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叔的委託

「各位都聽過故事吧，今天咱們依舊。只不過這次的故事不同，有些長，大家聽我慢慢道來。」

臨安市，故事的開端。

「王叔，不是我說，你這麼重要的事，不找我父母，找我一個小輩委託合適嗎?」餐桌上，得知王叔要委託給自己的事情后，我哭笑不得，左思右想後有些犯難的說道。

此時夜已黑，明月當空。王叔家裏燈火通明，其他屋早已熄燈，只留下客廳中的我和王叔在餐桌上暢談著事情。

「不找你找誰，有誰我還能信得過，我可是看着你長到現在這麼大的，沒有人比你最合適這件事情了。」王叔眼中充斥着笑意，但深處卻有些悲傷。就這麼看着我，大咧咧的說道。隨後一手抄過剛開的酒瓶喝了起來。

我看着他這幅醉鬼模樣，無奈搖了搖頭。眼中透露出清淡的光，冷靜些許。知道這只是對方倔強的性格，頑強的強撐罷了。果不其然，當酒從肚中過。在酒精的刺激下，裝作神經大條的王叔再也撐不下去表面的面具，真情自內心深處溢了出來，在我面前顯露，他真正的樣子。

「清瑤跟你上的是同一所高中，每天下午六點就早早回了家。而我卻每天一大早就要去上班，下午九點才能回家。清瑤壓根沒人照顧，哪怕是我。」

「並且，因為時間的原因，學校附近魚龍混雜，學生也有些混混調。清瑤還只是新生，就遭到了排擠與欺凌。你也知道清瑤的性子，因身世而自卑，沉默寡言。這樣的她在校內無人陪伴，在排擠下情況只會更嚴重啊。」

王叔放下酒瓶，不再繞彎子，開始談起了自己的養女，在學校的狀況。眼睛則一直望着窗外的明月，瞳孔中映射出一道所思念的身影。彷彿想到了什麼，王叔邊說着，邊捶打着自己的雙退，盡顯不忿。

「也怪我沒本事，清瑤明明成績好卻上不了更好的高中，走不出更遠的道路。明明有我，卻還跟曾經在山裏一樣，自力更生，每天苦了自己。明明受擠壓卻無法改變這一切，只能默默承受……」

說着，王叔便說到了自己，痛到深處，恨到深處。王叔明明咬牙切齒想表現出憤怒，可到最後，眼裏只剩下水跡，與愧疚不甘。

聽着這些刺心顯現絕望無奈的話，我皺着眉頭，有些感同身受與心酸。

自己對於所上的這所高中的情況很明了，知道王叔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自然也明白張清瑤在班裏的種種遭遇。

雖然自己班裏的混混沒有幾個，不那麼囂張跋扈。但要是再給自己一次選擇高中的機會，自己怎樣也不會選擇現在的高中了。

心中暗自想着，我目光移動，掃過餐桌，餐桌上擺着零零散散的空酒瓶與一碟還沒吃幾口的小菜。移開目光，又投向他處。

最終定格在客桌上，那裏擺着一副團圓照。一共有三個人的美滿家庭，現在卻只剩下兩人了。

我久久凝視團圓照，心中的某道枷鎖彷彿被打破，卻說不上來。收回目光，與王叔對視在了一起。

王叔的眼中原本充斥着光亮，沒有因世俗的困苦所磨滅，依舊有種少年的意氣風發。但這份光亮卻為對養女的愛而折腰，變得不再閃耀。只留下空寂與祈求。

我看到了那種深情，它深深的刺痛了我。閉上眼睛，腦海中的意識開始交鋒，相互融匯，形成一到閃光。

當光芒散去，我來到了個不一樣的世界。

都屬於我的世界。

抉擇殿堂！

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好人，

無論是在哪種意義上，可也不是絕對意義上的壞人。

在十年前的那場事件后，自己便迷失了方向，在這好與壞之間的十字路口來回渡步。而這十字路口便形成了這名為抉擇的地方。

漸漸地，這彷彿形成了自己的準則。一邊以感性為準，一邊以理性為準。

雖然說很玄幻，但自十年前的那次事件后，自己便在每次重要的抉擇時刻，來到這裏。只不過自己並不是主動，而是被動來到這裏的。這也是自己能通過反邏輯來推斷這抉擇重不重要。

這一次，也是如此。

金碧輝煌的殿堂上，我站在中央，理性與感性的化身分別站在我的兩側。

左側，感性的小天使在說「幫他吧，他可是看你長大的王叔啊。你真舍的不幫助他，讓他悲痛嗎?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悔恨嗎？難道他這幅樣子沒有讓你聯想到父母嗎，難道這種情態你不能體會嗎？」

右側，理性的小惡魔在說「這並不是你能插得上手的，對於你來說百害而無一利。雖然我也很想幫，但很顯然，自己踏足不了這趟渾水。這其中，對方有校方，有學生，有學生家長的幫助。而我方空無一人，只有你，怎麼幫?」

「……」

感性的天使、理性的惡魔在爭吵，在我腦海中不斷為接下來的作不作為而抉擇。我苦澀，我不知該如何選擇。因為他們兩個說的都有道理，但又必須捨棄什麼。

就在我抉擇之時，王叔彷彿理解了我的處境，身材本因常年累月的工作而顯得高大的他此時卻顯得格外瘦小羸弱，基本上是在用祈求的語氣對我說道。

「文良，叔也不多要求什麼打抱不平，只希望你能夠陪伴清瑤，至少，讓她還有希望，不要讓清瑤再嚴重下去了。清瑤的心理輔導由我負責，可以嗎？」

他並不懦弱，但為了養女，此時卻豁出去了，盡顯懦弱。

我看到了他這幅模樣，也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的苦。

頓時間，抉擇殿堂的理性與感性都愣住了，哪怕是理性在這一刻也有所動容。因為在我的身旁，又出現了一道身影，名為愛的心。終於，理性與感性的交鋒中，在這愛的波濤下，融為了一體。

自己不是善，也不是惡。但為了自己的人，為了自己，善是無時不刻的。而惡是無視不杜的。

我睜開了眼睛，眼中滑出了一道淚水，看着對方那悲憐的模樣，終於還是選擇了善。便對王叔說道「王叔，你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了。不能白費你的信任，我會好好照顧清瑤的，讓她不再孤獨，不再缺少陪伴。也希望，您能好好生活下去，照顧好自己。」

「……」祈禱得到了回應，王叔卻一時間哽咽住了。手不斷地顫抖，他眼中的光芒重新曦起，閃爍起來。

慢慢的他反應了過來，眼中淚水止不住的湧出，哽咽與嘶啞交融，最終僅匯聚成簡短的一句話「謝謝」。

望着不斷抬起雙手，揭去眼淚的王叔。我不由體會到了他的痛苦。

他很難。

原本在他的人生中，是沒有我的影子的，這還要怪十年前的那件事。

而在以前，他是幸福美滿的。有着一個人美心善，從事教師職業的妻子。

妻子遠去偏遠山區任職，而他自己則出門拉大車。雖然相見的機會很少，但不得不說，他們很幸福。哪怕有些孤獨，有些想念，只能明月相望。

但他們始終堅信着，這份思念能夠通過月亮，跨過千里，傳遞給對方。

後來，妻子回來了，突然說不再出去了。而原因，則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一個可憐到想要讓妻子親自撫養的女孩。

王叔答應了，因為妻子的身體情況並不是特別好。所以在一段時間的考慮后，欣然答應了。

自那以後，妻子在家擔任全職，而自己則外出拉大車。因為有了家，王叔的生活變得格外幸福，至少，在枯燥的工作中，有了期望，那便是趕緊回家。

但當生活欣欣向榮，王叔打算拉完這一次便回家團聚之時，噩耗傳來。

王叔的妻子在十二月二十八號的晚上，大雨磅礴的晚上，因為車禍，而去世了。

而王叔，本應在十二月二十九號晚到家。

彷彿上天開的玩笑，大大的玩笑。明明只相差一天，卻永隔了兩個世界。

本應該穩定生活，盼著回家過年，幸福圓滿的王叔，所幻想的美夢，瞬間崩塌。

天仍下着雨，電閃雷鳴。王叔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咬着牙，攥緊著拳頭，眼中皆是淚水與絕望。他的拳頭通紅，沾滿了灰，滲出了血。

一直一直的站在走廊上，這一刻，他沒有痛吼，而是冷靜了下來。

望向了從兜里掏出，女兒的照片。生活遭到挫折，妻子突然離去。但妻子的信念卻被傳承了下來，那便是女兒，勵志撫養長大的女兒。

想到了這一點，他對醫生交代了妻子的事後，便急忙趕回了家。

在那以後，王叔就決定不再拉車，而是陪伴在養女身旁，儘力的將她撫養成人。

但路途艱難，一邊是養女的成長狀況，一邊是工作的不順。王叔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後悔過。

只不過每到了深夜，他總會含着淚水的望向月亮。眼中映射出，妻子的身影，妻子那美麗的笑容……