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是人還是鬼
殘陽如血，不，到處是血。落雲覺得自己快瘋了，明明在鬼屋裏暈倒，為什麼現在會在……戰場，而且是古老的戰場。
四周，橫七豎八躺着很多身着盔甲的人。遠處，戰馬嘶鳴，混雜着人們極力的廝殺聲。
冷風，夾帶着撲鼻的血腥味迎面而來，風中隱約還有無數鐵衣鎧甲的身影。
落雲知道她該轉身逃走，然而被血染紅的大地正緊緊地抓着她的雙腳，越掙扎越陷入其中，不得動彈。
風中的人影近了，越來越近了。眼睜睜看見了懸有慕容二字的旌旗，還有疾風馳騁金絡腦的威武將軍，那眼神冷得出奇：「慕容將士們，為了我們身後的家人，隨本將逐敵，殺！」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中，手腕突然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落雲驚懼地發現四周光影驟變，流轉速度快得讓她只覺天旋地轉，夾帶着猛烈的冷風逼得落雲緊閉雙眼，喉嚨發癢。
「落雲，落雲，快醒醒。」
當落雲一陣嗆咳后，睜眼就見丫丫端著礦泉水關切地看着自己。
「終於醒了，都是我不好，我居然忘了你怕黑。」丫丫自責地拍著腦袋，面上帶着強烈的不安。
落雲微怔了數十秒，記憶這才慢慢湧起，環顧了四周，此刻的鬼屋似乎亮了許多。
丫丫並未察覺落雲的異常，自管自說着：「我剛才回頭沒看見你，可慌了，還好有人看見你躺在這。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哪不舒服，我們要不要去醫院瞧瞧？」
「沒事，放心啦。」落雲眼見丫丫着急，趕緊擺手，心下卻是茫然，剛才是在做夢？也太真實了些。還有，那鬼呢？到底是鬼嗎？
「對了，剛才你手機響了好幾次，我看見其中一個是陳博打來的。」丫丫見好友面色好轉，這才放下心，很快八卦之心又燃起，「你和他，你倆同單位，就沒有複合的可能？都那麼多年了……」
「丫丫，我和他不可能了。」嘆了口氣，落雲還想說什麼，手機又一次響起，竟然是護士長的電話。
一小時后，醫院急診護士更衣室，此刻晚上九點半。
落雲換好護士服，看着鏡中的自己，有些出神。今晚怪事太多，鬼屋驚魂，暈倒還能做個迷離玄幻的穿越夢。二側太陽穴疼得厲害，落雲無奈地抹了點清涼油。
「咦，落雲，你不是休息嗎？」
更衣室的門被推開，還在崗上的護士王樂匆匆進來喝水，一見落雲就奇怪地問道。
「領導說我們的夜班同志發高燒了，所以我來頂個班。」落雲笑着戴好燕尾帽，「誰讓我住得最近呢，今晚病人沒事吧。」
「別提了，32床今天凌晨沒了。」王樂遞上一杯剛沖好的咖啡，「傍晚時上面說家屬可能要封病史，我看見陳主任正在查記錄，今晚夠他忙了。」
聞言，落雲一愣，32床，明明凌晨下班時這老人還好。當時呼吸機的參數雖不樂觀，也不至於這麼快就……
「很意外吧，」王樂瞧出落雲的不可置信，同情地嘆息，「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太突然了。」落雲轉着杯子，有些低落。
「要知道這老人是個***，退休金很可觀，活一天，家屬受益一天。」
想着前段時間很多家屬圍在老人病床前，一個個噓寒問暖的，原來只是為了錢嗎？
一時間更衣室里陷入沉默，生死對於急診護士來說，見怪不怪了，人世的善惡丑美，在這裏無非只是一個個劇本。
「滾出來，誰是我媽當班醫生護士，必須負責……」
突然門口一陣喧嘩，隨即傳來治療盤跌落的哐當聲。落雲與王樂快速交換了眼神，都從彼此眼神里看見了幾抹恐慌。
此刻急診室已經鬧成一片，就看見陳博被幾個男人推撞著，素來整潔的白大褂早被扯皺。
「你們憑什麼動手！」
一聲嬌喝從大門口傳來，隨即一道艷麗擋在陳博身前。
李瑾今日是下夜班，可剛才聽說落雲今晚頂班，想着陳博還在醫院，出於女人的嫉妒與佔有慾，急匆匆趕到急診室。
剛進門就看見心愛的男友被人欺負，不禁怒火中燒，立刻撩起袖子沖了上去。
落雲暗道不好，果然，吵鬧的家屬中立刻有人高喊：「就她，我半夜看見她巡視來着！」
「好啊，把病人照看死了，還有理了！」一個中年女人立即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喊猶如火上澆油。
眼見情勢控制不住，王樂朝落雲使了個眼色，隨即偷偷往電梯處走去。
「堵住她們，今天不搶到病史，要不到說法，我們對不住死去的老媽！」為首的眼尖，立即沖向王樂。
夜間的急診室無非就二個保安，早已被情緒高漲的家屬逼到牆角，其他病患和家屬紛紛躲在遠處不敢上前。麻醉辦公室剛有二個值班醫生聞訊出來想要制止，就被好幾個強壯的男人恐嚇逼退回去。
李瑾打小就是大小姐的樣，平日裏仗着自己的叔叔是院長，任性慣了，哪遇見過這種事。
被人推了幾下，精心打理的頭髮散了，品牌的衣服破了，臉上也被亂揮的拳頭砸中，頓時失去理智，抄起手中的背包就往其中一個家屬頭上砸去。
「好啊，居然動手打人，兄弟們，給老子打！」
早已怒極的家屬們再也聽不進勸，不等招呼，護士台，辦公室就是一通亂砸。病史車被撞翻，病史到處亂飛，想要護住病史的落雲躲閃不及，就覺手上一疼。
「蠢女人，還不逃！」
誰在說話？這聲音有點耳熟。落雲吃驚地四望，就看見遠處的庫房門口有個人影朝自己揮手。
「我把這些唧唧歪歪的人引開，你往那揮手的傢伙處跑。」聲音再次響起，不等落雲搭話，就聽急診落地窗「嘩」的一聲，整塊玻璃隨即碎裂，驚得爭鬧的雙方紛紛望過去。
「跑！」
按著指示，跑到庫房門口，落雲這才看清揮手的竟然是半夜在電梯里遇見的鬼魂！
「快進來，這些人是專職醫鬧！」電梯男早已穿門而入，正在門內沖落雲喊著。
怎麼進，庫房是上鎖的，鑰匙統共就三把，一把在護士長那，一把歸總務護士所管，最後那把在每日當值的主任手上。
落雲疑惑地試着轉動門把手，吃驚地發現門竟然擰開了。
房內，電梯男見落雲進來，立刻沖着門后嚷道：「關門，趕緊關門，對，把門鎖上。」
落雲這才發現門后竟站着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男人，而且他曾救過她。
一個多小時前，鬼屋岔道，
慕容傲摸著下巴打量被自己嚇暈的女子，白皙的面容帶着幾分病態，五官長得馬馬虎虎，不算漂亮，見慣了美女的慕容傲不屑一顧地搖搖頭。
警告般地看了眼手中的虓天劍，再次將視線落在昏迷的人身上。
瞧瞧，手腳肌膚都暴露著，衣不蔽體。慕容傲視線掃過，突然身子一怔，伸手就握住她的右手腕。
鏤空的月牙玉鐲順勢滑過慕容傲的手指，一道耀眼光芒過後，岔道里只剩依舊昏迷的女子。
慕容傲對此微微吃驚，待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然出現在一個陌生院子裏。
院中參天大樹，此時樹上果實還未完全成熟，但散發的陣陣香味足以讓人垂涎欲滴。
樹下正站着一個垂髻的孩子，努力踮着腳伸開小手想要採擷果子，可惜短胳膊短腿，哪能勾到呢。
「小雲兒，爸爸媽媽出趟門，晚飯媽媽燒好了，你若是餓了，先自個吃點。」
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慈愛地抱起孩童，指指院子一側敞開的屋子，
「我要吃蛋糕。」名叫雲兒的孩子摟着爸爸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央求着。
這時，從屋內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手上拎着個包袱。
慕容傲發現自己竟然看不清這對夫妻的相貌。而更為吃驚的是女人徑直穿過慕容傲的身體走到父女旁。
「媽媽的乖雲兒，等媽媽回來時就帶個大蛋糕。」
「有蛋糕吃了。」雲兒開心地拍著小手，「吃完蛋糕，我就十歲了！」
慕容傲手執虓天劍站着，雲兒倚靠在大樹下坐着。這一站一坐，伴着清風落葉，直到漫天飛霞消失，院子被黑暗吞噬。
雲兒起初還趴在桌上注視着菜肴，還偶爾圍着大樹打轉嬉戲，還不時地跑到院門口探頭張望，最後只余抽泣聲。
「你是人，還是鬼？」
屋內並未開燈，落雲眼睜睜地看着庫房的門被他鎖上，不禁咽了咽唾沫。
再藉著對面樓房倒映進來的亮光，瞧瞧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的電梯男，強忍着奪門欲出的衝動。
「你說呢？」落雲的驚恐成功地把慕容傲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從小被雙親逼着飽讀各種古怪書籍，又拜當朝國師為師傅，一群能人異士相伴左右，早就見多識廣，磨練出遇事不驚的性子。剛才在鏤空月牙鐲里就把事情捋順了。
燕山下，驅逐敵人時大意中了埋伏，原本抱着戰士馬革裹屍，將軍笑卧沙場的必死決心。
如今站在這裏，怕是和這個女人有關，尤其是她手上的鐲子。
先前聽人喚她落雲，看來他在鐲子裏看見的孩子就是她了。想到此，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看了幾眼她皓腕上的手鐲。
斜飛的劍眉，幽深的黑眸，高挺的鼻樑，削薄緊抿的嘴唇，稜角分明的臉龐，高大健壯的身材，鬼會長得那麼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