人高呼萬歲后謝恩，錢能代表朝廷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坐回左席打盹。沐琮為了這廝能在昆明吃好玩好少管閑事，安排從京城帶來幾位能工巧匠，打造了好十幾樣後世有趣的玩意，比如：麻將、撲克、四色牌等，徹夜通宵的陪樂，昨晚玩得太晚。

沐琮自然接過主持集議大權，先介紹一下自己，然後讓下面的文武官員開始自我介紹。沐瓚已經把雲南府及都督府下屬官員移交給沐琮，自然有管理官員檔案的經歷司、照磨所的官員，給沐琮簡略的介紹過雲南官場人員。

這次來昆明的文武官員，除卻留守官員外，來了247位七品以上官員，沐琮只注意到其中六人：

一是麗江軍民府木氏土司，就是三朵女神的父親，太中大夫、資源治少尹，正三品的木嶔，一位腰桿挺直的帥老頭；

二是大理蒙化府左氏土知府左琳，一個瘦桿高個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

三是元江軍民府土知府那禎，一個濃眉四方臉、一臉正氣的中年人；

四是孟艮（gn）御夷府的土知府既然是一位女知府刁氏梨春，一位身高不足一米五的矮個中年婦人，秀氣方正的臉，一臉沉靜；

五是里麻長官司，長官是回回其中的一個，長得高大健壯，一副氣拔山兮氣蓋世的模樣，一講話整個官議廳都轟轟響。聽他那純正口音的鳳陽官話，就知道他是熟回回。

六是臨安府知府王佐，字功載，江西吉水人。這位老知府天順三年就來到臨安府，勤勤懇懇在任上幹了八年，在臨安府和雲南官場名氣、能力很高，是雲南文官集團的表率和領頭羊。

沐琮看著這個曬得像安南土著一樣黑，操著一口難懂的西南官話，稀拉羊鬍子，老農多過正四品大員的精幹的老頭；

認為：領頭羊的另一個說法就是刺頭，自己軍政民政一把抓，已經是雲南老大，你另拉一個核心這怎麼得了？

武官那邊有瓚從兄壓著，文官這邊估計是今天集議的重點和最對反對者。

由文澍宣讀沐琮就鎮新措施，就是燒的第一把火；這三把火是沐琮和王竑、沐瓚商量了幾次，深思熟慮提出來的。

先易后難：策一徵調廣西、貴州、四川旁邊二十五衛精銳，按百抽二十的比例，重新編練雲南前後左右中五衛，成為常備軍專事征剿叛亂；

剛宣布，下面就一頓嘈雜。作為武首，沐瓚自然帶頭大聲贊同：「自從三征平定麓川叛亂以後，雲南已經少有戰事，沒戰事就沒軍功，沒軍功就不能封爵蔭子，將軍本應馬革裹屍還，豈能老死於床榻！」

話剛說完，果然刺頭就跳了出來，王佐敏捷不似五十歲的老頭，一把薅住躲避不及的沐瓚，張著大口開噴：武夫誤國！雲南如今來之不易的穩定局面，是你的祖宗昭靖公、惠襄公、忠敬公、武襄公及雲南歷代文武官員旰（gn）食宵衣、披肝瀝膽奮鬥出來的。

現在好不容易才有民有食、小有教、老有養的跡象，你卻想輕啟戰釁、宣示武力、濫用軍事，這是武夫誤國、亂國。老夫今日誓與瓚賊不兩立，當以首觸賊，血濺臬台。」

說著扔掉官帽，就往沐瓚懷中撞。

好在沐瓚年輕力壯，狼狽側身躲過，又怕老大人用力過度傷著自己，從後面抱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