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見，租房

找房子的事迫在眉睫，林嘉禾挑了個中午休息空擋兒去見一位「老熟人」。

介於買工作的事兒兩人身份相互透了底，林嘉禾知道這是位混跡市裡數個鴿子市的老掮客，自稱「強哥」，三教九流人脈不少。

上次找人教訓曹家小弟就是找到他，一來二去，關係熟識，透漏了個私下見面的據點，算是混成了「vip」吧！

「吆！妹子有事？吃了沒？我這涼水煎餅，也不好意思招待你！」

許強蹲在院子里吃飯，嘴上嬉笑討巧。

這一股子油滑勁兒，林嘉禾不是很喜歡。

「我有點急事兒，想在紡織廠附近租個房子，你幫我打聽打聽，地方要寬敞，最好私密點……」

有活兒干，許強也正經不少，眼睛咕嚕一轉，才試探。

「你想要單門獨院？那可不好找！現在誰家不缺房子，怎麼可能空出一整棟的院子……」

看他表情為難，林嘉禾只好放低要求，她對這個年代的租房情況不了解，似乎確實很緊張。

「先試試，能關起門隔開的也成，不行我多加點錢……」

「哎！這就對了嘛！現在多少人想租房子，你得把眼光放低點……」

「再者，官家的價格都是虛的，沒有好處誰肯把屋子讓給外人……」

說到加錢，許強就樂了，又一副「自家人」的模樣湊近一步。

「不是哥哥唬你，你這事真不好辦，紡織廠周圍都是老s市人，三代老少爺們兒的擠著，那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不好弄！真不好弄！」

「要摸清楚情況，少說得一個星期，這樣，等我打聽打聽，你下個周周日再來？不過這辛苦費么……」

許強嘿嘿一笑，伸出兩根手指暗示。

下個周周日？今天才周二，那要拖十幾天了。

眼底閃過狐疑，這傢伙也是黑市裡混老道了，這麼點消息還要半個月？

看來是之前把這人胃口養大了！

林嘉禾只是不清楚市場，不是看不清人，這是把自己當冤大頭了？

「強哥費心了，可我要的急，就這三五天里，有消息可以到我廠里留個話，過時我就不要了！」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直接推門離去。

「哎！別呀！少點也成啊……」

見財神爺跑了，許強碗一擱，伸手要追，卻被身後一隻胳膊攔住去路。

「別走，別走，跟哥哥說說，這是誰呀？相好兒的？」

來人粗壯的胳膊夾的他喘不上氣，連連擺手叨擾，一得空，蹭的蹦到一旁。

「我說東子你要弄死我啊！咳，咳咳，咳……」

「行了，瞧你那娘們唧唧的樣兒，也不像能有對象的。可這人怎麼這麼眼熟呢？我肯定在哪兒見過……」

東子摸著腦門，死活想不起來，不應該啊！自己這雙招子可是黑市裡有名的過眼不忘！

「不是你看人家漂亮吧！嘿嘿！」

既然沒追成，許強也就算了，端起碗又嘲笑起東子。

「你瞎說什麼？我就看到半個人影兒，臉都沒看全，怎麼曉得她漂不漂亮……」

東子不肯輕易認下，倔強辯解，這不是砸他招牌么？可是真的很眼熟，是誰呢，讓我想想……

……

林嘉禾出了據點越走越快，自己大意了，用前世的眼光看待，只把黑市當成普通的交易市場。

「能叫黑市，怎麼少的了黑色勢力摻和！」

「主要是平時的表現太有欺騙性了，小心翼翼買東西的普通市民，老老實實做生意的小商小販，唉！」

她不想承認，自己的思維和認知還是沒有及時扭轉，潛意識裡總有著「高人一等」的輕視。

「吾日三省，錯否？改否？進步否？」

站定思量一刻，錯了！要改！

「不能圖方便輕信這一個，要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

好吧！有金手指傍身，這一世膽子是肥了很多。

接下來兩天，林嘉禾走訪了紡織廠附近的街道辦，倒是得了不少好消息。

這裡人均住房是緊張，但樂意掏錢租房的還是少數，私人願意出租的民居、街道辦空閑的房屋、（革）委會房管部門的出租登記……

總之，房源信息搜羅不少，讓她心中一安。

「姐，我們要離開姥姥家嗎？我有點捨不得……」

嘉禾摸了摸小妹的腦袋瓜，這明顯是個長情的性子，也好，長情總比薄情好。

「當然，我們不能總麻煩姥姥！」

說著，林嘉禾眼底泛起自嘲，所以說，21世紀講的是「獨立」女性，這種時代賦予的不安感到哪兒都難變。

看房的過程並沒有想的順利，大大小小的問題，讓嘉禾畫下一個個「×」。

一家人讓出來的一件屋子：房東人口太多，關係複雜，兒媳不樂意出租，態度有敵意。pass！

街道辦所有的一間大雜院偏房：早被院里各家霸佔瓜分，雜物堆積，鄰居不樂意挪走，吵嚷半天。pass！

房管所登記出租一處後院：房東嫌官方房租太低，私下加價；前後院公用大門，房東兒子眼神齷齪……，不能忍，pass！

一條條劃過，幾個「倖存」的漏網之魚也被嘉禾嫌棄。

畢竟沒有經過城市規劃，茅房共用，衛生難忍，廚房「簡易」，沒有私密性，房間狹隘，取暖成難題……

這麼一比較，被自己嫌棄的家屬樓「陽台房」，竟也稱得上不錯了！

可惜，就在她有些遲疑的時候，「陽台房」已經被人搶佔。

林老太一家戶口都在農村，過年來住幾天還行，天一暖總要回去種地。

正因為這樣，老太太憋了幾天就憋不下去，不得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一、給大孫子安排工作，進城當工人。

二、留老三家女兒住下來，尋摸個城裡親事。

林建業瘋了才會答應，老三什麼性子他不知道？這工作一開口，以後幾個小的都要推給他了！

「工作不可能，爹媽想待著我伺候，想回去我買票。」

林建業的條件一擺出，林老太就哭上了。

「當初兄弟倆一起出來，你好好的當了工人享福，老三被打的半死送回去，你的良心呢？你當大哥的擔當呢？你欠他的……」

不說還好，一說林建業就火大。

「你不說他和不三不四的人耍錢，丟了工錢不說，還弄沒了鋪子里的板車，我掏光了口袋才替他賠了一半……」

想起來他就恨得牙痒痒，抬手去打老三，對方心虛的躲在林老太身後。

「那是你親弟弟親侄子呀？你要氣死我這個當娘的啊？不值錢的丫頭有工作，給你侄子安排一下怎麼了……」

講理講不過，林老太哭天搶地表演了一哭二鬧的手段。

林建業沒辦法，那是親娘咧！磨蹭半個月，留下了大侄子和侄女。

林嘉禾早前回去就知道林父干不過老太太，那是能舍下身段做老白蓮、坐在地上一哭二鬧的主，林父的段位，低了！

果然，老太太小心翼翼問兒子：「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都是娘讓你為難了，都是爹媽沒用啊！」

「我吃樹皮嚼樹根，草繩勒褲腰也不敢跟你說，家裡日子難吶！娘不敢攪合你過日子，就想家裡再出個工人，一家子老小也算有個依靠……」

一番「蓮言茶語」的表演，說的母子抱頭痛哭，任一群人搜刮個底兒掉才送走這親娘……

另一邊，林嘉禾也峰迴路轉，看了一處比較滿意的房子。

房源是許強介紹的，原本林嘉禾已經暫時不想搭理他，但人巴巴的找上來，態度又好，也就不好不給面子。

「怎麼樣？房子不錯吧！位置離紡織廠不到二里地，你上班走過去不到十分鐘。」

「房間也寬敞，西邊廂房兩間屋子連著廚房，地方寬敞有光亮，屋裡盤炕，冬天取暖沒問題……」

走到院中又介紹：「院里有機井，一壓就出水，老井口，水可甜了！」

又指後院

「茅房在後面，乾淨的很，經常施肥，後院種的菜都鮮靈……」

「再來看看廚房，鍋碗隨便用，傢伙事兒齊全……」

「周圍都是十幾年的老鄰居，安全是沒有問題的，妹子你就放心住，價格我也給你便宜……」

沒在乎這人的殷勤，林嘉禾仔仔細細翻看了屋裡屋外，暗暗點頭——以現在的條件來看確實不錯了！

可正是如此讓她心下有點遲疑——這麼好的房子不說捂著吊吊胃口，這麼利索的拿出，叫出的價格也偏低……

「房東呢？家裡幾口人，怎麼我一個也沒見到？方便見面談談嗎？」

心裡的疑惑徘徊不去，林嘉禾對房主家情況更介意了，提著心四下環視。

許強見她堅持，這才裝模作樣的跑到正房門口敲敲門。

「吱呀~」

房門打開，走出一個上身穿紅色毛衣的精瘦男子，挽著袖口買出門檻，點了點頭，神色冷酷。

「呃，這就是房主人，房子現在就他一個人住，沒有亂七八糟的親戚，工作體面，為人正直，左鄰右舍沒有不誇的，做飯手藝也好，尤其是烤兔子……」

許強正說的高興被老大瞪了一眼，一卡殼，忘了說什麼了。

「呃！你們談，你們談……」

再見沈明輝，林嘉禾根本沒認出這是當初的黑市老大之一，畢竟烏漆嘛黑的，又是一臉邋遢鬍子。

沈明輝更不可能將公社戲台下的嬌媚少女和馳騁黑市的神秘勢力扯在一起，正握緊拳頭，控制著嘭嘭心跳。

林嘉禾聽著倆人似乎很熟，怕被做局，又詳細問了一下。

「我是和妹妹兩個人住，這邊方便么？」

「嗯，方便！」住多久都方便！

「嗯，我看了廚房東西很多，是可以免費用么？」

「免費」要什麼錢？太客氣了！

「那，公共區域有要求遵守的規定么？」

「隨意！」半個月沒見，好像更白了。

「押金多少？租期呢？有沒有違約金要求」

「……」

一番詢問，雖然房東有點冷漠，但條件讓人心動，確定可以寫在合約里，林嘉禾基本已經下了決定。

「以後還要麻煩您了，我們姐妹會儘快搬過來……」

林嘉禾對房子很滿意，沈明輝對自己的機智也很滿意。

要不是東子後來認出人，他也想不到這麼好的主意。

三人又接著去街道辦開證明，街道辦事處的大姐好心提醒。

「小沈的為人我是知道的，但你們倆姐妹，孤男寡女的，可不好聽啊！」

林嘉禾一愣，是自己思慮不周了，這年代不同後世……

「要不我讓家裡人陪著我們姐妹一起住……」

「不用了，我在運輸隊天天往外跑，也沒什麼時間回來住，我搬去隊上住吧！」帶著家裡人還怎麼好進行自己的計劃，沈明輝急忙阻攔。

「那怎麼好意思！」

林嘉禾有點心虛，自己租房子把人家房東都趕出去了。

「沒事兒，我可能十天半個月回來拿一次換洗衣服，你把大門的鎖換了就行！」

「謝謝！謝謝！實在是太感謝了！」

林嘉禾也沒想到，這人長得挺凶，脾氣倒是蠻好。

送走了扛著包裹的房東，林嘉禾打量著日後的新家，愜意的伸了下懶腰。

「啊！真好！」

鏡頭一轉，沈明輝和許強扛著兩大包袱鋪蓋衣物。

「沈哥，怎麼樣？今天我發揮的好吧！給你從頭誇到腳，哥們夠意思吧！」

許強還想討誇，卻直接迎來一腳。

「你還說，就屬你聒噪，啰啰嗦嗦的，我都沒說上幾句話！」

「這不能怪我吧！我不得介紹房子，說說好話，可冤死我了！」

倆人一來一回鬥嘴，聲音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