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雙劍合璧

修真界。

鬼山陰仙宮，天霧沉沉，看不清山上之景。

但仍有許多修士在等待。

前些日子，九尊在此大殺四方，九山玄女帶人逃離的一幕幕，歷歷在目。

事到如今，也有不少人回過味兒來，原來九尊之所以如此狂傲，背後是有那位成仙做祖的存在撐腰。

不過……

也有人開始揣摩。

楚聖待在修真界如此之久，不可能沒一點動靜，那麼他到底在哪裏？又或者換了一副模樣，繼續縱橫世間？

尋不到消息，許多人邊將目光放在了九尊所在的，妖神一脈。

但妖神一脈憑空消失。

所有的線索，指向了一個人。

季浮沉。

『那浩辰仙童是轉世身，難不成季浮沉，就是楚長生轉世？』

『都傳言他與九尊不合，其實只是九尊的計謀，為的就是保護季浮沉？』

一時間，議論紛紜。

本來，百霄仙樓之後，妖神一脈憑空消失，再加上擎蒼的黑暗歷史暴露。

作為妖神叛徒的季浮沉沒了什麼用處，在大楚仙脈的地位，口碑，不說一落千丈，起碼沒了原本一宗之主座上賓的待遇。

但誰想，因為這個傳聞，季浮沉一下子又被推到了風頭浪尖。

年紀輕輕便已入問道初期！

修真界年輕一輩扛鼎人，當之無愧！

這幾日，就連大楚仙脈的幾位九柱長老，也對季浮沉禮貌相待，不時讓副手道童贈送護身符，貼身飛劍等道寶，甚至不吝主動分享出自己的大道感悟。

當然，表面是贈送道寶，這些長老自然有拋磚引玉之意。

若季浮沉真是楚聖轉世，只要對他們指點一二，指不定能開啟那成仙迷霧！

大楚長老，各懷心思。

對這些禮物。

季浮沉倒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這讓一些長老，欣喜若狂。

他們看得出來，季浮沉收禮的時候，眼底有明顯猶豫，十有八九，就是看不上他們的寶貝，這代表了什麼，對方有可能真是楚聖！

而之所以會收下，是因為看他們都是大楚後人！

「季小友，我有一事想詢，您可知道，陳平安是哪裏來的？我聽聞他來自修真同盟一處小國？」偶有心細的長老，詢問出聲。

因為，外界推斷的楚長生轉世，其實有兩個人選。

一個是季浮沉。

一個，便是那憑空蹦出來的陳平安！

不想沒等季浮沉回話，已經徹底淪為他貼身侍奴的小昔，更是帶着些埋怨聲開口:「陳平安和季主比，螢火怎能比皓月？」

這話一出，猶如重鎚砸在眾長老心頭。

多半是了！

畢竟。

以大楚的威望，再加上如此眾多九柱長老在此，量他季浮沉區區一個一柱，也沒必要撒謊，畢竟欺騙諸多頂尖大能，冒充楚聖，哪怕是宗主來了，都保不住！

「長老，我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季浮沉看向那位九柱大能，微微一笑:「我想，去一趟張曦茗的居所。」

「這個……」

季浮沉開口的一瞬，諸多長老犯了難。

曦茗仙子，畢竟是副宗！

她的私人住所，設下了嚴密禁制，其防護力量是直接從護宗大陣上牽引，擁有與大楚仙脈同等級別防護！

若是沒有張曦茗本人允許，外人想要進去，就必須先解除護宗大陣！畢竟曦茗仙子這等存在的居所，怎會容許外人勘探？

季浮沉笑了笑:「曦茗隨那位女上仙遠去之前，曾送我一物。」

說着，他攤開手，那是一枚玉簪。

以九柱長老的見識，自然一瞬間便認出來此物:「這，這確實是曦茗宗主平日所戴之物……可曦茗宗主畢竟身份特殊，若是沒她親自准許，我等還是不便……」

翁！

剎那。

季浮沉手上，玉簪光華綻放，青蓮劍虛影光華閃耀！

那是，屬於張曦茗的青蓮劍氣。

驀然，季浮沉指尖，大道之意湧現，同樣一柄金色長劍浮空，環繞青蓮劍影周圍。

正是來自楚長生的，長生劍意！

一青一金，兩道劍影，交相輝映。

「還要我和你解釋么？」季浮沉眼帘低垂。

長老瞪眼。

心臟也撲通撲通跳起。

長生劍意與青蓮劍意相輔相成。

莫不是……

諸多長老，不敢再怠慢，面面相覷:「如今宗主與副宗都不在，所有事情都暫由我等長老議閣代理，解除大陣，自然可以。」

「老祖，請。」其中一位長老，當即讓路。

季浮沉沒解釋，負手前行:「不用帶路。」

而小昔，心臟則撲通撲通跳起來，一直慶幸自己是跟對了人。

她又想起了那個大乘境的陳平安。

那位女上仙針對，九尊都成不了仙，而陳平安，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若是當初跟了他……嘖嘖。

留下幾位長老。

「他……才是真楚聖？」

「看來沒錯。」

「可之前，那陳平安在上樂學宮，一力鎮壓所有人，連宗主都叫他老祖……」

九柱大長老深吸口氣:「別忘了，大楚可不止一個老祖！剛才我對他的稱呼，從季兄變為老祖，他都沒有反應，無論是真是假，這兩位估計都是大楚的某位老祖轉世，我等得罪不起！」

「而且……」旁邊長老也道:「他的劍意，能和副宗主短暫共鳴，而且，他方才說漏了嘴，直呼『曦茗』，這層關係，由不得我等思量。」

無論季浮沉，是不是楚長生。

他的劍意，可以與張曦茗的青蓮劍意共鳴，這已經說明，他與張曦茗，關係不一般！

畢竟是張曦茗的私事，至於他們二人，到底誰是老牛，誰是嫩草，就不是他們該關心的事情了。

大楚。

荷月閣。

這裏，是張曦茗自小的居所。

「季主，您，您真帥！」小昔跟在季浮沉身後，神魂顛倒:「您原來真是楚，楚……」

她臉色熏紅。

「你在這別動。」

季浮沉沒回頭，待到眼前荷月閣的禁制解除，他用手中玉簪，輕輕插入鎖孔。

悄無聲息打開。

季浮沉嘴角露出笑意。

楚長生？

他自然不是。

但……

他可以是！

想來，那位大能前輩，也不會與自己這個走他老路的後背計較吧？

不過，他眼底有着深深的愧疚，關上荷月閣大門之後，他滿是虔誠和自責。

「曦茗仙子，直呼您小名，還望不要怪罪。」

他捏著玉簪，滿眼虔誠。

這玉簪。

確實是張曦茗所贈。

當時的張曦茗，對他交代過，若是有朝一日，大道波動劇烈，遇到了麻煩，可以前去她的私人住所，用玉簪開啟一個小盒子。

季浮沉怎麼都沒想到，有生之年，能收到曦茗仙子的禮物，那可是曦茗仙子啊！

而且。

他不由得讚許自己的女神，果真料事如神。

他確實遇到了困難。

道！

自己自出生以來，便在走楚長生的長生道，可是……遇到了張曦茗之後，他的道便在悄無聲息中，發生了變化。

原本自詡長生劍意天下無敵的季浮沉，甘願為曦茗仙子埋首！

這，使得長久以來遵守的長生道，發生了動蕩衝突。

若是不能解決，很可能，埋下惡根，導致修為不穩！

這也是，季浮沉不惜假扮楚長生的真正原因！

轉移那些人的注意力，以免他們發現，自己的道，出了問題！

「對不起，仙子，」他眼底希冀:「我知道，方才我的長生劍，與您為伍，是對您的大不敬！我根本不配。」

「但……您玉簪中的劍意，竟然能與我的劍意共鳴……您，是在鼓勵我么？」

天色昏沉。

小昔在閣樓外，看着閣樓門犯花痴。

可她不會想到，院落內，她的季主，亦然如此。

季浮沉拽拳，在閣樓之下:「仙子，我季浮沉，不求能與您並肩，只求我的長生劍意，能化作一枚玉髓……做成您劍鞘之上的劍穗，默默守護您！」

不是他不想沾染那等絕色。

只不過是，他自知，天下沒有配得上仙子的男人！

季浮沉敢斷言，此番與那女仙人共同求仙的序列們，歸來的，也定然只有仙子！

所以，他要改長生道，為守護道！

要做仙子的護道墊腳石！

他一口鮮血噴出。

對仙子越是憧憬，自己的長生道，便越動蕩。

「不行，得快點打開那個盒子了！」

步入曦茗仙子幼年閨房。

季浮沉深吸了口氣，若不是顧及曦茗仙子可能發現，他恨不得將那床單被褥吸一遍，將仙子的氣息沾染的多一些。

他終於注意到了，床腳的木盒。

一顆心，也在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他不由得好奇，幼年時期的仙子，究竟是何等風采？

估計，也是個高冷公主，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

翁。

季浮沉又是悶哼，嘴角溢出鮮血。

自己的長生道……動蕩劇烈，那僅僅生成的一根道柱，甚至有脫離大道之意！

「快，快打開它！」

季浮沉一陣手忙腳亂，用玉簪打開小木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枚木質小劍。

帶着劍鞘。

「這劍……是青蓮劍？」

「青蓮劍竟有劍鞘，我怎麼不知道？」

不但如此。

這個秘密，恐怕，就是大楚諸多長老，都不知曉！

「這難道是曦茗仙子贈與我的信物？堅定我的信念？曦茗仙子，你果然最好了。」

然而。

當季浮沉懷揣著喜悅，想要將那青蓮劍從劍鞘抽出之前，忽然一愣。

木質劍鞘上，竟刻有名字。

張曦茗。

等等！

季浮沉注意到劍鞘縫隙內，劍身上一些紋路，忙不迭將青蓮劍從劍鞘內抽出，看見劍身之後，他瞪大眼，自己的長生大道，忽然劇烈顫抖。

木質劍身。

刻着一個扎眼的名字。

楚長生。

咔嚓，咔嚓。

大道裂痕遍佈。

這位修真界年輕一輩扛鼎人，忽然跪了下來，雙眼失去神采。

『楚長生』刻於劍身。

『張曦茗』刻於劍鞘。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心目中的真正仙子。

註定風華絕代，孤獨站在世界頂端的仙子！

竟……

在心底，甘願做他人劍鞘？

「我不信！我不信……」

荷月閣內，季浮沉眼底瘋狂很久，才漸漸平靜，他咬緊牙關，有不屈之意蔓延:「我懂了，曦茗仙子是想我成為楚長生！到那時，她便可甘願俯首，成為我的劍鞘！」

「那日陰仙宮那位上仙說過，楚長生也是轉世修真界，如今他與我同台競技，我超越他，甚至殺了他，都有可能！」

翁！

剎那。

方才破碎的大道，重新凝固，猶如有膠水粘合，將其穩固。

季浮沉鬆了口氣。

差點。

差點道心崩碎。

不過，不破不立，有了曦茗仙子的鼓勵，他心情大好，想必下一次序列之爭成仙，追上曦茗仙子，完全不是問題！

就在這時，他一個不穩，猛地晃了晃。

「小昔，怎麼回事？」

季浮沉抱着盒子沖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感覺剛才整個修真界都在動……」

「難不成是曦茗仙子回來了？」季浮沉心中一喜，將木盒小心收好:「快，快去傳送陣，我要迎接仙子！」

「好！」

小昔也有雀躍。

然。

還沒等她走出兩步，忽然停滯，扭頭看着季浮沉，笑臉凝固。

身後。

季浮沉仍舊站在原地。

下一刻，全身鮮血綻放，一身大道猶如江水決堤，源源不斷外泄。

季浮沉張了張嘴，卻看見自己的長生劍意，歡笑之際，從自身抽離，朝着正北，一去不回頭。

「季，季主！」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小昔哭的梨花帶雨。

季浮沉匍匐在地，也帶着茫然。

剛才，自己的道……脫體了？

「我的修為，我的修為……」

他慌亂無比。

自身的修為，自問道降成了大乘，這還不止，一身靈氣，如止不住的江水，正在瘋狂外泄！

「為什麼，為什麼……」

「正北！正北是陰仙宮，也是曦茗仙子她們離開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

小昔也在慌亂中拿起手機:「我，我看看。」

突兀地。

她眼底帶着震驚，看着自己手機上的直播，久久不敢言語。

「是靈劍山夫婦回來了。」

「還有，還有……」小昔看了看手機，不敢說話。

季浮沉憤怒之下，一把搶過，當他看見那個名字之時，只覺有什麼東西沖入腦海。

噗——

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楚長生……與靈劍山夫婦共同歸來……

季浮沉雙膝跪地。

小昔着急了:「季主！」

「別碰我！」

季浮沉顯得慌亂無比:「大道，他，他取了我的大道？不，不可能，不可能，定是我自身大道不堅定的原因……」

他顫顫巍巍，忽然抓住曦茗仙子給自己的木盒，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仙子，我還要守護仙子……」

驀然。

季浮沉忽然注意到，木盒中除了木質小劍之外，還有一物。

一塊擦劍布。

「有字！仙子，仙子果然還是愛我的……」

季浮沉着急地看向那一行字，下一刻，他的一雙手忽然停滯。

良久。

「季主？」小昔小心上前，卻忽然癱軟在地，嚇得雙眼通紅。

死，死了？

季主……死了？

荷月閣，死一樣寂靜。

只留下擦劍布上，那一行字眼，赫然矚目。

字跡凌厲，劍氣縱橫，不免看得出，是一位女子所留，但哪怕是小昔，也看得出一字一句中的殺意。

『陳平安，就是楚長生。』

『季浮沉，你辱我心中聖。』

曦茗仙子不喜殺人。

真要殺人，卻不見血。

一分鐘前。

陰仙宮外。

楚楓回歸修真界的一瞬，皺了皺眉。

他只看見遠處，一道小劍顫顫巍巍，猶如找到了父母般，朝着自己飛了過來。

然後……被他彈飛。

誰想小劍不離不棄，再次飛回。

又被彈走。

「哪裏來的劍意，有點眼熟？」破月疑惑。

「啊。」聽她說話，楚楓才想起什麼，這不是季浮沉的劍道么？

自己沒壓制氣息，導致他的長生道，直接脫體，想要認主了？

「滾回去。」

楚楓說話之際，又察覺到什麼，愣了愣:「看來……回不去了？」

他感覺得到，這大道已經虛浮無根，代表着……季浮沉竟已經死了？

搖了搖頭。

楚楓也沒去深究季浮沉死因，這等人物，和他沒關係。

他這分身的任務，不過是在此地守株待兔，等那個玄女回歸而已。

靈劍山夫婦一番寒暄，悄然離去。

楚楓則喚出飛船，示意鄭璃駕駛。

「老師，去哪？」鄭璃疑惑，時至如今，她與楚楓交流，也小心翼翼。

「你不是要回家么？」

鄭璃一愣，小小心臟也在狂跳。

從小到大，她便幻想着在外邊兒闖出一番名堂，榮歸故里，給自己父母好好爭光。

一代傳奇，楚聖親自陪同，這，這……

恐怕沒有什麼，比這更加榮耀了！

這一日，楚長生攜手靈劍山夫婦，回歸修真界，世人皆知。

這一日，張曦茗玉簪木盒擦劍紙，三殺季浮沉，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