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買糧與徵兵

繼續排在涌動的搶糧隊伍里，林嘉禾的前後都被大媽大姐擠得死緊，今天日子特殊，很多廠子25號發了下個月糧票，今天都來搶購。

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麼客氣，男女擠得前胸貼後背也沒人注意，大人吵鬧，小孩兒哭叫，呼喊叫罵蓋過了糧站工作人員的嘶喊。

「快點兒，快點兒，準備好糧食袋子，糧票種類要分開，大米沒有了，買大米的別排了！」

即使如此，也沒有人退出隊伍，反而在得知大米賣光后又湧進來一大批人。

「趕緊買吧！再不買啥都不剩了！」

林嘉禾聽到聲音，趕緊翻著手上糧票。

五十斤看著不少，但有十斤的紅薯面、十五斤的玉米面、五斤高粱面、三斤小米，剩下的才是細糧三七粉。

自己空間里不缺糧食，但要找機會拿出來，林嘉禾決定下午去黑市看看，買點糧食趁機摻進空間的庫存。

正想著，忽然聽到一陣呼喊。

「小林同志，林嘉禾，看這裡！」

聞聲望去，不是自己計劃要找的許強又是誰？

「對，是我，過來，快過來！」

許強眼中一亮，趕緊招呼，他來的早正排在隊伍的前半部分。

林嘉禾見狀也是一喜，快步擠上前去，這個糧站是s市幾個大糧站之一，碰上對方也是正常。

「可別插隊啊！都排隊去……」

「就是，我們都排多久了，哪有這便宜……」

什麼時候也不缺爭吵，前後排著的人一看這意思紛紛指責。

「去，去，這是我嫂子給我送票來了，干你們什麼事兒……」

許強臉一惱，反擊回去，又轉頭眼神示意嘉禾。

「嫂子，趕緊把錢和票給我……」

插隊這種尷尬事林嘉禾也臉紅，可沒辦法，過日子么，顧不上許多，把錢票一股腦塞過去，也不怕被他昧了，這點信任倆人還是有的。

許強也不是一個人，身後跟著兩個眼生的大個子，抱胸回頭，態度惡劣，不用說話就帶來很大威懾力。

眾人一看，嘀咕了兩聲也就過去了，要不這年代講究多子多福，家裡青壯多，說話都有底氣。

由於可恥的選擇了插隊，林嘉禾的糧食很快就裝到了背簍里，比起別家一推一車的戰果，顯得有些可憐。

「嫂子，不，小林同志，你這點糧食夠吃嗎？是不是錢票不湊手？跟我說嘛，咱們什麼關係，我給你，不，我先借你，回頭還我就成……」

許強說的笑嘻嘻，眼神似有深意，一副大方的「自家人」模樣，讓嘉禾差點懷疑對方不懷好意。

好在雙方都是人精，一照面就轉換成年人的交際模式。

「我正想找你，咱們一邊兒說話……」

林嘉禾按自己計劃說了買糧的想法：「沒有糧，糧票也行，要細糧，給我湊一百斤……」

一百斤聽著不少，也就一袋麵粉，自己當初四萬斤賣給黑市都被輕鬆吃下，她不覺的這些地下生意頭頭會缺糧。

要不是顧慮自己明面上「身家」有限，也不會只要一袋子麵粉，決定了，回頭再「拿出」一袋就說買了兩百斤。

「要是別人那肯定沒有，憑咱們這關係，那還能有問題？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直接給你送到家裡去……」

想到一百斤份量也不小，嘉禾點點頭，沒有拒絕這番好意。

回到小院兒，姥姥和嘉妙也前後腳回來，東西不多，顯然大家想到一塊兒去了。

「菜店和副食店也搶的厲害，不行小禾你也買點高價糧，多屯著，以防有個萬一！」

姥姥喘著粗氣叮囑，隨後又感慨：「這是這兩天消息傳開了，都害怕啊！五年前爭珍寶島，嚇得我都想躲防空洞了，好在沒出事，這次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得知嘉禾已經定好高價糧，姥姥也鬆了口氣。

「唉！你舅家人口多，你幾個表哥在鄉下也不能不管，姥顧不上你多少，你姐倆照顧好自己，要是有什麼事兒就過來，你幾個舅舅還有把子力氣……」

林嘉禾點點頭，舅舅家的情況她心裡有底，出力可以，錢糧上也沒有多餘。

「放心吧！再怎麼還有我爸呢，他一個六級工一個月七十塊錢呢！」

這話就是哄哄姥姥，嘉禾自然不會回去低頭乞食。

但姥姥聽了一下放心不少，怎麼都是親父女，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你那個后媽也別介意，那是你親爸，吃喝養你們都是應該的，你們大了也不怕她動手……」

姥姥放下心就回去了，之後不久定下的糧食也被送了過來。

打開門，先進來的居然是自家房東。

「沈哥，你怎麼回來了？哦！你也要囤糧食……」林嘉禾自以為瞭然。

「不是，我聽人說你要糧食，跟過來看看！」

全城都在搶糧，黑市的高價糧也賣瘋了，沈明輝自然要坐鎮據點。聽說了嘉禾要糧食，許強狗腿的建議老大親自送過來。

林嘉禾還沒弄清楚，趕緊讓開請人進來。

許強這才遲一步跟上，笑嘻嘻開口：「我和沈哥親兄弟一樣，都是自家人，你放心……」

嘉禾眸色一轉，想明白了其中關竅，租房子時就知道倆人是熟人，看來這位沈哥也在黑市摻了一腳。

之後自然是拿錢結賬，又到了兩碗熱水客氣感謝。

沈明輝兩人順勢跟進屋，也算登堂入室了，雖然這本來就是他自己家。

「家裡沒什麼好招待的，辛苦沈哥給我送一趟了！快喝口水吧！」

嘉妙見有外人躲進了裡屋，沈明輝知道姐妹倆一起住，只是目光一直注意姐姐，對這個妹妹不熟悉。

「哎！這家裡還得有個女人，哥你看，小林同志把房間收拾的多好！」許強看老大不開口，意有所指。

沈明輝聞言環視，乾淨整齊的桌椅，嶄新的杯子熱水壺，還有牆上從前未有的獎狀，寫著「先進」「奉獻」字樣，確實很不錯。m.

林嘉禾蓋好水壺，坐下隨口客氣。

「強子哥客氣了，我只是隨意收拾收拾，還是沈哥家房子好，本來就乾淨！」

「那可不，我記得這是兩年前秋天才翻新過，哥，對吧？」

這話頭遞了過去，沈明輝自然接上：「嗯，那會兒我十八，準備說親事，兄弟們搭手把房子翻新了一回。」

「那怎麼沒看到嫂子？」

嘉禾生出好奇，這要是有女主人怎麼也不可能輪到自己租了，事關房子能否繼續住下去，她自然要上心。

「沒相成，黃了！」

沈明輝乾巴巴的一句，許強看的心急。

「可不是我們沈老大挑剔，實在是對方太貪心，中間又夾了親戚介紹，一家子黑心的，說好兩百斤糧食加五十塊養老錢，臉一扭就反悔了！」

沈明輝沒吭聲，實情比強子說的更難看，女方一家原本是滿意的，畢竟這個聘禮放在哪兒都不低。

可表叔一家不知怎麼得了消息，跑來吵鬧房子的歸屬，不知道兩邊怎麼通的消息，女方以為沈家家底厚，張口又要一個工作安排家裡。

沈明輝當然不肯答應，鬧到最後女方不知這麼想的，跟他耍手段，把人騙過去衣裳一脫叫囂著不給錢就報公安。

論手段，沈明輝怕過誰？一家子捆起來都鬥不過他，以為黑市那麼好混的？自己這個老大也不是白撿的！

結果當然沒有傷到他一點皮毛，但也真把他噁心壞了，加上去年忙著生意，一直拖到年初遇見林嘉禾前都沒再相親。

現在一看，沈明輝覺得這就是倆人的緣分，老天爺都幫他呢！

再磨嘰也不能一直待著，畢竟要顧忌姐妹倆名聲。沈明輝囑咐了有事就找他，帶著許強離開了。

時局波動帶來的颱風尾還在影響著社會的每一處。

學校里組織了學生軍訓，工廠安保科也增加了操練。大小工機器開動，嗡嗡轉個不停。一切服從最高指示：備戰，備荒，為人民！

在這一口號統一指導下，每個人都是花國這台巨無霸機器中的一顆螺絲釘，努力推動、又不可自控的被這台機器帶著轟隆隆轉動，劈開時代的蒼茫白霧……

到了五月底，這場搶購糧食的風潮也沒有結束，反而隨著六月第一天的一個消息，轟的炸開。

「徵兵！武裝部要徵兵了！」

如果說之前只是猜測，為了可能的「萬一」而做準備，這個消息一出，就將壓在人們頭頂的壓力加重了幾分。

「是不是要打起來了？」

「不能吧？這才安生多久？」

「打不打的我管不了，糧食供應也別斷……」

「真打起來，都要勒緊褲腰帶！」

「才鬆快幾年，這下可怎麼辦？」

這些議論瀰漫在社會的每個角落，擔憂、焦急、氣憤……，人們的心情不一而足。

姐妹倆被表哥匆匆叫回家，姥姥一家也心慌不已。

「前幾年才剛還完債，勒緊的褲腰帶剛鬆了松，飽飯沒吃幾天，又要欺負咱們……」

姥爺憤憤不平，舅舅們也臉色鐵青。都是從那些年走過來的，和老大哥的關係也甜蜜過，一朝翻臉不認人，全國餓著肚子還國債。

最難的幾年餓死過多少人？

糧食減產鬧飢荒，還要把最好的農產品便宜折算給人家，誰能不怨？誰能不恨？

相比於長輩們的激動、恐慌、擔憂，林嘉禾稍稍沉穩一些，她記得書上沒記錄過再有什麼大戰爭，但也不敢完全放鬆，一些局部爭端未必編進教科書里，何況這兒也不是原來時空，誰說得准？

這邊林嘉禾還在心煩，家屬樓那頭也不安生——一直沒動靜的后媽突然讓林小鳳傳消息，回去給林父過壽。

嘉妙從學校回來把消息說給嘉禾的時候她都要笑了。

「過壽？呵！真是笑死我了，他四十不到過什麼壽？嫌自己老的慢嗎？」

林嘉禾冷哼出聲，一尋思就知道那邊沒打好主意。

「哼！去就去，正好嘉妙你的口糧還沒算清楚，這下看她曹桂芳什麼說法！」

得知是林小鳳課間遞過來的消息，又擔心嘉妙這老實孩子受欺負。

「她要是敢動手，你也別慫包，抓頭髮、扇巴掌、掐脖子，不用我教你吧？」林嘉禾聲音清冷，徐徐的說著最無賴的話，指導親妹打架。

「沒，大家都看著呢，她不敢的。」

自從聽了姐姐的話管起家裡的事，林嘉妙變化不小，臉上沒了一團孩子氣，人也更加成熟，有了幾分亭亭玉立的模樣。

林嘉禾再不願意，那也是這個身體的親爹，人言可畏，她還要顧忌名聲。

第二天忍了脾氣，下班后和嘉妙一起回了家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